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节
作者:指点迷津      更新:2024-07-31 16:33      字数:4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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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有别于上次的目地鲜明。纯粹是闲逛以打发时间。
  曾听爹说过醉月轩是京城有名的酒楼,若说伯伦楼是以菜色闻名。那醉月轩的梨花白则是京中一绝。于是晌午时分,我们寻到此处。
  楼下几乎坐满了人,我俩也不愿与他人共坐一桌,在小儿地殷勤招呼下,我们上了二楼。二楼显然要比楼下更为宽敞和幽静。我们还算满意。
  点了几道菜后,琉璃趴在窗前东张西望,而我则握着茶盅四处打量。
  又有几位客人在小二的指引下上楼,我抬眸随意地一瞥,堪堪触上两道冰冷的目光。我心中一慌,若不是琉璃抢夺的及时,茶盅险些应声落地。
  我把头埋低,不敢再看,亦没有吭声。那几人正是纪昀,刘墉和吴惠叔,另外还有二人我并未见过。
  我与纪昀。再度狭路相逢。
  “姑娘,我们走吧。”此时菜尚未上齐。琉璃轻扯我的衣袖。从荷包里掏出碎银丢在桌上。
  纪昀并没有再瞧我一眼,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他背对着我坐下,同刘墉、吴惠叔叙旧,与我,竟形同陌路。
  我死死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我不走。”我不能在纪昀面前惨败而归,我要他知道,即使没有他,我仍是可以过的很好。
  我脸上浮起轻柔地笑,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狠狠的咀嚼。琉璃见我如此,轻叹一声,放弃了劝说。听着他那里的欢声笑语,似有什么东西剥离我的体内,化作无尽的哀愁,我好像已经失去了感觉,全身仿佛全都麻木了。
  我明明是痛到了骨髓里,偏生要将背脊挺的笔直,脸上笑意不减,谁都不能看轻了我,只除了我自己。
  琉璃握了我的手,“姑娘,”她忧心忡忡,我用力的回握住她,淡淡笑道:“这里的菜真不错。”
  我地自尊,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在这里倒下。哪怕再伤再痛,我也一定要挺下去。是纪昀负我,并非我负纪昀,他见到我尚且可以神色自若,我又怎会以悲戚示人。
  “林凤梧,你的名字好生怪异,有何出处?”是刘墉一贯不温不火地声音。
  被问话的少年忙起身应道:“据说是因我母亲地梦境而来。”
  “此话怎讲?”说话地是一高个年轻人,生的齐齐整整,白白净净。
  “我出生地前一晚,我母亲曾经梦见一只凤凰栖于梧桐之上,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他话才出口,刘墉立刻接道:“好险,好险。幸好,幸好。”
  “崇如兄何出此言?”我知这种时候刘墉不会甘居人后,纪昀也是配合的恰到好处。
  刘墉笑道:“林兄运气不坏。若是你母亲梦见的是一只母鸡立于芭蕉之上,你的名字兴许就不大好听了。”
  这下饶是我心中惆怅万分,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琉璃兀自困惑的问我为何发笑,我闻言脸红,只能含羞不语。
  被调笑的林凤梧一张俊脸此时堪与关公媲美,半天说不上话来,猛灌了几杯酒下去,面容潮红更是有如煮熟的虾子。
  我微微一笑,看来这还是林凤梧头一次见识他们调侃人的功力,殊不知这正是此二人与人亲近的一种方式,他们不愿结交的人,根本不屑与之调笑。
  一道灼人的目光扫视过来,与我在半空中对上,似笑非笑又带着过于明显的嘲讽意味,我慌忙扭头避开,浑身泛起阵阵寒意。
  那一头,白净高个的年轻人似是有意无意的说道:“晓岚兄,我在河间府听闻纪姓口碑甚好,想来必定是大户人家,人口众多吧?”
  纪昀随口一答,“不错。不计外支的话也有数百口人。”他耸了耸肩,又道:“怎么,袁枚兄有意入赘我纪家?”
  刘墉、吴惠叔还有林凤梧笑的合不上嘴,我嘴角弯了弯,那袁枚倒是不慌不忙,待大家笑够了才道:“既然人口繁多,不知有当王八的没有?”
  “扑哧”一声,我斜睨琉璃,她忙不迭的捂住嘴,可肩膀还在发颤,可见憋的极其辛苦。
  纪昀坦然道:“林子大了自然什么样的鸟都有,或许真有这样的人也不奇怪。”“哦,”袁枚似乎没料到纪昀会这般回答,言谈中隐约含有几分失望。
  我唇角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依我对纪昀的了解,如果他的这张嘴肯饶人的话,他就不是纪昀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意难平(三)
  果真不出我所料,只听纪昀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道:“想必袁兄府上的人口也不在少数吧?”
