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
津鸿一瞥 更新:2024-07-31 16:32 字数:4778
有这一回事。反正自己和这个女人毫无关联,没人会知道是自己干的;这么一想,她便决定溜之大吉。然而,正当她要逃走时,却想起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不消说,就是刚才前来与鹿岛兴师问罪的穗积。要是因她的证词而让警方锁定自己,可就危险了。因此推销员想,不如干脆让鹿岛的同居人真田背黑锅;这么一来,就得找个切实的方法才行。”
佳子的视线溜溜地转向了旁边,邻桌的那两个男人已不见踪影,看来刚才的杀人犯评论也传到了佳子的耳中。
上星期发生的分尸案,佳子当然早已透过媒体报道得知;她那‘看你有何能耐’的态度已然消失,反而探出身子,似是不愿错过佑辅的任何只字片语。
“推销员开车到佐川书店去。藤冈小姐说她在我离去不久后出现的,应该是十点半左右吧!这时刻很重要,请牢牢记住。她曾买下佐川书店的所有成人杂志,接着回到真田家。她有两件事得做,我不知道她先做了哪一件;不过,我们已经推论出其中一件。没错,就是在真田家中贴满裸照。另一件事则是将鹿岛分尸。分尸用的工具是去佐川书店顺便买来的,或许顺手借用真田家的,则不得而知;总之她将鹿岛分尸,并将尸块分装于垃圾袋中,又把剪完裸照后的杂志残骸盖在尸块上头。在这里要注意的是:不能将任何一个垃圾袋装满,顶多只能装个半分满,乍看之下不见里头的尸块即可。接着,她将垃圾袋放到一边,好让真田回家动手撕墙上的裸照并丢弃时,能顺手丢弃那些装了尸块的垃圾袋。如她计划的一般,真田没发现垃圾袋中有尸块——或许他闻到一些异味,但看见屋子里被人恶作剧、贴满裸照,他气得无暇疑心——就这么把撕下的照片塞进垃圾袋,丢到垃圾集中处;这是星期六伴晚的事。目睹真田丢垃圾的,不是别人,正是推销员。让别人目击真田丢弃尸块垃圾袋,这是计划的关键;但推销员不能依赖偶然,便决定亲自担任目击者。这对她是一个相当大的赌注。她是在十点半左右出现于佐川书店的,这代表她到真田家推销时应该是十点前后;这一点只要问穗积小姐,便能轻易证实。十点左右才到真田家拉保险的推销员,到了伴晚又在同一座公寓附近晃来晃去;要是让警方知道了,说不定会遭怀疑。这点她应该也心知肚明。真田周六几点回家,应该是她和鹿岛小姐谈话时碰巧问出来的;或许正因为如此——正因为知道在真田回家之前还有充足的时间供她动手动脚,推销员才敢进行这个大胆的计划。总之,必须让人目睹真田拿着装有尸块的垃圾袋,不然一切苦心便都白费;但又不能期待目击者碰巧出现,因此她冒着危险,亲自成为目击者。正巧当天不是垃圾回收日,她便借此训诫打算丢垃圾的真田;而真田反骂她多管闲事,更是正中她下怀。于是她便佯装生气——我想,无论当时真田是乖乖道歉或是不理她,她都打算这么做——联络管理员,以便垃圾袋中的鹿岛尸块能被立即发现……我猜,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就是如此。”
佑辅说明完毕的同时,佳子也露出大梦初醒的表情。平时无懈可击的她突然变得毫无防备的这一瞬间,看在佑辅眼中格外珍贵。
佑辅心想:“虽然她的个性有点强悍,但还是很有魅力啊!”
同时,也为了曾在她眼前沉迷于猥亵杂志及在相亲场合上放屁等诸多糗事感到后悔。唉!也罢。
《解体诸因》第五因 解体守护
“今天的诗学概论……”高濑千帆认出了靠近公布栏的朋友,对他说道:“停课耶!”
“是吗?”匠千晓像只招财猫似地对着千帆半举着手打招呼,又打了个哈欠。“真遗憾。”
“你的表情一点都不遗憾。”
“我是真的遗憾啊!”匠千晓一脸心虚地拭去眼角的泪水。“只有这门课让我每次都很期待。”
“你是觉得诗人沉沦的样子很有趣吧?同性恋、嗜酒、自杀癖……那个老师是不是憧憬破灭啊?老往这方面离题。”
“美国真是个有趣的地方,无论是在文化或文学方面,总试图以创新的力量来弥补缺乏传统的缺点;在这股创造热潮之下,出现了一堆否定人性的思潮,你不觉得很有美国的风格吗?约翰·贝里曼与希薇亚·普拉斯都是如此。”
“不管是哪国的文学家,”千帆面不改色地说着刻薄话。“都一样堕落吧!”
