第 95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4-08-05 09:39      字数:4987
  紫星宫天市殿内——
  七宫主依旧蒙着眼,斜坐在殿内偏厅里,一张软榻的沿上。她面朝的那个方向,红叶正缩成一团,身体瑟缩着,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惊惧地望着眼前的七宫主。她害怕这个人,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有一名银发的斗篷人垂手伺候在一旁,不过一直默不作声,就像是具没有感情的雕塑。
  整个天市殿内,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宽敞得有些吓人。红叶每吼一声「你不要过来」就可以听见一重连着一重的回音。自她被带出天牢,已经过了大半日。而七宫主说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我不会害你,你不要吵,你忘了一些事情,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红叶问了不下数十次,而对方却只是摇头叹息。
  「想让你安安静静的,然后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个声音很远,隔了几十米传过来,带着厚重的回声。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一名长发垂地的小妖女正安稳地靠在紫坎的怀里。待她被抱到近前,七宫主身旁的银发人突然下跪道,「安然参见大祭司。」
  「安然,你给我站起来!」七宫主突然叱喝一声,众人都大吃一惊。红叶更是被吓得发抖。单脚跪地的银发人叫做「安然」,受命医治七宫主的眼疾。七宫主在天市殿闭门不出的三年里,只有他可以自由进出殿内,给七宫主医治换药。
  现在在七宫主的训斥下,安然全身仿佛都僵硬了,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紫坤轻笑两声,缓缓说道:「先生不必多礼,既然七宫主说了,你就平身吧。这三年里,辛苦先生了,往后,七宫主的病还要先生你多费点心照顾呢……」
  「你来干什么!」打断了对方的话,七宫主怒气不减,话锋直指紫坤。
  「不是很明显么?」紫坤笑了笑,倒不避讳,开门见山道,「我是来带她走的。」
  「不行!」七宫主立即拒绝,虽然只是两个字,但铿锵有力,振聋发聩。
  「宫主大人,说话不要这么不讲情面,伤了和气,对谁也没有好处。」紫坤在眼神一阴,有咯咯的笑了起来,「走不走,不如听听红叶自己的意思。」说着,朝红叶点点头,柔声问道,「你想见你杨鹰么?」
  杨鹰?爹!难道,难道爹还没死!
  紫坤的话就好像一声巨雷在红叶的头顶炸开,顿时脑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空白一片。既是惊,又是喜。惊的是突然听到杨鹰的名字,喜的是爹他还活着,还能和自己见面。红叶雷击般的扑倒在软榻上,恨不得给紫坤跪下,边哭边问:「爹,爹他到底在哪里?」
  「呵呵,你爹啊……」紫坤头靠紫坎的肩膀,掩嘴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你想见他就跟我走啊……」
  「红叶!」
  七宫主显然也因紫坤的话大吃一惊,急忙按住了红叶的手,不停地朝她摇头。但红叶哪管这些,抽手跳下软榻,跑到紫坤身边,用眼神乞求她快带自己走。
  见状,紫坤的眼神忽然倨傲起来,对呆住的七宫主笑道:「既然是红叶自己的意思,宫主大人你就放行吧。」
  「七宫主……」安然焦急地唤了一声,生怕七宫主会气出毛病来。
  谁知七宫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态度竟平和下来,「紫坤,不要忘了这紫星宫里,你只是个祭司而已。谁才是你的主子!」
  「我当然记得。」恨恨地瞪了七宫主一眼,紫坤吩咐紫坎道,「走。」红叶紧随其后,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市殿。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七宫主的十指蓦然缩紧,指尖深深没入肉里,全身都气得颤抖起来。安然淡漠地望着七宫主,依旧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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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竹林内,岳凌楼正坐在紫纱圆垫上,一床薄毯搭在肩上,松乱的头发散落到脚边。身旁放着一盘紫水晶般的葡萄,那是常枫刚刚才拿来的。
