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4-07-31 16:34      字数:4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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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玛林娜正处于大厅的另一端,从声音判断,她正在打开一个又一个铁柜子,发出千篇一律的叮当之声。阿列克谢又俯身靠近电脑屏幕,随着他手指的滑动,屏幕上的数字消失了,又跳出几个大大的粗体字:“请好好回想一下。”
  “好吧!”丽达说,“可是你得先答应,别再叫我‘小女孩儿’啦,说实在的,这真叫人恶心!如果你能做到,我准能想起点儿什么。”
  高个子巴沙和阿列克谢都不由自主地转身盯着她。
  “当然喽,我并不了解真相,只是一些朦胧的记忆。但是它们老在我脑子里打转。在莫斯科车站里,我看见那个彼得·彼得洛维奇用自己的东西换了一网兜西瓜。后来他们只吃掉了一个您那令人难忘的西瓜。西瓜皮我是后来才看到的!”
  “等一等,丽达,一共有几个西瓜?”阿列克谢猛地转过圈椅,抓住丽达的肩膀问。
  “两个。”
  “你敢肯定?”
  “绝对肯定。另一个搁在卧铺下面,我们离开车厢时,它还完好无缺地放在那儿。”
  “也就是说,化学制剂有可能还留在车厢里。”阿列克谢说,“剩下的那个瓜大概不会有人动。就算它没有被他们吃掉,也未必会有什么人把西瓜当做物证与麻醉品联系起来。假如清洁工没有将它清扫出去……假如西瓜没有被别人随手带走,假如没有人打算在斗殴之后解解渴……”高个子经理刻薄地接着往下说:“假如这列车没有开走,没有装满旅客继续往南开……”
  3
  车间里开始了某种行动,传来了脚步声、低语声和煤气的噬噬声。空气里有一种刺鼻的酸性气味。远处,大铁门哐啷一声被掩上了。
  “能不能延期?”阿列克谢的手始终不离电脑的键盘。
  “不能。”高个子巴沙回答说,“不知怎么的,他们确信麻醉品就在工厂里。他们放出话来,如果不把下批货卖给他们,就把我们全都杀了。他们害怕竞争者,他们认为我们在耍花招,他们认为还有别人买了我们的货。对他们来说,我们的行为不合逻辑,他们无法相信。他们有他们的逻辑。”
  “假如试试再拖一拖呢?”
  “没用,已经拖延了……他们不信任我们。”
  “或者,我们好歹再生产一批货?”
  “没有原料,而且也没时间了。”
  “这么说,你们已经陷入泥潭,不能自拔啦。”阿列克谢说。
  “到底需要多少钱?”丽达问。
  “30万。”
  “好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多钱?”
  “我觉得,他们是没考虑到我们的支出,只想着迫使我们继续工作了。如果我们还能付款,那么也许我们能够赢得时间。我们还是有过钱的。”巴沙叹了口气,“可我们全都花在设备上了。”
  “难道生产人造海洛因需要这么昂贵的设备吗?”
  “不,是为自己……”巴沙突然发火了,“实际上是为了工作,我们需要设备来做各种实验。我们生产的海洛因,你算算看,三戈比一公升,只要有原料,卖一批就够我们花的了。”他不再弯起手指头计算,但说话的调门却越来越高:“第一,需要装备,购买仪器;第二,提前半年付租金;第三,付各种专利资料费!”
  “真是批好货!”阿列克谢说,“现在我至少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缠着你们了。要是我,也同样会这么做!”
  巴沙用那双发红的眼睛盯着阿列克谢,突然大叫起来:“你倒说说看,你干吗跟着伤脑筋?这是我们的问题,关你什么事!”他恶狠狠地说道,“你走吧!带着你的姑娘赶快走!这儿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热得要命啦!”
  大厅深处,一扇门奇怪地哗啦一响,接着是急剧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白大褂,丽达不认识的年轻人走到他们身边,说:“巴沙,他们打电话来了,你接吗?”
