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      更新:2024-07-31 16:32      字数:4803
  “我并不是在服侍隆夫。我和隆夫有婚姻关系,但并不是哪一方是主人,哪一方是仆人。我们的立场是对等的。”
  口气十分严厉。
  “可是太太……”
  “请不要称呼我为太太。”
  “哦,那么应该如何称呼?”
  “能不能请你就称呼我杉浦呢?男不管已婚还是未婚,都可以用姓氏称呼,为何惟独女性……”
  “我明白了,杉浦女士。”
  意外的不好对付,但益田相当明白她所说的道理,所以决定听从,和寅好像呆住了。
  “那么杉浦女士,您先生……不,您老公……也不对,隆夫先生他……”
  “失踪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应该是去年夏天。”
  “应该?……为什么这么说?”
  “我离开家里……我们分居了,所以我并不知道隆夫正确的失踪时间。”
  委托人是在前年——昭和二十六年四月时结婚的。
  两人是相亲结婚,配偶杉浦隆夫当时是一名小学教师。
  杉浦美江讲述婚姻生活时,语调十分平淡,益田从她的话中处处感觉到她对自已的配偶有种分不清是轻蔑还是嫌恶的感情。总而言之,杉浦美江这名女子对隆夫这名男子已经完全厌倦了吧。
  美江虽然并末显得激动,但是她的话中处处带刺。
  ——他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胸无大志,也不知反抗。
  ——只会唯唯喏喏地随波逐流。
  在说明伴侣的性格时,本来是没有必要特地冠上这类接头语的。
  虽然不到充满恶意的地步,但至少感觉不到爱情。
  从美江的话听来,这个叫隆夫的人是个可有可无、极为平凡的人。益田觉得这样的人格特质应该还不到需要拿来当成枪靶子攻击的地步,所以美江的话听起来总让他觉得有点残酷。
  但是,他马上就知道这对夫妇为什么会决裂了。
  杉浦隆夫结婚后,短短两个月内就罹患了严重的神经衰弱。
  六月的某一天。
  放学后,隆夫与班上的同学在校园里玩耍,因为一些差错,把几名儿童给弄伤了。这就是一切的开端——美江说。
  “说是受伤,顶多也就是擦伤,并不是需要道歉的伤势。但是由于隆夫实在是太害怕,所以我便代替他去向家长道歉,但是……”
  隆夫完全崩溃了。
  “……自此之后,他便开始说小孩很可怕。他的职业是老师,这样子根本没办法工作,等于是离开了学校。我向学校说明情况,替他申请停职,暂时是应付过去了,但是枉费我照顾,说服他的心血,隆夫并没有康复。”
  是所谓的社交恐惧症吗?
  益田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有那种病。
  “哦,那么……他去看了医生吗?”
  “那不是看医生就治得好的。”
  “是吗?”
  “是的,一切都是心理因素。如果有什么物理原因的话,那还说得过去,可是什么都没有,那根本就是在撒娇、在闹别扭。就跟小孩子耍赖没什么两样。”
  “可是,那类精神疾病……”
  不是那么单纯的吧?
  益田想要找出精确的词汇,支吾其词,他的发言却被美江严厉地打断了:“吃药治得好吗?如果可以靠打针还是手术治好的话,我早就让他试了。就算去看医生,医生也只会讲些有的没的道理,说服病患罢了。如果那是可以靠说服治好的病,我已经试了。与其让医生说服,身为伴侣的我以关爱来说服他,应该会更有效才对。”
  “哦……可是隆夫先生并没有痊愈吧?”
