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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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搏 更新:2024-07-31 16:33 字数:4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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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她说她准备离开他的办事处时,他觉得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摩根赛尔先生,如果可能的话,我要求请三个星期的假,从下星期二开始。”
他双眼盯着她,很不自在他说:“这儿的工作会很棘手的——会十分棘手的。”
“我想不会很困难,摩根赛尔先生,威格特小姐完全有能力处理各类问题。我把我的笔记给她,把工作中的要求详细地交待给她。科思沃尔先生可以经管艾舍·摩格那方面的业务。”
他仍然很不自在地问道:
“你没有生病吧?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他不能设想席勒小姐会生病,就连细菌都很尊重安娜·席勒,不去光顾她。
“噢,不,摩根赛尔先生,我没生病,我要到伦敦去看望我姐姐。”
“你姐姐?”他不知道她还有个姐姐。他从没想到席勒小姐还有什么家庭或亲属。她从没提到过家里还有什么人。而现在她却很随便地提起伦敦还有个姐姐。她去年秋天跟着自己在伦敦呆过些日子,可是那时她从没有提到过有个姐姐。
他觉得感情上受到了损伤,说道:
“我从来不知道你有个姐姐在英国呀!”
席勒小姐微微一笑。
“噢,是的,摩根赛尔先生,她跟一个英国人结了婚,此人和大英博物馆有关系。她得动次大手术,要我去照顾她。我很想去。”
换句话说,奥托·摩根赛尔看得出,她是决心要走的。
他嘟嚷着说:“好吧,好吧……,尽快回来。我从没有见过市场变化得这么剧烈。所有这一切都是该死的共产主义搞的。随时可能爆发战争,我有时候想,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整个国家都千疮百孔——千疮百孔。而现在,总统已决定出席巴格达的这次愚蠢的会议。依我看,这是个骗局。他们竭尽全力想搞掉他。巴格达!这个最稀奇古怪的地方!”
“噢,我相信警卫工作一定很严密,”席勒小姐安慰他说。
“去年他们搞掉了波斯的沙阿,是不是?他们在巴勒斯坦又搞掉了勃纳道特。简直是发疯了——就是发疯了。”
“不过,”摩根赛尔先生心情沉重地补充说,“可以说,整个世界都发疯了。”
第二章
维多利亚·琼斯闷闷不乐地坐在费茨詹姆斯公园里的一条长凳上,全神贯注地回忆着——或者,可以说是全神贯注地反省着——一个人的特殊才能用在错误的时刻所必然带来的损害。
维多利亚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是个既有优点也有缺点的姑娘。她的优点是大方,热心,有胆量。她生来喜欢冒险活动,这一特点在当代也许会被认为是个优点,也许是其反面,因为人们认为安全是最重要的事情。她最大的缺点是,不论在需要或是不需要的时候,都爱说谎。随意捏造事实,对维多利亚具有极大的吸引力,使她难以抗拒。她说起谎来,流利,坦然,具有艺术家的热情。假如维多利亚在某种场合迟到了(她经常迟到),她如果编造个借口,咕咕哝哝地说什么她的表停了(事实上,她的表的确经常停),或是公共汽车不知为什么原因误了点,那就显得大不够味了。对维多利亚来说更可取的是,她可以煞有介事地陈述她编造的事实,如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一只大象横躺在公共汽车干线上,挡住了她的去路;或是碰到一群暴徒正在令人毛骨悚然地抢劫,而她本人还帮了警察的忙。在维多利亚看来,理想的世界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世界:那里,老虎在斯特兰裕大街上潜藏活动,危险的歹徒在徒亭大街上出没。
尽管维多利亚是个苗条的姑娘,体态匀称,双腿长短粗细适中,但她的面貌却很可能被认为十分平庸。她的面孔小巧,五官端正。但是一个追求者曾经调皮地说她长了一副“小橡皮脸”,它能千变万化,模仿任何人的面孔,令人感到吃惊。
就是因为最后提到的这个本事,导致她处于目前的困境。她是格雷霍姆大街上格林霍尔茨、西门子和莱德伯特公司的打字员。这天上午,她感到十分乏味,就给另外三位打字员和办公室的勤杂员模仿起格林霍尔茨太太来她丈夫办事处时的样子,借此消磨光阴。因为她确信格林霍尔茨先生去拜访他的律师去了,便毫无顾忌地表演起来。
“你为什么说我们不需要诺尔出的长条沙发,亲爱的?”她大声地哀求,“狄夫泰克斯太太有一个铁蓝色缎子面的沙发。你说手头很紧,可是你到带上那个金发女郎出去吃饭、跳舞。好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再带上那个姑娘,我就买沙发,要梅花颜色的面,金黄色的垫子。你要说是因公事吃饭,你就是个大混蛋。哼,回来衬衣上全是口红。所以我偏要买诺尔出的长条沙发,还要皮披肩,要好的,象水貂一样,噢,不是真水貂的,我要让他卖便宜点,这是一笔好交易——”
观众突然消失了,她们开头看得出了神,可是现在却突然,一齐回到自己桌前工作,使得维多利亚停住了表演,回头一看,格林霍尔茨正站在门口看着她呢。
继多利亚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只是叫了声,“哎哟!”