“不过换做日本,总是会赋予些奇怪的意义吧?明明只是单纯的自甘堕落,却硬要说什么‘污秽的美学’、‘思想哲学的升华’、‘爱与信赖的挫折’、‘理智的败北’。相较之下,贝里曼沉溺于酒精、普拉斯投向自杀怀抱的那种无意义——”
“我不知道匠仔是个虚无主义者耶!”
“不,不是啦!高千。这和虚无主义无关。”匠仔——亦即匠千晓慌忙说道:“我只是说,竟能借由人为产生那种无意义的力量,实在很有美国风格——”
“好、好,我懂了、我懂了,可以停止你的户外教学了吗?”高千——亦即高濑千帆拉着匠仔的手臂离开公布栏。“停课的感觉都被你破坏了。不过,要是白井老师听到了,肯定会高兴得痛哭流涕,说‘现在已经找不到这么值得教的学生了’吧!”
“是吗?”
“你看起来很想睡耶!去夜游了?”
“是在读《尤里西斯》。”
(注:《尤里西斯》,意识流长篇小说,爱尔兰小说家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 (1882~1941))的代表作,有“最难懂的巨着”之称。)
“乔伊斯的?哪个科目把它当成教材了吗?”
“不,只是我个人兴趣。我想验证读完主角年轻诗人一天的意识流,是否真需要花上二十四小时。”
“哦?”高千一脸不可置信。“结果呢?”
“不行。”匠仔又打了个大呵欠。“十一个小时就失败了。下次我想试试伍尔夫的《达洛维夫人》。”
(注:《达洛维夫人》(Mrs。 Dalloway),弗吉尼亚·伍尔芙在1925年发表的一部长篇意识流小说。该小说作为伍尔芙的代表作之一,被时代杂志TIME评为1923…2005百部最佳英文小说之一。)
“这么一提——”
业已换上秋装的学生们在校园中散步,高千与匠仔亦并肩漫步于其中。总是执着于展露修长美腿的高千,今天也穿着迷你短裙和彩色长袜,但脚下却是双磨平的运动鞋;不可思议的是,这种不搭调的装扮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极为相称。
“——小漂呢?今天没跟你在一起啊?”
“他不在。”
“不在?难道他的毛病又犯了啊?这次去了哪里?”
“不知道,不过他曾说过‘下次想到希腊走走’。”
“我还以为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东南亚呢!”
“好像不是。学长说那是天大的误会,因为他是只漂鸟——”
“他说话还是一样好笑。”
小漂——亦即边见佑辅,与高千及匠仔就读同一所大学,是个一再休学、留级,将流浪海外(以东南亚为主)当成生存意义的男子,自称漂鸟。匠仔及其他学弟学妹们将他的自称与姓氏结合,简称为‘漂撇学长’;只有高千更加简化,以‘小漂’称呼他。
“他为何那么喜欢四处流浪啊?”
“不知道。”高千以下巴指了指设有学生餐厅的建筑物,示意一道前往;千晓也点头回应。
“不过,匠仔,你知道吗?”
“唔?”
“小漂他啊,其实考上了有名的东京私立大学。”
“哦?真的啊?”
“可是他的爸妈劝他读本地的国立大学。”
“对喔!学长说过他是独生子。”
“其实他有个弟弟,不过因为某些理由,过继给亲戚了。”
“你知道的还真多耶!”匠仔着实佩服起来。“从学长口中听来的?”
“不是,从其他地方听来的。我想应该是他自己到处说的吧!比如喝醉的时候,或是泡妞的时候。”
“不会吧!”
“总之啊,因为如此,他和独生子差不多;当爸妈的,当然希望他能留在本地。”
“这我懂……但那又如何?”
“所以——”高千在自动贩卖机买了豆皮乌龙面的餐劵。匠仔跟着想买套套餐卷,却被千晓阻止了。“等一下。”
“咦?”
“其实我有这个。”高千打开手提包,拿出一个稍大的保鲜盒,并掀开盖子让匠仔看。“红豆饭,我们一起吃吧!你不讨厌吃这个吧?”
