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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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搏 更新:2024-07-31 16:33 字数:4778
夜晚过得很快。维多利亚和汉密尔顿·柯里普太太一起在餐厅里早早地吃了晚饭。坐在夕阳下,柯里普太太哇喇哇喇地无话不谈。她一直叮嘱维多利亚日后到她那里去逗留些日子——而维多利亚则把她的地址仔细地记了下来,因为毕竟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她陪着柯里普太太到了巴格达北站,把她很好地安置在车厢内。柯里普太太还把她介绍给一位去基尔库克的熟人。次日早晨,那人会帮助柯里普太太梳洗。
火车头发出了震耳又沉闷的汽笛声,就象一个心情抑郁的人在喊叫一般。柯里普太太把一个厚信封塞到维多利亚手里,并且说道,“琼斯小姐,就算是我们这次愉快的旅行的一点留念吧。我非常非常感激你,希望你能收下。”
维多利亚很高兴地说,“那可太感谢你了,柯里普太太。”这时,火车第四次鸣笛,也是最后一次鸣了一声笛,声音十分刺耳,如同在门外警告家中即将有人去世的女鬼那种叫声一般,然后,缓缓地开出了车站。
维多利亚从车站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回旅馆去,因为,如果不乘出租汽车,如何回去她是根本不知道的,而且看来也不能向什么人询问回去的路线。
她一回到蒂欧旅馆,立即跑回房间,急忙打开那个信封,里面装着两双高统尼龙袜子。
如果在任何别的时候得到这样的礼物,维多利亚一定会欣喜若狂的——一般来说,高统尼龙袜子她是买不起的。然而,目前她所期待的是硬通货。柯里普太太过于谨慎了,没有想到该给她一张五个第纳尔的钞票。维多利亚本来以为她不是十分谨慎的。
然而,明天就会见到爱德华了。维多利亚脱了衣服,上了床,五分钟以后就进入了梦乡,梦见她在一个机场上等着接爱德华,可是,他被一个戴眼镜的姑娘拦住了,那个姑娘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这时,飞机慢慢地开动了……
第十一章
维多利亚醒来时,已是阳光明媚的早晨。她穿上衣服,来到窗外的宽敞的阳台上。不远的一把椅子上,有个人背对着她坐着。此人的卷曲的灰头发一直垂到肌肉结实的红棕色脖子上。这个人扭头的时候,维多利亚吃惊地认出他来了,原来这是鲁波特·克路蝮顿·李爵士。她为什么这样吃惊呢?自己也难以说清楚。也许是因为,她认为象鲁波特爵士这样的大人物,本应该住在大使馆里,而不是住在旅馆里。而他竟然在这里,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底格里斯河上的景色。她还注意到,他有一副双筒望远镜,挂在椅子背上。她想,可能他是研究鸟类的。
维多利亚曾一度认为富有吸引力的一个年轻人也是个鸟类爱好者。有好几个周末,她陪着那个年轻人出门远足,冒着刺骨的寒风,站在潮湿的树林里,几乎都要冻僵了,一站就站上几个小时。最后,他欣喜若狂地喊了起来,要她通过望远镜观看远处树枝上栖息着的一只呆滞的鸟。那只鸟,就维多利亚所知,并不如常见的知更鸟和苍头燕雀好看。
维多利亚来到楼下,在旅馆的两座楼中间的平台上遇到了马柯斯·蒂欧。
“我知道,鲁波特·克罗夫顿·李爵士住在你这儿,”她说。
“啊,是的,”马柯斯笑容满面地说,“这个人很好——非常好。”
“你很了解他吗?”
“不,我这是第一次见到他。英国大使馆的史瑞温罕姆先生昨天晚上把他送来的。史瑞温罕姆先生这个人也很好,我很了解他。”
维多利亚随后走进餐厅吃早饭,一边吃着,一边思忖着,是否有什么人马柯斯认为不是好人。看来他是个与人为善的人。
早饭后,维多利亚开始去寻找橄榄枝协会。
维多利亚是在伦敦长大的。直到她开始寻找,她才认识到,在一个象巴格达这样的城市里,想找一个地方会遇到什么困难。
正要往外走时,又遇到马柯斯,于是就问他,去博物馆怎么走。
“这个博物馆很漂亮,”马何斯满面带笑地说,“噢,里边全是很有意思的老古董。我自己并没去过。可是我有朋友,考古方面的朋友,他们路过巴格达的时候都住在我这儿。贝克尔先生,理查德·贝克尔先生,你认得他吗?你认识卡尔兹曼教授吗?还有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还有·麦克尹泰尔夫妇,他们都到蒂欧旅馆来住,都是我的朋友。博物馆里有什么东西,都是他们告诉我的。”
“博物馆在什么地方?我怎么走?”