格林霍尔茨先生哼了一声。
他把大衣一扔,进了自己的私人办公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几乎同时,他按响了电铃,两短一长。这是召唤维多利亚的信号。
“这是叫你的,琼斯,”一个同事多嘴说,眼睛里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其他几个打字员也怀着同样的恶意,喊道:“琼斯,你要倒霉啦,”
“琼斯,他会狠狠地训你的。”办公室的勤杂工是个令人讨厌的孩子,这时他满意地用食指在脖子上划了一下,可怕地叫了一声。
维多利亚拿起笔记本和铅笔,仪态大方,努力装出自信的样子,走进了格林霍尔茨先生的办公室。
“格林霍尔茨先生,是叫我吗?”她小声地问,神情自若地望着格林霍尔茨先生。
格林霍尔茨先生一只手捻着三张一镑的钞票,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来摸去,想找几个硬币。
“噢,你来了,”他说,“我对你烦透了,年轻的小姐。我现在准备付给你一个星期的薪水,立刻打发你走,你有什么特殊理由认为我不该这样做吗?”
维多利亚是个孤儿,刚想张嘴解释,说正在动大手术的母亲的处境如何攸她情绪低落,以至如此轻率失礼,她母亲的生活全靠她这点微薄的薪水来维持,可是,她一看到格林霍尔茨先生那副令人讨厌的面孔,就闭上了口,并且改变了主意。
“再好不过啦,”她精神饱满、高高兴兴地说,“我想你百分之百地正确,如果你知道我真正的含义的话。”
格林霍尔茨先生看来有点吃惊。以前解雇人时,从来没有人这样表示赞同和祝贺。为了遮掩自己的尴尬心情,他把摆在面前桌上的一堆儿硬币数了数,然后又在口袋里摸了摸。
“还少九个便士,”他闷闷不乐地小声嘟哝着。
“没关系,”维多利亚和善地说,“拿去看电影,或是买糖吃吧!”
“看来也没有邮票。”
“不要紧,我从来不写信。”
“我随后就给你寄去。”格林霍尔茨先生说道,但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会这样去做。
“别麻烦了。写封解雇证明信怎么样?”维多利亚问道。
格林霍尔茨恢复了常态。
“我为什么要给你开解雇证明信?”他气冲冲地质问。
“这是很自然的事,”维多利亚回答。
格林霍尔茨先生拿了一张纸摆在眼前,草草地写了几行字,随手扔在她面前。
“这样行了吧?”
琼斯小姐在我处任速记打字员,为时两个月。她的速记很不准确,而且拼写错误很多。由于在上班时间不做工作而被解雇。
维多利亚作了个怪相。
“简直不能称其为证明。”她说。
“我也没把它当作证明写,”格林霍尔茨先生说。
“我想,”维多利亚说,“至少你应该说我为人正直,严肃认真,作风正派。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应该清楚。或许你会补充上我谨慎周到。”
“谨慎周到?!”格林霍尔茨大叫起来。
继多利亚那天真无邪的目光正好和他的视线相遇。
“谨慎周到,”她温和地说。
回想起维多利亚速记下来又打印出来的各种信件,格林霍尔茨先生决定,与其积怨,不如慎重为好。
他把那张纸抓过来撕了,又重新写了一份。
“琼斯小蛆在我处任速记打字员,为时两个月,她之所以离职系由于办公室人员过剩之故。”
“这回怎么样啊?”
