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博搏      更新:2024-07-31 16:33      字数:4820
  “讨厌的天气,”史瑞温罕姆继续说道,“今年有很多次了。噢,您已经把行李拿下来了。请跟我来,先生,都安排好了。……”
  他们乘车离开机场时,史瑞温罕姆说:
  “我刚才真以为,飞机会到其他机场降落呢。真没有看出来驾驶员能把飞机阶落下来。尘暴来得大突然了。”
  鲁波特神气地鼓着两腮说道:
  “那可就糟了——太糟了。年轻人,如果我的计划遭到破坏的活,我可以告诉你,结果会是极其严重的,而且,影响会是非常深远的。”
  “神气十足。”史瑞温罕姆不怀敬意地想道,“这些大人物们觉得,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就可以使地球转动。”
  他很有礼貌地大声说:
  “我想是这样的,先生。”
  “你知道大使什么时间到巴格达来吗?”
  “现在还说不准,先生。”
  “如果见不到他是遗憾的。自从——我想想,啊,自从一九三八年在印度见过面,再就没见着他——”!
  史瑞温罕姆一直毕恭毕敬,这时没有答话。
  “让我想一想,莱斯在这儿,是吗?”
  “是的,先生,他是东方事务参赞。”
  “这个人很能干,知识很渊博。我很高兴能再跟他见面。”
  史瑞温罕姆咳嗽了几声。
  “事实上,先生,莱斯生病了。已经把他送到医院观察去了。他得了严重的胃炎,看来比一般的巴格达腹泻要厉害一些。”
  “什么?”鲁波特爵士立即回过头来问道,“严重的胃炎,是突然得的,对吗?”
  “是前天,先生。”
  鲁波特爵士皱了皱眉头。他那种故意做作的夸张的神情消失了。他变得单纯得多了——而且流露出一点忧虑的神情。“奇怪,”他说,“是的,奇怪。”
  史瑞温罕姆显得彬彬有礼而又困惑不解。
  “我在想,”鲁波特爵上说,“会不会是亚砷酸铜引起的病……”
  史瑞温罕姆感到不知所云,仍然沉默不语。
  汽车快要来到费萨尔大桥时向左一拐,朝英国大使馆驶去。
  鲁波特爵士突然把身子向前一倾。
  “停一分钟,好吗?”他大声说道,“是的,拐到右边,开到那堆陶锅跟前去。”
  汽车开到右边的道边上就停下了。
  这是当地的一家小商店,放着成堆的粗制的陶锅和水罐。
  一个粗壮结实、五短身材的欧洲人正站在那儿和那个店主谈着话。汽车一开过来,他便朝桥那边走去。史瑞温罕姆想道,这是伊朗波斯石油公司的克罗斯毕,过去曾经见过他一两面。
  鲁波特爵士从车上下来,朝着这个小商店走去。他拿起一个陶锅,立即用阿拉伯语和那个店主谈了起来。他们的阿拉伯语对史瑞温罕姆来说,速度太快。他自己的阿拉伯语讲得仍然很慢,而且很吃力,词汇量显然也是有限的、
  那个店主笑容满面,两手伸开,做着手势,不断地解释着。鲁波特爵士看着陶锅,放下这个,拿起那个,显然是在问什么问题。最后,他选定一个小口的水罐,扔给店主几个硬币,便回到车里。
  鲁波特爵士说,“这种工艺品很有趣,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跟亚美尼亚一个山区的产品完全一样。”
  他的手指从水罐的窄口伸进去,摸来摸去。
  “做得很粗糙,”史瑞温罕姆不感兴趣地说。
  “噢,没有什么艺术价值!可是还是有历史意义的。你知道上边这几个象耳朵一样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吗?从日常生活的普通东西当中能够搜集到很多有历史意义的东西。我已经搜集了很多。”
  汽车驶进了英国大使馆的大门。
  鲁波特爵士要求直接把他带人他自己的房间。他对陶罐的神聊结束了,而却把它漫不经心地留在了车里。史瑞温罕姆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便把那个陶罐提到楼上,小心地放在鲁波特爵士床头柜的旁边。
  “先生,您的陶罐。”
  “嗯?啊,谢谢你,年轻人。”
  鲁波特爵士看来有些心不在焉。史瑞温罕姆告诉他,午餐很快就会准备好,要喝什么酒,用餐时请他挑选,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这位年轻人一离开房间,鲁波特爵士便立即走到床前,打开从陶罐里取出的那张小纸条,把它抻平。上面有两行字。他仔细地读完以后,便划了根火柴烧了。
  然后,他叫来了一个仆人。
  “先生,您有什么事?替您打开行李吗?”