  「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常枫转头想走,却听身后传来岳凌楼的声音:「我的手很痛。」
  常枫蓦然呆住,却听见岳凌楼又说出两个字:「喂我。」
  沉默了好一会儿,常枫叹气道:「那我找人……」
  「我要的是你!」厉声截断常枫的话,顿了顿,又低声补充道,「不是别人……」边说着,岳凌楼起身挡住了常枫的退路,嘴角上扬出高深的笑意,明亮的眼眸挑逗意味似的向上挑了挑,等待着常枫的回答。
  这一等,又是很长一段时间。
  终于还是岳凌楼忍不住说出话来:「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边说边拈起一颗葡萄,灵活地剥开紫皮,把果实含在唇边,突然朝常枫的脸凑去。两人眼对眼,距离不到半寸,那颗剔透的葡萄就在四唇只见隔着,好不暧昧。看到被戏弄的人唰的红了脸,岳凌楼得逞般的笑了起来,把葡萄吸入嘴里,边嚼边说:「也不是叫你这样喂我,你还在怕什么,嗯?」
  常枫只好道:「她马上就会回来的。」那个『她』当然指的是紫坤,那个小妖女。
  「呵,原来如此。」岳凌楼的眼神飘了飘,「你是怕被人看见啊?不过我可不怕……而且还很想知道那个人看到你碰了我,会是什么表情。你呢?想不想看?」双臂缠上了常枫的脖子,趁其不备,整个身体都压了下去。
  常枫倒是不挣扎,任岳凌楼躺在他的身上说话。
  岳凌楼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我?」
  这次没有等待太久,常枫回答道:「是。」
  「你这人还真是有趣。不记得『常枫』,反倒记得我。」眼神忽然冷洌起来,「告诉我,你还记得什么?」
  常枫道:「只有你。」
  岳凌楼笑道:「我不信。」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问一句「你要怎么才能相信」,但是常枫却什么也没问。所以岳凌楼只好自动说出后半句话:「如果你吻我,我就信。」
  「只怕你信了,他就死了!」紫纱突然被人掀开,光线一泄而入。岳凌楼猛地回头,常枫也急忙从软垫上爬起来。紫坤魅笑着的脸,此时寒气森森。
  「出去。」这话是对常枫说的,没有用「滚」字,倒是出乎岳凌楼意外。
  「我说让你等我,我有话跟你说,你却等不及了,是不是?」紫坤恨恨地问。常枫已经退了出去,此时只留下岳凌楼和紫坤针锋相对。
  岳凌楼道:「我看是你等不及了才对,才会快就回来,正好破坏了我的好事。」
  紫坤咯咯笑道:「好事?我还真想知道如果你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但是我想知道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我救了他一条命,要了他半条魂。如此而已。」紫坤不带任何感情的回答。
  岳凌楼不屑道:「这么说来,你好像还挺大方的?」
  紫坤的眼神一阴:「我一向如此。特别是对我感兴趣的人……」
  「比如说我?」岳凌楼早就猜到话题要转到他的身上来。
  紫坤果然笑道:「你倒挺聪明的,什么都被你想到了。」
  「聪明算不上,因为还有一点没想到。」岳凌楼撇了撇嘴,接着说,「你打算对我怎样『大方』一下呢?」
  「很简单。」紫坤道,「我要你一样东西,你可以向我要两样东西,怎么样?」
  岳凌楼自言自语道:「听上去,我好像真的有赚。你想要我的什么东西?」
  没有立即回答,紫坤却把话题拉到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方向:「你知道花狱火吧?」
  岳凌楼点头道:「知道。」
  紫坤道:「对大部分人来说,花狱火是毒药,带来迷幻,惑人心智,最后引起死亡。但是对有一小部分人来说,它却是粮食,失去了它就不能存活。」
  岳凌楼笑道:「有区别吗?还不是都会死。」
  「不仅有,而且区别还很大。」紫坤沉声道,「毒药,是吃多了才会要命;而粮食,则是不吃才会死。岳凌楼,我告诉你,你就是那一小部分把花狱火当成粮食的人,因为你的体内,流淌着和我们一样的血,麒麟的血。」
  「你在讲神话?」
  「对人类来说,也许真的是神话。」紫坤的眼中有层很淡的阴影,虽然她一直看着岳凌楼,但总觉得那眼神看向了更遥远的地方,「鬼鸢把昏迷的你送到我这里,让我救你时,我只当你是一般的中毒者。但是,后来却发现你的血液里,花狱火的浓度太高了,正常的人类如果血液中混入了这么浓的花狱火,早就下地府报道了。但是你却活了下来,只有一种可能,你和我们一样流着麒麟的血。」
