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      更新:2024-07-31 16:32      字数:4793
  “你怎么能断定绝对不可能?”
  “我就是知道。”
  “所以说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就是知道,因为我跟平野是同类,我很清楚,为钱杀人?不对,他是寻求救赎。他绝对不会为了酬劳而杀人,苟且地做出与社会妥协的行为。他有病,他生病了。其实我没能治疗他,也有一部分责任。”
  “混账东西,别自以为是了……”木场敲打榻榻米,“……你的道理不管听起来再怎么头头是道,还是不能相信。你或许是这样,但平野不一定就跟你一样啊!就算他真的就是这样,也稍微想想别的动机吧!什么禁止、压抑,听了就烦。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怪到驱力上头。光是听你说话,我就快烦死了。”
  “那是因为……”
  “是怎样?是因为我也构筑了我自己的道理吗?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我马上就会像这样……”
  木场抓起不知道是内裤还是担拥亩鳎沤灯烊庸ァ?br />
  接着哑着喉咙大叫:“……把自己构筑起来的道理也给毁掉!所以道理对我是说不通的。就算说上堆有的没有建起什么大道理来,它还不是会一瞬间崩溃?所以道理根本就不能相信。平野可能是烦恼很多,脑袋也失常了吧。如果那样叫做有病,他或话就是有病。可是就算这样,为什么你会知道事实以外的事?精神科医师是什么?乩童还是灵媒吗?凭着那种歪理就能知道病患的内心深处吗?那才是自命不凡吧?自以懂一些根本不懂的事……”
  “阿修,你说得没错……”降旗悄声制止木场的谩骂,“……我的想法跟你一样。可是,即使如此,大部分的研究者还是带着善意不断地钻研,即使并不完美,但既然获得了一些正面的结果,就不能无视于这个领域的成果。我没办法像你这样,一刀两断地舍弃它。”
  那么,木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大吼大叫的,不好意思啊。”木场说,掏出一根烟让降旗,降旗有些低声下气地回道“没关系”,接下了烟。
  降旗津津不味地抽着烟。
  木场注视朋友的脸,“我说啊,降旗。你有你的真实,这没有问题。但是啊,如果平野真的就像你所诊断的那样,那么……至少最后一宗命案就不他干的了。”
  “此话怎说?”
  “左门町的事件,不管是凶器还是手法,都与其他的溃眼事件完全相同。那么这应该也是你所说的——我不太懂的——平野自我实现的行为吧。但是警方判断这是别人干的。不,现在警方逐渐认为溃眼魔根本就不是平野。”
  “这……”
  “嗯,无法接受吧?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假设平野是凶手。这么一来,他就必须事先知道被害人会来到现场。不,他根本是把被害人诱骗过来,埋伏等待。他等到被害人落单之后,动手杀人,再瞒过他人的耳目逃亡。他盯上了被害人……”
  “这样……吗?”
  “是啊,如果平野真的是根据你说的运行模式来行动,这就有些奇怪了。不过啊,听好了,重点就在这里。只有假设平野是凶手时,刚才的描述才说得通。如果把另一个嫌疑犯当成凶手,那么事件就变得毫无计划性可言了。”
  “阿修,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平野这个人就如同你说的,那么他就不可能是这次命案的凶手。但是凶器一样,手法也一样。如果这次命案凶手不是平野,就只好推断其它命案凶手也不是平野了。”
  “溃眼魔……就是平野。”
  “所以啊,降旗,你的分析结果不但证明了平野难以理解的犯罪,同时也证明了平野不是凶手。如果所有的溃眼杀人都是平野干的,而平野这个人又真的符合你的分析,那么为了除掉这个矛盾,就需要完全不同的解释。所以……”
  “所以你才提到第三者的介入吗……”
  降旗思考着,把烟抽到只剩下烟屁股,又扔进茶杯里。
  “阿修,虽然我刚才那么说,但是想要自由自在地操纵一个人,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是吗?怎么说?”