  “不忙。我要见见史瑞温罕姆一——就在这儿见他。”
  史瑞温罕姆来了,看来有点忧虑不安。
  “有什么事吗,先生?出了什么事了吗?”
  “史瑞温罕姆先生,我的计划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然,我可以相信,你为人是十分谨慎的啦,是吧?”
  “噢,完全正确,先生。”
  “我上次来巴格达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实际上,自从大战以来,我一直没有来过这儿。旅馆主要是在河那边吧?”
  “是的,先生,在拉希德大街上。”
  “旅馆的后面是紧靠着底格里斯河吧?”
  “是的。巴比伦宫旅馆很大,几乎可以说是个国宾馆了。”
  “蒂欧旅馆怎么样?”
  “噢,很多人都愿意住在那儿。饭菜很可口。经理是个特别能干的人,名字叫马柯斯·蒂欧。他在巴格达开旅馆已经很多年啦。”
  “我要你给我在那儿订个房间。史瑞温罕姆先生。”
  “您是说——您不打算住在使馆里了?”史瑞温罕姆既有些紧张,又有些担心。“可是——可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先生。”
  “安排好了也可以取消,”鲁波特爵士大声叫了起来。
  “啊,当然啦,我不是说——”
  史瑞温罕姆突然停住了。他预感到将来会有人责怪他的。
  “我要跟别人商谈一个有些棘手的问题。我现在知道,在使馆里进行商谈是不方便的。我要你今天晚上在蒂欧旅馆给我订个房间。我希望离开使馆的时候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也就是说,我不想乘使馆的车到蒂欧旅馆去。我还要订一张后天去开罗的机票。”
  史瑞温罕姆更加感到愕然。
  “可是我知道您本来打算住五天——”
  “现在情况变了。我在这儿的事情一处理完,就必须到达开罗。我在这儿呆长了很不安全。”
  “不安全?”
  鲁波特爵士突然狞笑了一声,因而面部表情发生了明显变化。史瑞温罕姆曾把他比做普鲁士军队中负责操练的中士。可是现在,那种神情一去不复返了,而使人明显地感到此人很有魅力。
  “我同意,我并没有这样一种成见,遇到什么事情都去考虑安全,”他说,“可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考虑的不仅是我个人的安全。我个人的安危,涉及到很多人的安危。所以,你要替我办这几件事。如果机票很难订到,就申请特殊照顾。我今天晚上离开这儿之前,准备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看到史瑞温罕姆惊奇地张开嘴要说什么,便接着说,“正式的说法是,我生了病,染上了疟疾。”这时,对方点了点头。
  “所以,我什么东西也不吃。”
  “可是我们当然可以把饭送到您——”
  “二十四小时不吃饭,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过去在旅行中,有时候挨饿的时间比这还长。照我的吩咐去办吧。”
  史瑞温罕姆来到了楼下。同事们跟他打着招呼,询问鲁波特爵士的事,他不好回答,只是叹气。
  “完全是一副间谍派头,”他说,“弄不清这位咋咋唬唬的鲁波特·克罗夫顿·李爵士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做戏,随风飘摆的斗篷,土匪的帽子,还有其他那些东西。有个人读过他写的一本书。他告诉我,虽然鲁波特财士喜欢自我吹嘘,他倒是确实做过那些事,也确实到过那些地方——可是我不知道……但愿托马斯·莱斯病好了来侍候他。我倒想起来了,亚砷酸铜是什么东西?”