  「麒麟?」
  「对。」紫坤点头笑笑:「永生的麒麟,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以后慢慢再告诉你。总之,几千年前,麒麟灭族,被冰封在雪山。我找了几千年,只找到了屈指可数的几只雌体。你是我迄今为止见到的唯一雄性体……」说到这里,呵呵笑了起来,「虽然外表看上去有些雌雄莫辨。」
  紫坤打了一个响指,白纱又被掀开,一团东西被放到了软垫上,就在紫坤手边。紫坤把那团被褥掀开一角,竟露出红叶的脸。岳凌楼吃惊地正想起身,却被紫坤止住,幽幽笑道:「现在,你猜不猜得出我想要你的什么?」
  岳凌楼只是盯着紫坤,紧紧咬住牙,说不出话来。
  紫坤避开岳凌楼的眼神,望向昏迷中的红叶,手指在红叶的脸颊上轻轻地划着,「你不要用那么仇恨的眼光看我,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其实你应该想到了,红叶就是雌体。而我想要的东西,就是你的——种。」
  讲出这句话后,紫坤瞥了岳凌楼一眼,对方僵白的脸色好像令她心意大快,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宽大的袖口掩住了嘴,但弯月般的眼角却露出说不尽的妖邪感觉。眼角下一点紫晶宝石的光芒一闪而过,煞是耀眼。
  岳凌楼只是低头望了望红叶,红叶的呼吸很急促,双眼半张不张,不知是醒是昏。
  「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不能让我等太久。」
  紫坤慢慢靠近岳凌楼,下巴向上扬起一个小小的角度,眼眸中晃动着晦暗的阴影。整个气氛都僵了下来,岳凌楼觉得自己心跳很快,快到让他喘不过气来,紫坤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模糊。不知是不是因为弥漫在紫纱软垫周围的熏香带着迷醉的药物,岳凌楼的脑袋竟开始阵阵发痛。
  红叶沾着泪水的睫毛颤动了两下,那双迷蒙的眼睛张开了一条缝隙。涨红的脸颊,湿润的嘴唇,热而急促的喘息,都传来一种讯息——
  「你们给她下药了?」岳凌楼按住了越来越昏的额头,吃力地问,「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拒绝?」
  「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你会以什么理由来拒绝。」紫坤说的很肯定,她扶住了岳凌楼的肩膀,抬头向上看,正对上岳凌楼的眼睛。四目相望的一瞬间,漆黑的颜色从天而降,又稍纵即逝。待视力渐渐恢复,才发现紫坤细嫩的手指正轻柔地替自己揉着太阳穴。
  岳凌楼一掌掀开紫坤,克制着潮水般直涌而来的目眩神迷,坚决地说道:「不过是你没有想到而已,并不代表没有理由!」
  「是么?」紫坤悠然挑起细眉,转而去逗弄红叶耳边的湿发,自言自语般低沉地说着,「你看她现在这么难受,只有你能救她。我也知道你和她一样难受,但只有她能救你。你只要让她怀上你的孩子,我就答应你两件事情,你又何必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
  「你知不知道她已经嫁过人了?」而且嫁的是西尽愁!
  「呵呵……」阴沉的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讥诮,紫坤用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原来你拒绝是怕她相公找你算帐啊?真是有趣……常听人说『朋友妻不可戏』,难道她的相公是你的朋友?」
  「当然不是!」想也不想,立刻否决。
  紫坤又道:「那就对了,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岳凌楼不再说话。是不想说,也说不出来。他死死咬住了嘴唇,才能保持片刻的清醒。不得不承认,他的拒绝,的确是顾忌着红叶和西尽愁之间的关系。如果换了其他女子,或许他早就点头答应了。
  红叶是西尽愁名正言顺的妻子,那他是西尽愁的什么?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难道是情人,或者说是床伴?岳凌楼突然觉得好讽刺,头好痛,痛到不能再往下想。眼前紫坤的影像已经化为无数个,不断在他眼前闪现,时近时远,说话声也似乎带着千百道回声,空灵而又辽远。
  「其实你根本不用担这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