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博搏      更新:2024-07-31 16:33      字数:4831
  在那儿,一点儿没动。那么,他们到底是要寻找什么呢?一一想到这里,他脸色不由得阴沉起来。
  他走到古物收藏室去,拉开桌子的抽屉,看了看里面的印鉴和印鉴印在纸上的样品,然后,脸色十分难看地笑了一笑——什么东西也没有动过。于是,他又走到客厅去。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正在院子里跟工头聊天,只有维多利亚在里面,身子蟋作一团,手里拿着本书读着。
  理查德开门见山地说,“有人搜查了我的房间。”
  维多利亚吃惊地抬起头来。
  “为什么?是谁干的?”
  “不是你吧?”
  “是我?!”维多利亚非常气愤,“当然不是我!我干么要偷看你的东西?”
  理查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那一定是他妈的那个法国人——就是装病回来的那个家伙。”
  “偷走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理查德说,“一点儿东西也没偷。”
  “但是,他究竟为什么——?”
  理查德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我觉得你可能会知道。”
  “我知道?”
  “噢,从你说的自己的遭遇来看,好多怪事都发生在你的身上。”
  “噢,你是说——不错。”维多利亚感到相当震惊。她慢腾腾地说道,“可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搜查你的房间。若说有什么牵连,你也没有什么——”
  “跟什么没有牵连?”
  维多利亚停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很抱歉,”她终于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我刚才没有听你说话。”
  理查德没有重复他的问题,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在看什么书呢?”
  维多利亚偷偷做了个鬼脸。
  “你们这儿没有什么轻松点的小说。只有《双城记》,《傲慢与偏见》,《费洛斯河上的磨坊》。我在看《双城记》呢。”
  “以前没有看过吗?”
  “没有。以前我总觉得狄更斯的书没有多大意思。”
  “这个看法可不怎么样!”
  “我倒是发现,这本书挺激动人心的。”
  “你看到哪儿了?”理查德从她肩后看过去,并且读出声来,“织毛衣的妇女开始数一。”
  “我觉得她太可怕了,”维多利亚说道。
  “你是说德法格太太吗?她是个好人。尽管我一直认为,让一个人织毛衣的时候,把一大串名字织进去,这件事不太可能,不过,当然哦,我不会织毛衣。”
  “噢,我想会可能的,”维多利亚一边说着,一边思索着这件事,“正针,倒针——然后是花针一~有时候织错一针,有时候减几针。是的——能做到的——当然是假装的,这样。看起来象是一个人织毛衣的技术不高,出了些错儿……”
  突然间,两件事情象闪电一般在她头脑中十分清楚地展现出来,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一般。一件事是个名字──还有一件事,对她来说,仍然记忆犹新,如在眼前。那个人手中紧握着一条手工织成的破烂不堪的红围巾——她匆匆忙忙地把红围巾拾起来,扔到一个抽屉里。他那时说了个名字。德法格——不是拉法格——是德法格,德法格太太。
  这时,理查德很有礼貌地对她说话,才使她从沉思中解脱出来。
  “你有些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我刚才想起了一件事儿。”
  “噢。”理查德非常傲慢地扬了扬眉毛。
  维多利亚想道,明天,他们要一起到巴格达去,明天,她的死刑缓刑期就要结束了。这一个多星期,她很安全,生活很平静,有充分时间来恢复镇静。而且,这一段时间过得蛮不错——过得十分愉快。可能我是个胆小鬼吧,维多利亚想道,可能是吧。以前,谈起冒险来,总是兴高采烈的。可是真要冒险的时候,自己倒并不怎么喜欢了。别人用三氯甲烷麻醉自己的时候,自己曾拼命挣扎,接着便慢慢窒息过去。一想起这些便十分痛恨。后来,被关在那所阿拉伯人的住宅的楼上,当那个衣衫槛楼的阿拉伯人对自己说“明天”时,自己感到恐惧,而且是非常恐惧。
  可是现在,她又得回到那个环境中去了。因为她受雇于达金先生,从达金先生那里领取薪金,而要赚得这份薪金,就得表现得十分勇敢!可能还得回到橄榄枝协会去。一想起赖斯波恩博士那黑黑的眼珠,那锐利的目光,便不由得浑身抖了一下。他曾经警告过自己……
  不过,也可能不必回去了。达金先生可能会说,最好不要回去了──既然他们都知道了。但是,她一定得回到住处去把东西取出来,因为,她随手塞进衣箱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那条手工织的红围巾……去巴士拉之前,她把所有的东西一古脑儿塞到衣箱里去了。一旦把那条红围巾交到达金先生手里,她的职责就算是尽到了。他可能会象电影里的人物那样对自己说,“哎哟!干得好啊,维多利亚。”
  她抬起头来,发现理查德·贝克尔正在注视着自己。
  “顺便问你一句,”他说,“你明天能搞到护照吗?”