  “亚砷酸铜?”他朋友皱了皱眉说,“是做糊墙纸用的,是吧?这种东西有毒,我想是属于砒霜一类的东西。”
  “柯里波斯!”史瑞温罕姆两眼瞪着他说,“我想是,一种病吧,类似阿米巴痢疾。”
  “唤,不是病名,是一种化学物质。妻子谋害丈夫的时候用这种东西,当然啦,丈夫谋害妻子也可以使用。”
  史瑞温罕姆十分震惊,变得沉默起来。他对某些相互矛盾的事实渐渐明白了。克罗夫顿·李实际上是认为,大使馆的东方事务参赞托马斯·莱斯患的不是胃炎,而是砒霜中毒。再考虑到鲁波特爵士认为,他自己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以及他决定不用英国大使馆厨房里准备的饭菜和饮料,这些事实触动了史瑞温罕姆那纯朴的灵魂,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十章
  维多利亚呼吸着炽热、令人窒息的黄色灰尘,对巴格达没有什么好印象。从机场到蒂欧旅馆的路上,她的双耳一直被那持续不断的嘈杂的声音折磨着,汽车喇叭象是发了疯似地嘟嘟叫着,人们吵着嚷着,哨子吱吱地吹着,摩托车毫无意义地鸣着喇叭,震耳欲聋。除了街上的持续不断的噪声之外,还有一种如同涓涓细流那样的毫不间断的声音——汉密尔顿·柯里普太太一直在没完没了地说着话。
  维多利亚神情恍惚地来到了蒂欧旅馆。
  从熙攘嘈杂的拉希德大街有条小路通向底格里斯河边,蒂欧旅馆就座落在这里。走上几级台阶便来到了旅馆的大门,在这里,她们受到一个满面笑容的胖胖的年轻人的接待。这种欢迎接待,即使是退一步来说,起码也可以看出,他对她们是衷心欢迎的。维多利亚猜测,此人就是马柯斯——或者更准确一些说,是蒂欧先生,即蒂欧旅馆的老板。
  他一边表示欢迎,一边不断地对手下人喊叫着,要他们好好搬运行李。
  “柯里普大太,你又来到巴格达了,可是你的胳臂为什么包着那么个东西?(你们这些傻瓜,别提那根带子!蠢货!那件外衣别拖到地上!)可是,亲爱的,你今天来,赶了这么个鬼天气,我真没想到飞机会降落下来。飞机兜了好几个圈子。马柯斯,我自己对自己说,你是不会乘飞机旅行的。这么着急干什么?这有什么关系?噢,你还带来一位年轻小姐,在巴格达见到一位新来的年轻小姐,我总是很高兴的。为什么哈里逊先生没来接你?昨天我还在想他会来的。可是,亲爱的,你现在需要喝点什么?”
  由于马柯斯以主人身份坚持计维多利亚喝了两杯威士忌,因此,酒劲使她感到有些头晕。她现在站在一间屋顶很高、粉刷得雪白的房间里。屋内有个黄铜大床,一个非常高级的最新法国式的梳妆台,一个老式的维多利亚女王时代样式的衣柜,还有两把色彩鲜艳的豪华的椅子。她那点简单的行李就放在脚下。一个脸色很黄。留着灰白色连鬓胡子的老人对她微微笑了笑,一边朝她点了点头,一边把毛巾放到洗澡间里,然后问她是否要洗热水澡。
  “要等多长时间?”
  “二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就能烧好。我这就去烧。”
  他面带慈父般的微笑离去了,纶多利亚坐在床上,用手摸了一下头发,因为有很多灰尘,头发很涩。脸上也有些疙里疙瘩的,有些疼痛。对着镜子照了一照,灰尘已经把她的黑头发变成红棕色了。她拉开窗帘的一角,朝着阳台外望去,仙面就是底格里斯河。但是,底格里斯河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有一片浓浓的黄色烟雾。维多利亚象是陷于绝望之中的牺牲品一样,自言自语他说,“令人厌恶的地方。”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走过楼梯平台,敲了敲柯里普太太的房门。她首先得忙碌上很长一段时间,把柯里普太大服侍完,才能自己收拾整理,休息一下。
  洗过澡以后,吃了午饭,又睡了一个大觉,维多利亚走出卧室,来到阳台上,放眼观看底格里斯河,这时觉得还算满意。尘暴消失了,微弱清晰的光线取代了黄色的烟雾。河的对面,可以看到棕榈树的轮廓以及排列得很不整齐的房屋。
  从下面的花园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她走到阳台边上,往下看去。
  汉密尔顿·柯里普太太是个好心肠的人,说起话来不知疲倦,她已经和一个英国妇女结识了——这是一位饱经风霜的中年妇女,在任何外国城市里都能见到。
  “——我真不知道,如果没有她,我会怎么样了,”柯里普太太正在说着,“你可以想象得到,她是最讨人喜欢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