  此话一出,任谁都知道他是要反唇相讥了,刘墉、吴惠叔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只有林凤梧还傻傻的望着众人,抓耳挠腮。
  袁枚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鄙府人也不少。”
  纪昀迅速续道:“那这么多人中,有不当王八的没有?”
  袁枚张了张嘴,半晌都开不了口。这问题实在是刁钻,任凭袁枚怎生回答,都讨不了好去。
  旁人早已笑的前俯后仰,捶胸顿足。
  我不自觉的咯咯笑了,唇角飞扬。
  袁枚苦笑道:“你这张嘴啊,要想胜过你还真是不容易。”
  他们大笑着碰杯,我敛去笑意,毫不犹豫地拿起酒盏,仰首一饮而尽。
  “你自个在这尽享美酒佳肴,却不叫上我。”一只大手紧握住我的,不容置疑的取下酒盅,温柔的声音在我耳畔絮絮诉说:“空腹喝酒伤身,答应我,不要再伤害自己。”
  “傅大人,”琉璃乖巧的让开一个座位,让傅恒坐到我身旁,我下意识的往纪昀那桌望去,不出所料的对上他的视线。
  那双眸子清澈又冷冽,飘渺而疏远,直达我的心底如同刀子般将我割的体无完肤,我垂下眼睑,傅恒的手盖在我的手背上,轻道:“我带你回去。”
  略一颔首,傅恒已然执起我的手,从容不迫的移开椅子。脸上洋溢着优雅无害地笑容,我任他牵着我的手,尽管心在颤抖。脚上又有如铅灌,从窗前到楼梯口这短短的几步。我还是跨过去了。
  有酒盏落地地咣当声,我愕然回头,却是纪昀趴在桌上又叫又笑,又哭又闹。
  “纪兄,你醉了。”刘墉冷冷道。眼角瞥向我,仍是不屑一顾。
  纪昀素来千杯不醉,这几杯梨花白又岂能灌醉他。
  “借酒浇愁愁更愁,纪兄,不要再喝了。”
  我只觉说不尽的满腔悲凉,他新婚燕尔,又刚在乡试中夺魁,何来地愁苦。只可惜我被傅恒着急拖走,刘墉后面的话我再也没法听到。
  傅恒送我至宫门口。照例是平日的那几句话,无非是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他对我的心思我自然明白,可是经历了这许多事。我们没法再像从前那样相处,[奇  书 网Jar电子书下载  乐园—Q  iSuu。  Com]他的关怀。我客套回应。他不点破,我就装糊涂。
  “傅大人……”不知为何。今日地守卫神色慌张,失了该有的分寸和警觉。
  莫非是有大事发生?
  “什么事?无需慌乱,慢些说与我听。”傅恒长眉拢起,那种天生的威严此刻显露出来。
  守卫搓着手迟疑片刻,嘴唇嗦着说道:“皇后娘娘昨日薨,皇上……”
  “什么?你再说一次。”傅恒打断了守卫的话,紧抓住他的胳膊,情绪有些失控。
  乍闻此言,我也是惊慌失措,皇后随同皇兄东巡,去的时候除了精神萎靡外,其他并无不妥,怎会忽然传来噩耗。可是,守卫又怎敢胡说八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呀。守卫重复了一遍,傅恒面色铁青,一拳将守卫掀翻在地。他将守卫踩在脚下还要再挥拳,我情急之下冲着他喊道:“傅恒,你冷静点。”我用力的推开他,将守卫扶起,“他只是向你传话,你不该把气撒在他的身上。”
  傅恒不发一言,脸色阴沉地可怕。
  我想要安慰他,却始终找不出合适的话语。只是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他定定地看向我,目如寒星,眼中有几分悲凉几分疲惫。
  天公应时,大雨劈头盖脸的飞泻直下,仿佛也在为之哭泣。
  乾隆十三年三月十一,富察皇后在东巡途中,因舟车劳累,感风寒,于回鸾途中,在德州崩逝,年仅三十六岁。谥号为:孝贤诚正敦穆仁惠徽恭康顺辅天昌圣纯皇后。此时距离她地爱子永琮离世不过三个月。
  三月十六日正午,大行皇后梓宫由水路起旱,暂奉通州芦殿。在京王公以下,三品官以上,及诸皇子齐集举哀行礼。随后灵驾从通州芦殿出发。皇子们与皇后姻亲在旁痛哭随行。傍晚时分,灵驾至京。
  皇兄亲自做祭文《述悲赋》以抒发自己地哀思。并下旨将富察皇后为他制作的衣裳、荷包一一收藏,令子孙后代世世相传。又重申祖制禁令,国丧期间,百日之内不能剃头,如有违者,斩立决。
  皇兄与皇后大婚二十余年,尽管繁重地国事和美女如云的后宫耗尽了原先的温情,但皇兄对她一贯敬重有加,任谁都无法替代这份结发之情。
  皇后过世,最为伤心和失意的当属傅恒。
  富察氏一族因皇后得势,现今少了她这个靠山,仕途将不再一帆风顺。