  “我到现在也不认为自已的做法有错,我已经付出最大的诚意了。只要想到他的神经衰弱,再不合理的事我都可以忍耐。我十分温柔,就像照顾婴孩似的对待他。而且世上没有说了还不懂这回事吧?我拼命地鼓励他、安抚他,他却完全没有感受到我的心意。道理对他根本说不通,那些日子简直如同地狱一般……”
  隆夫不和任何人讲话,不见任何人,也不怎么进食,整日关在房间里。不管对他说什么、问他什么,都无精打采,尽是害怕地说:“也可怕,好恐怖。”最后甚至还对美江吼叫:“啰嗦,你懂什么!”然后又沉默不语,就这么日复一日。隆夫的病情时好时坏,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年之久。
  “……我怀抱着明天一定能治好、隆夫明天一定会恢复的心情。才能够坚持下去。但是如果本人没有要治好的意愿,就不可能治得好;既然治不好,我也不可能撑得下去。”
  隆夫发病后约半年,昭和二十七年二月,美江终于忍无可忍,离开了家。
  “你把生病的丈夫——隆夫先生抛下不管吗?”
  “就算把他带走,也无济于事。”
  “可是,如果没有你照顾,他连饭都有不能好好吃的话……那不是很危险吗?”
  “益山先生,你明白我的辛苦吗?和讲不通的人一起生话,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你明白吗?”
  “这……我不明白。”
  “就连禽兽,只要对它们好,它们也懂得回应。但是隆夫明明知道,却不肯听进去,教人无从付出关爱。人在这种境遇中,自我牺牲忍耐了半年之久。”
  “那又怎样?”樐窘蛟疽恢敝蹦ㄒ趴Х龋耸彼鹱帕尘驼饷床遄斓馈?br />
  “什么怎样,我……”
  “我我我的,生病的又不是你。听好了,半年跟五十秒都是一样的。半途而废的话,跟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是一样的。”
  “什么话!我……”
  “可是那个人搞不好再一下就可以治好了啊,只是因为你被挫败了,才会认定他治不好嘛。根本没有其他大不了的理由或根据。”
  侦探狂妄的发言,让委托人的脸瞬间涨红了。“什、什么嘛!那么我之前的辛苦……”
  “全部白费了。”樐窘蛉粑奁涫碌亟幼哦隙ǎ岸宜档叫量啵歉瞿械囊惨谎量喟桑课曳吹挂低纯嗟氖撬阒皇窍勇榉常醯媚辶硕选6夷阋恢鼻康髯砸训男量啵敲挥谐晒男量嘀皇前追选EΣ灰欢ㄗ苡谢乇ǎ颐挥谢乇ǖ呐Σ恢档迷奚停∫蛭挥谢乇ǖ呐偷扔谖弈堋<劝追延治弈埽 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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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什么话……真过分……”美江轻咬下唇,狠狠地瞪着樐窘颉?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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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说得没错。
  美江似乎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意见。
  委托人吞下无处发泄的愤懑,再次不甚情愿地开口:“你的见解令人无法信服……不过你说的没错,这些话或许是多余的。总而言之,我抛下生病的隆夫,离开了家。就在这段期间,隆夫失踪了。”
  “您怎能么知道他失踪了呢?”
  “上个月,我隔了一年之后回到家里。”
  “隆夫先生会不会……过世了或是……”
  “他没死在家里,那就是失踪了。”
  “您怎么知道隆夫先生是在去年夏天左右失踪的呢?”
  “附近的住户说,他到八月底左右似乎都在。遮雨棚有时候会打开,有时候又会放下,而且他好像也会外出买东西。”
  “隆夫先生……不是没有收入吗/”
  “他应该有钱。隆夫有存款,足够他一两年的花用。他对我说过,那是他曾祖父留下来的遗产。”
  美江抚弄着冷掉的红茶杯,有些自暴自弃地下结论说:“隆夫他……就算照顾他的人不在了,也是过得好好的。我离开以后,他如果真的碰到困难,也是可以想办法度过的,所以我才会说他只是在撒娇罢了。他对我的依赖,使得他恢复得更慢了。”
  说成这样,总觉得像是在辨解。
  益田心想还好隆夫能想法子度过,如果没办法的话,美江究竟打算怎么办?如果美江去探视时,隆夫已经饿死的话,她还能像刚才一样毫不在呼地说“我没有做错”吗?
  “那么……”
  美江感觉不像是希望与丈夫复合。
  “……您为何会想要寻找隆夫先生呢?您是担心他后来怎么了吗?”