  “接,把电话转到这儿来。”
  巴沙用脚把一部电话机勾起来,用手指玩弄着录音装置。电话一哆嗦,还没有响起来,他便摘下话筒:
  “对,是我。没有,我们还没有……用不着派车,我们还没准备好,大概,过一星期!”他的话听起来很生涩。“不,我们办不到。技术上有困难。不,钱我们今天也还不出来,已经买……等一等!”他感到很惊奇地从阿列克谢手里拿过一沓美钞说,“今天我们能拿出……”他捂住话筒悄声问:“这是多少?”
  “6万!”阿列克谢也悄声回答他。
  “6万。”巴沙对着话筒说,“其余的要稍晚些时候,你们怎么样,行吗?”
  从他面部表情的变化,可以猜到对方的回答。阿列克谢抽出钢笔,迅速记下了检索图上显示的电话号码。等巴沙挂上电话,他立即宣布说:“我们试试马上通过联网听一听他们怎么说!至少我们会知道,他们决定干些什么。”
  4
  从两个不大的白色柱形放音器中,浪潮般传来噪杂的尖叫声,就好像有十部电话在同时讲话。阿列克谢小心翼翼地把某条线路引到屏幕上。白色放音器消失了,突然显现出一条红色线路。
  一块标着“PPOP”的牌子在屏幕上闪烁着。于是工作又从头开始。”他们并不想摆脱掉那帮人,为什么会这样呢?”丽达一边从阿列克谢的肩膀上方注视着屏幕,一边问道,“我知道,低廉的批发价格可以买到大批量的货。但是,既然已经下决心说‘不’了,那么这些威胁还有什么意义?这时候还谈什么钱?”
  “对于黑手党来说,我们就是聚宝盆。”巴沙解释说,“是会下金蛋的母鸡。”这时候,屏幕上的光标已经走到了尽头,显示出了所需号码。巴沙继续说下去:“我相信,中亚的一半已经布满了他们的魔掌。从前是他们这些买主自己提供原料,现在麻醉品好像已经没有了来源。钱,在这儿,已经不是主要的了。目前他们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母鸡继续给他们下金蛋,要么就把母鸡杀掉。”
  “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逻辑?”
  “这儿已经大大超出了逻辑的概念。他们总是这样看问题:如果不给我们,那么给谁?他们不相信,停止麻醉品的生产是出于伦理道德的考虑。他们有另外一种逻辑,深信货物就是转卖给别人了,由于买卖的规模大,与其让市场被过多的竞争者占据,不如将生产者杀掉。他们绝不允许货物自由过境,从而失之交臂!”
  扬声器突然发出了难听的尖叫声,然后是长长的电话铃响。铃声中断了,有人拿起了听筒,接着有个操着南方口音的人在说话:“值班员,接上防护装置!”
  扬声器里代替说话声的是一阵短促的咔嚓声,像是一大包洒落下来的核桃发出的快速碰撞声,绝不像人在说话。
  “装频率变换器了吗?”一个丽达还不认识的小伙子站在阿列克谢身后问,他也穿着白大褂。
  “用的还不是变频器。”阿列克谢头也不回地说。
  他打开记录器,迅速地在键盘上按下相应的代码,不言而喻,出现的麻烦不是那么容易排除的。
  他看了丽达一眼说:“你知道在俄国怎么运用沃克司科杰尔吗?”
  “你说的这个东西,我一点也不知道。”她回答说。
  “这是一种现代化的防窃听装置。吹嘘它的广告满天飞,有钱人挺乐意买,但是不会用。”
  “能破解吗?”穿白大褂的大学生问。
  “我担心机器负担过重。”阿列克谢叹了一口气,“不过,沃克司科杰尔并不是什么难弄的玩意儿,可以试一试!”
  还不到一刻钟,阿列克谢便大功告成了,他得意地伸出手指向巴沙示意了一下,随即咔嚓一声,按动了某个键,屏幕上显示出整个转换过的记录,只漏掉了开头几个字。
  “和他们一刀两断算了,值班员,”扬声器里又传出了带口音的声音,“要钱没钱,去他妈的,如果我们白白放过他们,谁还会尊重我们?谁还会跟我们共事?我这儿有八个人,只要你说句话,我马上把他们的工厂从上到下铲成平地。”
  “等一等!”另一个带口音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对的,若拉。不过,假如他们能交货呢?最好是交货。人家还等着我们呢,你别忘了这一点……如果供不上货,我们的市场就完啦。去震一震这些大学生。不要杀他们,更要紧的是让他们工作!”