“本来可以写得好一些,”维多利亚说,“不过,就这样吧。”
所以,就这样,维多利亚口袋里装着一个星期的薪水(还差九个便士),坐在费茨詹姆斯公园的一条长凳上沉思着。这个公园是个三角形的种植园,长着很不景气的灌木,中间是座教堂,旁边是个高大的仓库,从仓库顶上可以俯瞰全景。
不论哪一天,只要不下雨,维多利亚都到卖冷饮的柜台那儿买上一份奶酪、一个蒿芭和西红柿夹心面包,在这个人工设置的乡村环境中吃一顿简单的午餐,这已成为习惯了。
今天,她一边沉思着,大口地嚼着,一边告诫着自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时间和地点,办公室显然不是模仿老板太太的地方。今后,她必须克制自己易于感情冲动的天性,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把老板太太来办公室这桩不值一提的小事大加渲染的。眼下,她是摆脱了格林霍尔茨、西门子和莱德勃特公司。不过,她充满了乐观的信念,认为能在别的地方再找到一个工作。每当她快要找到一个新的职业的时候,她总是非常高兴的。她总认为,谁也不会知道将来可能发生什么事。
她把剩下的一点面包渣儿扔给三只早就等在一旁的麻雀,它们立刻不顾一切地争着吃了起来。这时她突然觉察到有个青年男子坐在长凳的另一头。她刚才已经恍恍惚惚地觉得旁边有人,但是因为她脑海中对将来充满了美好的打算,直到现在她才好好地看了看他。她所看到的这个人(实际上是从眼角斜着看的),很讨她喜欢。这个年轻人面貌俊秀,象天使一般可爱,但是他的下巴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那双眼睛蓝得出奇。维多利亚心中暗想:他可能已经怀着含而不露的爱慕之情,打量她半天了。
继多利亚向来不怕在公共场合与陌生的男子交朋友,她那认为自己是个具有高超判断能力的人,而且能很好地制止单身男子的任何过分的举动。
维多利亚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这位年轻人的反应就象牵线木偶一般。
“喂,”这位年轻人说,“这是个好地方,你经常到这儿来吗?”
“差不多每天都来。”
“真遗憾,我以前没来过这儿,你刚才是吃午饭吗?”
“是的。”
“我想你肯定还没吃饱。我要是只吃两块夹心面包,准得饿坏的。咱们一块到陶顿厄姆柯特大街那个店里吃点香肠怎么样?”
“谢谢,不必了,我现在吃不下了。”
她倒是期待着他会说:“改日再去吧。”可是他并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说:
“我叫爱德华,你呢?”
“维多利亚。”
“为什么你们家的人给你起个车站的名字?”
“维多利亚不光是车站的名字,”琼斯小姐指出,“有个女皇,也叫维多利亚。”
“嗯,是的,你姓什么?”
“琼斯。”
“维多利亚·琼斯,”爱德华又说了一遍,接着摇摇头,
“你的姓和名字合不到一块儿。”
“你说对了,”维多利亚挺有感情地说,“若是我叫珍妮,那就好多了——珍妮·琼斯。可是维多利亚需要加点什么字,使它更有风度,比方说,维多利亚·赛克维尔──韦斯特。一个人就是需要诸如此类的名字,念起来顺口。”
“你可以在琼斯前面加个什么字,”他用赞成的口吻说。
“贝德福德·琼斯。”
“凯里斯布鲁克·琼斯。”
“伦斯戴尔·琼斯。”
这时,爱德华看了一下表,突然吃惊地叫了起来,这一和谐的游戏便中断了。
“我得立即赶回我那个该死的老板那儿去——噢——你呢?”
“我失业了,今天早晨被解雇的。”
“噢,真遗憾,”爱德华十分关心地说。
“嗯,用不着同情,我一点儿都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