“嗯。可是,这从哪儿来的啊?”
“小宫山家给我的。”那是高千打工当家教的家庭。“小宫山妈妈做了很多,分了一点给我。”
于是千晓也点了豆皮乌龙面。两人在角落的座位坐下,把高千带来的红豆饭当成配菜吃了起来。
“所以啊,”高千拿出橡皮筋,将一头小波浪卷发束于脑后,又稍微把椅子往后拉,活像是刻意展示翘起的双腿给坐在对侧的匠仔看一般。她拿起筷子,宛若指挥棒似地向上挥舞。“我想小漂会有那种流浪癖,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个缘故……你是指没办法去东京念大学?”
“虽然小漂本人没说出口,我猜他其实是想到东京去的;可是却被父母说服,进了这里,所以——”
“所以为了泄愤才到处流浪?”
“应该说他想尝试些去东京念书就无暇分心做的事吧?当然,这应该是下意思的行为。假如他在东京独自生活,就算打工,还是得花不少钱吧?而且学费也比这里贵,所以反而无法四处游走。可是他遵从双亲的意思,选择了本地的国立大学;换句话说,他牺牲了自己的愿望。我想他应该是认为‘既然付出了牺牲,至少得把这个决定变得更有意义’。”
“变得更有意义啊……”
“其实我也不确定啦!”耸了耸肩后,高千突然变回平时的轻浮语调,立刻大口吃起乌龙面来。“我只是突然想到,说不定那个咋看之下无拘无束的流浪汉小漂,也有这一方面的心里背景呢!”
“原来如此。”歪着脑袋的匠仔发现高千正面露微笑,便收起了严肃的表情。“——这红豆饭很好吃耶!”
“对吧?”高千洋洋得意,像是她亲手做的一样。“小宫山妈妈很会做菜的。”
“你常吃她做的菜啊?”
“我每星期去家教两次,她都会留我吃晚饭。老实说,比起家教费,她做的菜要来得有魅力多了。每次都很好吃,种类又多——她老公真幸福。”
“哇!”匠仔露出由衷羡慕的表情。“有哪些菜啊?”
“哪些菜?很多啊!”见了匠仔那毫无防备的羡慕之色,高千似乎又好笑又开心。“有用煮的,也有用炒的。他们家有三个小孩,所以有时候会做汉堡派,加了豆腐那种。对了,之前还有生切飞鱼片呢!上头还抹了一层蒜泥。”
“哦喔~~哦喔!”
“好好吃哦!”匠仔那垂涎欲滴的反应似乎令高千极为满意,她嘻嘻地奸笑起来。“没什么脂肪,爱吃鱼的人可能会嫌不够味,但是咬起来很有劲,我真的很喜欢。不能请匠仔享用,真的令我感到万分遗憾啊!”
“可恶!”兴许是食欲受到刺激,匠仔转眼间便扫空了乌龙面及红豆饭。“今晚我要改善伙食!”
“不如我来煮吧?”高千灵机一动,将端到嘴边的塑胶茶杯放回桌上。“对了!视情况而定,我可以请客哦!”
“真的吗?”匠仔似乎觉得自己应答太快,显得有些厚脸皮,又战战兢兢地问道:“不过……可以吗?”
“反正我刚领薪水。不过有个条件哦,你要陪我一起动动脑。”
“动动脑?”
“小宫山家前天和昨天遭了小偷。”
“小偷?”突然变为如此紧张的话题,让匠仔的语气显得有些糊里糊涂。“前天和昨天……连续两天啊?被偷了什么东西?”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高千的视线左右彷徨。“没有任何东西被偷。”
“没有任何东西被偷?”既然没东西被偷,不能叫遭小偷吧!千晓虽然这么想,但瞧高千的表情似乎也在反省自己没能使用更恰当的词语,因此没出言质疑。“怎么回事?”
“我从前天发生的事开始说吧!小宫山家有三个小孩,长女是由江——我叫她小由,读国中二年级,就是我的家教学生。次女是沙贵,他们家的人好像叫她沙沙,读小学……嗯,四、五年级吧!最小的是男孩子,名叫典行——我都叫他小典,今年大概四、五岁,还没读小学;这个小典有个很宝贵的布偶。”
“布偶?什么样的布偶?”
“小熊布偶,颜色是带点水蓝的灰色。”高千用双手描了个与自己头差不多大小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