  “我并不担心,他应该不要紧。”
  “那么为什么……”
  益田问道,樐窘蚪涌谒担骸耙嫔桨。堑比皇且蛭肜牖猷叮饣褂梦事穑俊?br />
  美江紧接着说:“理由就像那位先生说的。”她盯着益田,异常地斩钉截铁、仿佛像在宣告什么似的说:“我想和隆夫离婚。如果当事人不在,就不能办理手续,也没办法协商了。”
  “哦,但是隆夫先生已经不在您身边了……”益田觉得奇怪,说:“也没必要动用侦探把他找出来离婚吧。”他觉得反正对方都失踪了,不管离婚与否状况都有是一样的。
  和寅听了益田的发言,以一种瞧不起的眼神看着他,学樐窘虻目谄担骸鞍ビ矗堑比皇且蛭馕慌肯胍倩猷丁U饣褂盟德穑俊?br />
  瞬间美江脸色大变,忿忿不平地说:“请不要瞧不起人!”
  接着她“锵”地一声用力放下杯子。
  和寅略略倒抽一口气,沉默了。
  “我并没有那么愚蠢,会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你这样任意揣测,让我感到很不愉快。”
  “错误?结婚是……错识吗?”
  “当然了。如果你还心存幻想,认为女人不依靠男人就活不下去,那么恕我失礼,我对你感到非常轻蔑。”
  遭到对方宣告轻蔑,和寅一双浓眉扭曲起来,噘起厚厚的嘴唇“呃”了一声。
  他不晓得还能作何反应了吧。
  “我不是想当一个女人,而是想要以一个人的身份自立。我已经受够了那种彼此依靠、彼此束缚的生话了。我并不是想要炫耀自已的辛苦,或是批评隆夫;我也不是那种没有节操的人,因为讨厌这个,就想换另一个。的确,我和隆夫的婚姻是失败了。但是我们的婚姻之所以失败,并不能单纯地归咎为我们个人之间的问题。”
  “哦……”
  “说起来,老旧的婚姻制度非但要求夫妇彼此依靠、彼此束缚,更单方面地要求女性隶属于男性,它应该要被彻底地重新检讨才对。男女应该是对等的,而恋爱也不应该受到制度束缚,必须是自由的。不对吗?”
  “哦……”
  “这并不是一般的两口子吵架,为了喜欢或讨厌,要在一起还是要分手而争执。我没办法忍受在法律上继续被视为杉浦隆夫的伴侣。”
  “是户籍的问题吗?因为继承或税金等麻烦的……”
  说出口之后,益田马上就后悔了。显然,并不是这类现实的问题。不出所料,美江对益田投以冰冷的视线。虽然没有宣告,但益田似乎和和寅一样被轻蔑了。
  “我……的确和杉浦隆夫结婚。虽然如此,但我并不是想要成为杉浦家的人才结婚的。婚姻完全是个人与个人之间对等的契约。然而即使状况变得如此,我依然必须使用杉浦这个姓。所以我决定先脱离户籍,回归旧姓,再以原本的伊藤美江的身份活下去,然后,如果说隆夫会发病,我也有某些责任的话,我会帮忙照护,并为他支付医药费。但这是不同的问题。”
  益田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于是望向樐窘颉U焯降墓ぷ饕馔獾乩眩诰掷铮圆换崤錾险庋那榭觥木津用一种毫无干劲,却又有些看好戏的口吻说:“最后的部分是多余的,撇开那一部分,你真的很了不起,令人钦佩。只是,有点不对。”
  美江露出意外的表情。“不对?”
  “没错,不对。”
  “哪里……不对了?”
  “名字怎么样都无所谓。如果你想获得真正的自由,就应该 快快舍弃对名字的执着。不管户籍上怎么记载,都与你无关。只要一个人认为自已是金太郎,那么他就是金太郎,但是别人叫他雄吉的话,他就是雄吉,只是如此罢了。那边的益田也是,他的本名好像叫做五反田还是双子山这类怪名字,可是太难叫了,所以我叫他益山,但是这一点都不碍事。”
  益田觉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