“你顺着拉希德大街一直走——这条街很长──拐个弯儿,到费萨尔大桥,再过银行大街——你知道银行大街吗?”
“我都不知道。”
“然后再到另一条大街——也就是走到一座桥边,就在那条街的右边。你到那儿可以找白脱恩·艾万思先生,他是那儿的英国顾问——这个人非常好。他太太那个人也非常好,战时到过这儿,那时是运输中士。唤,她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我倒不是真想到博物馆去,”维多利亚说,“我想找一个地方——找一个机构——是个俱乐部,名字叫橄榄枝协会。”
“如果你要橄榄,”马柯斯说,“我可以给你弄些非常美味的橄榄来——质量非常好。他们特意留给我的——留给蒂欧旅馆的。好吧,今天晚上我就让他们给你摆到桌子上。”
“太感谢你了,”维多利亚一边说着,一边躲开他,朝拉希德大街走去。
“往左拐,”马柯斯在后边大声喊道,“别往右拐。可是要走很远才能到博物馆呢。你最好是坐出租汽车去。”
“出租汽车司机知道橄榄枝协会在哪儿吗?”
“不知道,他们哪儿也不知道。你得告诉司机,往左,往右,停下,一直走——你要往哪儿走,就对他们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走着去也可以啦,”维多利亚说。
她到了拉希德大街,然后向左拐去。
巴格达真不象她想象的那样。拥挤的通衙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车辆大声鸣笛,人群喧嚷喊闹。橱窗内陈列着欧洲运来的商品。不论走到哪里,人们到处吐痰,先是大声地清一下嗓子,然后鼓足气力吐了出去。没有什么人身着带有神秘色彩的东方装束,大多数人都穿着破旧不堪的西服,旧军服,破旧的空军短上衣。偶而见到几个穿着拖地的黑色长他的男人或是戴着面纱的妇女,他们在身着杂七杂八的西装的人群当中,几乎难以被人发现。可怜的乞丐朝她走了过来——这是几个妇女,怀里抱着肮脏的婴儿。脚下的道路坎坷不平,有几处都裂开了大缝。
她继续朝前走着,一种生疏、茫然、远离家乡的感情油然而生。她没有旅行时的那种愉快,有的只是错综复杂的心情。
最后,她还是来到了费萨尔大桥,过了桥,又继续往前走去。她一边走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对商店橱窗里各式各样奇异的东西着了迷。这里有婴儿的小鞋,毛衣,牙膏,化妆品,手电筒以及瓷杯和茶碟——全都陈列在一起。这一切慢慢地对她产生了一种魅力。这些商品来自世界各地,来满足这里杂居的许多种族的奇异、不同的要求。就是这一切对她产生了魅力。
她找到了博物馆,可是没找到橄榄枝协会。对于一个在伦敦问路不费劲儿的人来说,在这里找不到人问路,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她不懂阿拉伯语。路过商店时,老板们都跟她讲英语,敦促她买些东西。可是当她询问去橄榄枝协会该怎么走时,老板们却神情茫然,一无所知。
若是可以找个警察问问路”,那就好了。可是,看到警察不停地挥动着胳臂,吹着哨子,她意识到,在这里,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
一家书店橱窗里摆着英文书籍,于是,她走了进去。可是一问橄榄枝协会,得到的回答只是客气地耸一耸肩膀,摇一摇头。十分巡憾,他们根本不知道。
然后,她沿着这条街继续向前走去。突然间,一阵震耳的用铁锤敲击东西的叮叮当当的响声传人她的耳鼓。她往一个长长的阴暗的胡同里一看,立即记起卡狄欧·特伦奇太大曾经说过,橄揽校协会离铜器市场不远。现在起码可以肯定,这里就是那个铜器市场。
她走了进去。足足有三刻钟时间,她竟完全忘已了橄榄枝协会。铜器市场把她迷住了。喷灯,正在熔化的金属以及这一整套工艺,都展现在这个年轻的伦敦人面前,而她过去看到的只是陈列在商店里的成品,她漫无目的地穿过商场,走出了铜器市场,又来到了出售灰条毛主和棉被的地方。欧洲商品在这儿完全以不同的形式出现,摆在暗淡阴凉的拱形小屋中,颇有海外奇珍的色彩。