  “据说以前曾经有过一种实验,最近好像叫做洗脑。透过某种教育或训练,是能够制造出惟命是从的人来的。这种情况,报酬就算不是金钱也无妨,有时候是无偿地服从。如果有人……”
  “我觉得……不太可能是这一类啦。”
  应该不是。
  这一类的手法,说起来就跟密室机关一样,与这起事件不相衬。
  如果有机关的话,规模应该更庞大。
  降旗拉起披在身上的襦袢衣襟。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才阴历三月,深夜里打开窗户,一身邋遢地坐在窗边,当然会觉得冷。
  “先不管这个,降旗,听说把你介绍给平野的,是平野的一个朋友……”
  川岛喜市。
  这个人不知不觉从搜查过程中消失了,但木场有些介意。
  “……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呃……哦,你说那个印刷工厂的工人是吧?我也不是原本就认识他,我记得他是一个姓川岛的青年,是我的恩师……”
  “你恩师的朋友?”
  “不是,是我的恩师以前照顾过的一位小姐介绍的。”
  “一位小姐?谁啊?”
  “呃,叫什么来着?对了,那位小姐姓织作,是财阀织作家的人,我对政治经济毫无兴趣,说来丢脸,不是很清楚。”
  “织作?前阵子死掉的织作纺织机的织作雄之介吗?大柴田的左右手、柴田财阀的中枢人物、财经界的黑手——辣手雄之介是吧?”
  木场对政治经济也不是那么清楚,不过织作的名气大到连木场都听说过。
  “对,就是他。据说就是那个辣手什么人的女儿,教授好像也不清楚是次女还是三女。”
  “织作雄之的女儿?”
  为什么那种大人物的千金会认识一介印刷工人?而且竟然介绍精神科医师给人家,总觉得古怪极了。
  “令人不解呢。“木场点燃一直拿在手中的香烟。
  “嗯,那个时候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那个姓川岛的青年应该和织作家有亲戚关系吧。“
  “一开始是怎样?”
  “一开始川岛找上教授,说他是织作小姐介绍的,姓川岛,他有一个朋友出现了如何的症状,请教授务心为朋友看诊。但是教授十分忙碌,而我那时已经逐渐丧失当医师的自信,不太看诊了,所以……”
  “这样啊,川岛啊……川岛。”
  会不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布下了某种大规模的机关?
  ——不可能吧?
  降旗默然,沉思起来。
  木场不知道该把烟灰弹到哪里,正犹豫着。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烟灰掉到榻榻米上了。
  “对了。”
  “什么?”
  “有个女人……被盯上了。”
  “被盯上了?女人?”
  “说到川岛,我想起来了。听说有个娼妇有生命危险。呃,名字我记得是叫……志摩子。”
  “川岛喜市跟娼妇有什么关系?”
  “我不太清楚,是里美——哦,里美是这个房间的主人,是她告诉我的。里美说,那个女孩被蜘蛛盯上了。”
  “蜘蛛!”
  “对,说什么呢……?蜘蛛和川岛是什么关系,我不太记得了……是什么时候说的呢……?”
  “是那个……女人吗?”
  余香。
  被新造掐住脖子的女人。
  闯进骑兵队电影公司破口大骂的女人。
  ——跟我没关系,我最讨厌警察了。
  留下一件对襟毛衣,消失无踪的女人。
  警方还没有查明她的身份。
  “是这一带的女人吗?”
  “应该是吧。反正一定是站街的流莺,我想里美应该认识,听说志摩子自己进行调查,想找出盯上自己的蜘蛛的真面目,结果那就是川岛——我记得里美是这样说的,不过这件事一面关系吧。”
  “大有关系啊,喂,降旗。”
  “什么?”
  “我出于刑警的立场,不能见你老婆,所以你帮我问一声,然后告诉我地址跟姓名……”
  “你说志摩子吗?”
  “当然了,听到了没?”
  “阿修,难不成你想查报她?”
  “笨蛋,那个女的……由我来保护。”
  ——敌人就是蜘蛛。
  木场这么认定。平野佑吉是被蜘蛛丝操纵的人偶,而川岛新造,还有川岛喜市,应该也被蜘蛛丝给缠住了。那么……
  被杀的四个女人,就是落入蜘蛛网中的猎物。
  蜘蛛网的正中央盘踞着蜘蛛。
  那个蜘蛛——就是元凶。
  木场钝重地起身。“女人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你要回去了吗?”