  巴沙默默地听着,甚至没有坐下来。他用一只手撑着椅背,面部表情很紧张。
  “听见了?”阿列克谢撤下记录,问道。
  巴沙放开椅背,神经质地擦着手掌,大概这是他特别激动时的习惯。
  “我想,可以试着把他们搞糊涂。如果我们一口咬定可以给他们生产一批货,限期一周的话,那么也许能应付过去?”巴沙说,“在这一周内我们可以把设备运走,同时解除租赁合同……”
  他用询问的眼光看了一眼阿列克谢。
  “这样会越描越黑的,纯属欲盖弥彰。他们也许只等两天就来了呢。到那时,你们就会连同自己那份无产阶级热诚一起成为人家篮子里的小菜啦。无论情况如何,他们都会对你们杀之而后快的。”
  “还有一个办法,”巴沙说,“可以让所有的人迅速离开此地,这样一来,我们虽然会丧失一切挣到手的东西,但是各种专利特许证仍然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在新地方另行开张,从头做起。”他疑虑地注视着阿列克谢问,“你觉得怎么样?”
  “他们会找到我们的!”阿列克谢说,“没有人能躲得开他们的追踪。”
  “当然,”巴沙又挂了搓好像完全僵硬了的手掌,“不但这些成果弃之可借,而且一旦被他们抓到,所有这些仪器设备都将被毁坏,这可是我和柳季克费尽千辛万苦才装备起来的,真无法想像!”
  “我知道除了制造海洛因外,你们在这儿都做了些什么。”阿列克谢说,“不过老实讲,我个人认为,纯科学对人类来说,比最厉害的麻醉品都更有威力。”
  5
  探照灯的大玻璃罩后面,一挂蜘蛛网在微微发亮,渐渐灼热变成了红色,紧接着从周边开始,它的红色又开始泛白。探照灯使车间充满了强光,有几处阀门在嗡嗡作响,接通了的煤气管道发出强劲的噬噬声。“总算通电了,这些官僚!”柳季克说着,把钢笔塞到白大褂的口袋里,此前他曾使劲瞪大眼睛在昏暗中把那些看不清的仪表上显示的东西抄到了表格上。他把表格也塞到口袋里愤愤地说:“还行,没让我白骂他们一顿!”
  玛丽娜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哭意:“本来嘛,徒劳无功的事你是从来不干的。”
  他们一起躲在一台套着防水布的大机器后面,避开旁人的耳目。这时,柳季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玛丽娜的手。旁观者看来,他们显得十分滑稽可笑,柳季克对此一清二楚,所以他害怕和这个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姑娘一起走。他把她引荐到这儿来,又顺利地让玛丽娜上了奖金名单的目的不过是能在她身边稍稍待一小会儿,呼吸到她的气息,或是看一眼她那略带嘲讽的蓝眼睛,碰一碰她的手。
  “你可是我们的天才!”玛丽娜转动着阀门说,“如果没有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带着惯有的讽刺意味。压力计上的指针颤动了一下,压力增强了。
  “无论如何都得进行防腐处理。”柳季克说。
  “我看,他们那边是出了问题。”玛丽娜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大厅那边。那台电脑旁仍然站着高个子经理,还有那位清晨到达这里、头发长长的莫斯科来客。玛丽娜只知道长头发的小伙子叫阿列克谢,他的女友名叫丽达,其他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这使她有点气恼。现在那个姑娘坐在圈椅里转来转去,而长头发青年俯身在电脑上,长时间地叙述着什么,但是距离这么远,加上乱哄哄的嘈杂声,一个字也分辨不清。
  玛丽娜看了一眼压力计,指针已经转向右侧,压力上去了。柳季克皱了一下眉头,压了一下刀形闸,中止了工艺流程。“全弄完了!”他疲倦地说,“可以去小睡一会儿啦。”
  大厅另一端的一扇小门打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埃利,到我们这儿来。”高个子经理挥动双手招呼说,“来,认识一下,这是我们蛋白质合成方面的主要专家。日本人、德国人都想聘用她,可她却来了我们这儿。对吧,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