偶而能听到,“驾,驾”的喊声,接着,一头驴子或是驮着东西的骡子从她身边经过。有时,遇到几个男人,背着很多东西稳稳当当地走过去。小孩子们端着盘子朝她拥了过来,盘子用绳子吊在胸前。
“小姐,请看看松紧带,上等的松紧带,还有梳子,英国梳子。”
很多商品都朝她递过来,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子了,孩子们急于让她选购。维多利亚走在路上,就象在幸福的梦境中一般。这才是真正看到了世界的面貌。这一片地区满是纵横交错的小胡同,里面的建筑全是阴凉的拱形小屋,每拐一个弯儿,便会看到完全意想不到的商品一一一条胡同里都是裁缝店,裁缝们坐在那里,用手工缝制衣服,墙上贴着各种西装的漂亮照片;另一条胡同以是钟表店和廉价手饰店;再一条胡同里是各种天鹅绒制品和金丝刺绣锦缎:然后,凑巧拐个弯儿,便会走进全是旧货店的小胡同,这里有廉价的、质量稍次的旧西装,有破旧的、稀奇古怪的、褪了色的小毛衣,还有又松又长的背心。
路上,不时可以看到宽敞宁静的大院子,院中空无一物。
她来到一条街上,举目望去,商店里出售的全是男子裤料。十分神气的商人们,戴着头巾,盘着腿坐在他们方形小店的当中。
“驾!”
一头满载的毛驴走到了维多利亚的身后,她不得不躲到一条很窄的露天的小胡同里。这条小胡同拐来弯去,两旁全是高大的房屋。她沿着这条小胡同走去,无意中来到了所要寻找的目的地。她从一处空地看到了一座很小的方形庭院,庭院尽头有一扇大门开着,门上有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橄榄枝协会”,还有一只很不明显的塑料鸟,嘴里衔着一根分辨不清的树枝。
维多利亚满心高兴,于是很快地穿过了庭院,走进了大门。她跨进了一间灯光昏暗的房间,桌上摆满了书籍和刊物,还有很多书放在周围的书架上。屋内若不是这儿有几把椅子,那儿有几把椅子,倒很象个书店。
一个年轻妇女从昏暗的灯光下朝维多利亚走过来,操着字斟句酌的英语对她说: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维多利亚打量了她一下。她身穿一条灯芯诫裤子,一件桔黄色法兰绒衬衣,留着不怎么顺眼的卷发,头发涂黑,但显得有些湿似的。她本来看上去倒挺象个英国上流社会的人,但是,她的面孔可不象英国人,倒是象地中海东部国家的人。她那忧郁的面孔上长着一双很大而抑郁不欢的黑眼晴和,一个大鼻子。
“这儿是──这儿是——噢——赖斯波恩博士在这儿吗?”
现在仍然不知道爱德华姓什么,真叫人着急!甚至卡狄欧·特伦奇太太也只知道他叫爱德华,不知他姓什么。
“是的,赖斯波恩博士是在这儿。我们这儿是橄榄枝协会。你想来跟我们一块儿工作吗?是吗?那太好了。”
“噢,可能吧。我想——我能见见赖斯波恩博士吗?”
这个年轻妇女不耐烦地笑了一笑。
“我们一般不愿打扰他。这儿有份表格,我告诉你怎么填,然后再签上你的名字。请交两个第纳尔。”
“我还没决定下来是不是来这儿工作呢,”维多利亚听说需要交两个弟纳尔,吓了一跳,马上说道,“我想见见赖斯波恩博士——或是他的秘书。见见他的秘书就可以了。”
“你听我说,我把情况都告诉你。我们在这儿都是朋友,朋友们在一起,将来也是朋友——一起读有教育意义的书籍一一—一起背诵诗歌。”
“我要见见赖斯波恩博士的秘书,”维多利亚一字一字地大声说道,“他特意告诉我要我来找他的。”
这位年轻妇女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执拗的闷闷不乐的表情。
“今天不行,”她说。“我告诉过你了——”
“为什么今天不行?他不在这儿吗?赖斯波恩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