  “要回去了,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久哪。”
  降旗默默地重新合拢襦袢的衣襟。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代我向你老婆问声好。”
  ——刑警向私娼问好,这也太荒唐了。
  木场在心底笑道。
  他打消回住处的念头,折回车站附近,在小巷里一家可疑的烤鸡肉摊填饱肚子,等待天明。虽然是烤鸡肉摊,却没有半点鸡肉,烤的全是猪的内脏,还有呈现葡萄色,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着色酒。当然老板不可能热情招呼,客人也只有一个伤残军人。木场觉得身为刑警的自己与这里非常格格不入,竖起外套领子,在墙边一把半坏的椅子上坐下。
  早晨一下子就来临了,夜晚倏地隐身,同时诡异的小摊子也消失了。
  木场在朝雾中飒爽地前进。
  目的地是九段下,法医里村紘市在九段下开了一家外科医院。
  看看车站的时钟,才五点半而已。
  里村是个技术高超的外科医师,总是和蔼可亲,也很受病患爱戴,里村医院生意相当兴隆。
  里村就算不当法医,生活也高枕无虞。
  只是里村有个无论如何都无法辞掉法医工作的理由,他爱好解剖。
  木场认为这才是一种病。平常和里村相处,根本无法想像他眼睛熠熠生辉地切割尸体的猎奇模样。不只是木场,他觉得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想像。
  里村是个好好先生,总是顶着佛陀般的慈祥面孔热心治疗病患。但是不管身旁有多少扭伤割伤的活生生的病患在哭叫求救,只要东边发现他杀尸体,他就会飞奔而至,西边捞起溺毙尸体,他就会火速赶往,对尸体无比执着。
  ——他应该去让降旗看看的。
  木场不了解里村的心态。
  坡道上有一家比诊疗所再大上一些的小型建筑物,那就是里村医院。尽管还不到六点,然而仔细一看,大冷天中,里村本人竟然拿着扫帚在清扫玄关。他有些稀薄的后脑勺看起来寒冷极了。木场默默地走近,但医师立刻察觉声息,回过头来。
  “啊,哦,是木场老弟啊。你这个刑警起得倒是很早嘛。呜哇,好糟糕的脸色。你喝通宵吗?这样不行啊,要我帮你摘出肝脏水洗一下吗?”
  “啰嗦,一大清早的,讲点清爽的话题行吗?就不会说声早安吗?”
  “水洗肝脏很清爽啊,不过你的肝应该已经回天乏述了吧。一副身体已经烂到不能再烂的模样,感觉一切开肚子,就会让人大失所望,不过我有点想看看哪。”
  里村摆出拿手术刀的手势。
  “话说回来,医师起得真早哪。而且你这是在干吗?打扫什么的交代护士不就好了?”
  “拜托你别讲那种大逆不道的话好吗?护士得好好珍惜呀。现在护士缺得很,要是待遇不好,她们马上就会甩头走人的。而且最近上了年纪的病患增加,老头子老太婆都起得很早,受伤的时间也提早啦。”
  “老年人……起得早哇?”
  “早得很,早得很哪,”里村夸张地说,“有时候三四点就跌倒喽,像内科,早上根本就是老年人的专科。所以说啊,木场老弟,今后将是成人病的时代,我想把医院改建为成人病专门医院,应该会很赚的。”
  “医生该有的仁心仁术吧?你有的算术吗?”
  “医生也是人啊。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里村把眼镜底下的一双大眼睛弯成新月形,注视木场。他额头上的发际线退得相当靠后,与那双孩子气的眼睛一点都不搭。
  “就是左门町的……”
  “哦,溃眼魔是吧?把黏膜噗一声戳破,尖锐的凿子像这样噗喳喳喳穿过水晶体,一路刺到视网膜……”
  “变态,闭嘴啦。讲这种事那么有趣吗?我不是要问这个。听说你判断凶器是同一把,这一点错不了吗?”
  “错不了,不会错。木场老弟也会相信科学搜查呢。”
  “根据呢?”
  “凶器是前端相当尖锐的金属制物体,而且细心保养,可能每天都会打磨。不,一定是很勤快地时时打磨吧,前端非常薄。菜刀也是,如果经常打磨,虽然会变得很锋利,但也很容易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