  几日来,我常见他呆立于皇后灵前,双目通红,神情萎靡不振,好几次劝他去休息,都被他婉言拒绝。
  “人死不能复生。你这般模样,皇后泉下有知亦会不安。”我同皇后感情不深,但她待我不薄,一缕芳魂就此香消玉殒,实让人唏嘘不已。
  “她是皇后,但也是我的姐姐。”许久的沉默后,傅恒忽然背对着我说出这番话。“长姐如母,从小便比旁人更为亲厚。在我心中,她首先是我的姐姐,其次才是大清的国母。”他几近呜咽,双肩微颤。
  我站着不动,静静的听他往下说。我五岁那年,生了场大病,连大夫都说治不好了。只有她没有放弃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守了我三日三夜。当我清醒的时候,她病倒了。可在她重病之时。我却不能为她尽绵薄之力。”
  “都道我少年得志,意气奋发,只有她才明白我为之付出的努力。旁人只看到表面的风光,又有谁道背后地辛酸眼角有些湿润,我也从来没有站在他的角度为他着想过。我以为他仅是因为仕途受阻才格外伤感。却未料他姐弟情深至斯。我因如风之故,遇事再不能以平常心对待,总是将他视为不堪,其实他亦是重情重义之人。
  时常听人说,位高权重者独善其身,的确,又有几人能懂那份浮萍漂流似地落寞和孤寂。
  我走至他跟前,缓缓的伸出手,摁住他地手。再握紧。
  他垂首看我,目光温柔如水,当他揽住我的肩膀时。我没有挣扎。
  他双眸深凝的锁住我,将自己的额头抵住我的。我心头一震。侧头避开,他固执地按住我的双肩。让我直视着他的双眸,他抚上我的额头,低声道:“雅儿,不要再离开我。”
  我心中本无尽萧索,可是他的话仿佛在我心上照进了一缕阳光,我呆呆的望了他半晌,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动,终点了点头。
  他揽臂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低喃,“幸好,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忘记一个人要多久,但是,他的话在此刻震慑住了我,兜来转去,寻寻觅觅,纪昀仅成为我生命中的过客,人生的路到最后还是要同傅恒一起走过。
  我回抱住他,抿唇浅笑,轻轻地吐出几个字,“从今往后,不离不弃。”
  “今后无论你要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绝不食言。”他眼底无限温柔,轻抬起我的下巴,一个字一个字的诉说着绵绵地情意。
  “嗯。”我把手交到他的掌中,他顺势握紧,捧起细细地吻住。
  “傅恒。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皇后地猝然离世同永琮的早殇有密不可分地联系,如果不是悲伤过度,皇后的身体不至如此孱弱,而永琮所患痘症原本或许是可以医好的。医典一事疑点重重,凭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揪出真凶,傅恒乃皇后亲弟,又是姐弟情深,于情于理,我都该让他知道这件事。
  他抚弄着我因风过而拂起的发丝,不解的问道:“这般神秘,所为何事?”
  我迟疑良久,终将我的发现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
  他的眉心逐渐蹙起,手握成拳,震惊不在我当日之下。
  他只是沉默,我不敢胡乱出主意,展颜笑了笑,道:“兴许是我疑心太重,这一切都还仅是我的猜测,你无需太过劳神。”
  “雅儿,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过旁人?”傅恒微微侧身,往四周瞧了瞧,面上恢复到平静无痕。
  我摇摇头,他似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我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似乎,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而傅恒也不会就此罢手,禁宫中出现了这样的事,必然牵连甚广,如果真相被揭露,后果不是我能够想象的,我有些后悔没有将此事一直隐瞒下去。
  他温润的眼眸此时深邃如海,脸分外的柔和,“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