  “我的护照?”
  维多利亚考虑了一下她的处境。在牵涉到与考察队的关系方面,究竟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她还没有想好,这是她的一贯特点。既然真的维罗尼卡(或者叫维尼西亚)很快就要从伦敦来到这里,现在采取有步骤的退却措施是必要的。但是,究竟是一走了之,还是向他们做适当的忏悔,承认自己欺骗了他们。究竟怎样做,至今她还没有考虑过。维多利亚总是习惯持一种幻想突然之间便会时来运转的乐天派态度,总是希望什么事情会出乎意料地发生。
  “噢,”她应付着说,“我不清楚。”
  “说实在的,这是为了应付这儿的警察,”理查德解释道,“他们把护照号码、名字、年龄以及特征等等,全部都登记下来。既然你没有护照,我想我们起码应该把你的姓名及你的特征情况给他们送去。顺便问你一句,你姓什么?我一直叫你‘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又勇敢地振作起精神来。
  “我说,”她回答道,“你跟我一样,知道我姓什么。”
  “不能完全那么说,”理查德说。他嘴角朝上地笑着,暗含着刻毒的神态。“我倒是真的知道你姓什么。而我认为,是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他的双眼透过眼镜片注视着她。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的名字,”维多利亚怒气冲冲地说道。
  “那么,我要求你告诉我——现在就告诉我。”
  他的口气突然变得冷酷无礼了。
  “说谎没有任何好处,”他说,“戏该收场了。你这些天倒是十分聪明。你熟读了你那门学科的资料,你能讲出一些说明问题的点滴知识——不过,这种诈骗行为,你是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而不露马脚的。我给你设了个圈套,你果然就上了圈套。我引用过一些胡说八道的废话,而你竟然全部接受了。”他停了一会儿。“你不是维尼西亚·塞维里。你是什么人?”
  “咱们刚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是什么人了,”维多利亚说,“我是维多利亚,琼斯。”
  “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的侄女?”
  “我不是他的侄女——但是我姓琼斯。”
  “你那时还告诉了我不少其他方面的事情。”
  “不错,我是告诉过你,而且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不过,当时我看得出来你不相信我。而这使我特别难受,因为我虽然有时候说谎——事实上是经常说谎,但是我那时告诉你的不是假话。为了让你相信我,就说我是波恩斯福特·琼斯的侄女——从到伊拉克以来,我早已这样说过了,而且一直都非常顺利,没出什么漏洞。那时候我怎么能知道你是上这儿来呢?”
  “那时候,你肯定有点吃惊吧,”理查德神情冷酷地说,
  “你装得若无其事地应付了过去——非常冷静。”
  “我心里可不是这样,”维多利亚说,“我非常害怕。但是我觉得,如果等咱们来到这儿再解释,无论如何我会感到安全的。”
  “你是说安全?”他琢磨着这个字眼儿。“喂,维多利亚,你告诉过我,你曾经被人用三氯甲烷麻醉过去。那一大串话你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令人难以相信。那些事儿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若是真想编造假话,可以编得更好一些,而且讲得更好一些吗!?”
  “现在因为对你了解得多一点儿了,我可以看出来,你那些话有说服力了。但是你必须承认,乍听起来,你说的那些事儿可是根本不可能令人相信的。”
  “但是,你现在愿意承认是真的了。为什么呢?”
  “因为,如果你说你跟卡米凯尔的死有什么牵连——噢,那就可能是真的了。”
  “事情就是从这儿开始的,”维多利亚说。
  “你最好给我讲一讲。”
  维多利亚盯着他,仔细地端详着。
  “我不知道,”她说,“我是否可以相信你。”
  “事实正好相反。我一直非常怀疑你是冒名顶替打进我们这儿来,企图从我身上搞情报的,这一点你意识到没有?而且,你很可能就是这么个人。”
  “你是说你知道一些卡米凯尔的事情,而他们很想知道
  “你说的他们是谁?”
  “我得全部告诉你了,”维多利亚说,“没有别的办法——而且,如果你是他们当中的一个,那你早就知道了。所以,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给理查德讲了那天晚上卡米凯尔如何被人杀死,她如何跟达金先生会面,她为什么到巴士拉去,如何到橄榄枝协会工作,凯瑟琳如何对她满怀敌意,她又讲了赖斯波恩博士的事情,以及他如何警告自己,还讲了最后的结局,以及她的头发被人染成金黄色这个不解之谜。只有两件事情没有告诉他,一是那条红围巾,一是德法格太太。
  “赖斯波恩博士?”理查德抓住这点问道,“你认为他也是那一伙的?是后台吗?但是,亲爱的姑娘,他可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物,是个世界闻名的人物。全世界各地的人们都赞助他的事业,大量给他捐款。”
  “难道他真是这样的人吗?”维多利亚问道。
  “我一直认为,他这个人是个很自命不凡的傻瓜,”理查德若有所思地说。
  “而这也许是一个很好的伪装。”
  “是的——是的,我估计是这样。你问过我的那个拉法格是什么人?”
  “那是另外一个名字,”维多利亚说,“还有安娜·席勒呢。”
  “安娜·席勒?这个名字我从来没听说过。”
  “这个人很重要,”维多利亚说,“但是我并不确切地知道她怎样重要,为什么重要。所有这一切都纠缠在一起了。”
  “你再对我说一说,”理查德说,“是谁把你引到这件事情当中来的?”
  “爱德——噢,我是说达金先生。我想他是石油公司的。”
  “这个人是不是看起来无精打彩的,腰有些弯,显得心不在焉?”
  “是的——不过,他并不真是那样的。我是说,他并不是心不在焉。”
  “他爱喝酒吗?”
  “别人说他爱喝,不过我觉得他并不爱喝。”
  理查德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说道:
  “他装扮过菲利浦·欧潘海姆,装扮过威廉·拉·求克司,还装扮过好几个出名的人物吧?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假冒什么人吧?你是个受迫害的女英雄,还是个邪恶的女冒险家呢?”
  维多利亚实实在在地说:
  “真正的问题在于,你跟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谈起我的时候,打算说什么呢?”
  “我什么也不说,”理查德说道,“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第二十一章
  清晨,他们便出发到巴格达去。维多利亚不知为什么情绪十分低沉。每当她回头看看考察队的驻地时,总觉得喉咙中有个石块堵着一般。尽管如此,由于卡车剧烈颠簸,她感到非常难受,因而,除了觉得乘这种车真是受罪之外,别的任何事情都顾不上考虑了。这次又乘车在这条所谓的公路上行驶,不断超过一些驴子,又遇到一些满是尘土的卡车,她感到很不习惯。汽车行驶了将近三个小时才赶到巴格达郊区。他们在蒂欧旅馆下车以后,司机又开车与厨师采购用品去了。旅馆内有一大捆寄给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和理查德的邮件。大腹便便、满面春风的马柯斯突然出现了,象以往一样,态度友好、容光焕发地向维多利亚表示欢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