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莫莫言 更新:2024-07-26 11:39 字数:4891
她吸口气,愤怒地说:“不。这些钱全部用在慈善事业上,建立矿泉医院。”
大部份的人都去向巴斯之王和文娜夫人问好,每个人的神情都好象是朝圣者赶往神殿般虔诚。
雷克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裘丽问。
他倾身向右边。“我只是想到如果这个房间是一艘船,就太危险了。”
她瞥向聚集在一侧的人群,笑起来。“你真聪明。你想我们会沉吗?”
“只有那些在仪式中无法保持漂浮的人才会下沉。”
“我喜欢你,齐雷克。”
“很好。我需要一个朋友。”他握握她的手,带领她走到人群后。片刻之后,只有伍约翰站在他们和文娜夫人之间。
建筑商恭敬地行礼。“您的出现带给我们春天的气息,夫人。”
她微笑,露出和茱莉一样洁白整齐的牙齿。一串巴洛克式的珍珠项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注意到她优雅纤细的脖子。她穿着茱莉的黑线绒礼服,茱莉的容貌肖似她的外婆。她们两个都端庄而优雅,有相同的迷人的蓝色眼睛,和完全得足以向艺术家的技巧挑战的鼻子。然而,她们的性情却有天壤之别。
他还记得安乔治是怎么说文娜的。他叫她狡诈尖酸的老女人,说她除非双臂残废,否则绝对不会放开茱莉,据桑提斯说,文娜骂乔治是个老混蛋,因为他将牺牲女儿,害她走上和她母亲相同的命运:死于生产。雷克认为乔治和文娜这两人都是放纵任性的家伙,完全不顾一个充满爱心的年轻女人的感情,而雷克打算满足这个可爱女孩的一切需求。
他每次见到文娜都处于不利的情况。不过,今晚的情形不同,因为少了茱莉令他分心,他能够将注意力集中在文娜身上。
急着做这件事,雷克将裘丽交给蓝毕梧,握住文娜夫人的手。
“晚安,夫人,”他说。“很高兴见到你出来走动。”
她庄严地点点头,吸吸鼻子。“晚安,雷克爵爷。看来你正在享受巴斯城的殷懃款待。”她瞥向他的手。“那股气味还在呢!”
讨厌的老女人!他耸耸肩。“为了维护巴斯城规,总得付出代价。”
“说得像真的一样。”她转向毕梧低语:“安乔治给我们弄来了一个最暖城的访客。”
裘丽倒抽口气。毕梧的白帽掉落。
雷克放开文娜的手,倾身靠近她。“小心,夫人。这个访客会带给你惊喜。”
她摇摇手杖。“我怀疑。”
齐雷克是不会受她威吓的。“也许你想喝杯酒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
她的眼睛闪动冰冷的光芒。“我不想打扰你和你的朋友,你们似乎玩得正起兴。”
裘丽开口。“那个丑陋的女孩诈赌。她不肯交出骰子,所以雷克爵爷亲自动手。”
蓝毕梧注视雷克。“你拿到骰子了吗?”
“当然,拿去吧。”雷克递出罚款和假骰子。
“谢谢,”巴斯之王说,皱起眉头。“下流的无赖,”他咕哝。“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到巴斯城来诈骗我们的钱。”
“很难的,先生,”雷克说。“只要这里有你在。”
蓝毕梧挺直身体宣布:“我认为我应该调查这群人,将诈赌者带回去侦讯。”
巴斯之王向他的王后伸出手臂,他们消失在人群中。
“庞杜比在这里。他正在和一个男爵的女儿跳舞,”文娜说。“他也是安乔治的朋友。我以为你要为我倒杯酒,雷克爵爷。”
“庞杜比很亲切地提到你呢,夫人。茱莉有没有告诉你我让她用我的马去布里斯托?”
文娜的嘴角下垂。“她当然告诉我了。她告诉我所有的事。我试着脱服她不要用那匹马,她已经好几年没有驾驭这么活泼的马了。”
太好了。茱莉在文娜面前坚持了自己的决定。“茱莉驾驭得了那匹马。”
文娜敲敲手杖。“啊,可是这匹野兽希望被驾驭吗?”
他愉快地咧嘴笑,伸出手。“我很乐意把缰绳交给她。”
文娜把手放在他的衣袖上。“她不会嫁给你。”
“啊哈。”他开始缓慢地走向摆着酒钵的桌子。“我们谈到问题的中心了。”
“她不会签婚约的,就算对方是尊贵的齐家继承人。”
“别人会以为你不希望茱莉享受我的姓氏能够带给她的好处。”
她手里的木杖颤抖。“等安乔治解决你,你的姓氏就一文不值了。”
雷克利用从桑提斯口中搜集来的消息。“怎么?你拥护安乔治?我还以为你瞧不起他呢。”
“我当然瞧不起他。他是个恶棍,可是他的狡诈足以榨干你。”
雷克双膝用力避免滑倒。如果文娜知道……他甩掉不可能的想法。
“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文娜夫人?我认为你喜欢和安乔治玩游戏。而我相信你不知道自己对茱莉造成什么伤害。”
“你这无礼的小子!”她发火,可是脸上仍然挂着微笑。“这是我听过最荒唐的事。她是个坚强的好女人,好得你匹配不上!”
有一百双眼睛看着他们,雷克保持理性冷静。“她必须坚强,否则怎么受得了你和乔治的折磨?”
她的手指抓紧他的袖子。“茱莉和我熬过了乔治的把戏。你又了解那个混蛋多少!”
“我只是一个客观的旁观者。”
“随你怎么说。茱莉将为爱情结婚,而不是依从她的父亲的命令。”
雷克打出桑提斯给他的一张王牌。“就像你一样?”
她脸色发白。他们到达点心桌旁,侍者为他们倒酒,雷克递给文娜夫人一杯。
“我的两次婚姻都是别人安排的。”她玩弄手上的扇子。“两个丈夫都是结婚那天才第一次见面。”
她受过伤害。但是她知道如何不让她的外孙女受伤害吗?“你对这两次婚姻感到愤怒,是不是?”
她扬起下巴。“我熬过来了,有我的帮助,茱莉不会像市场的小牛般任人买卖。”
他第一次深思这个娇傲的女人在男人手上受过的苦。但是她不好的经验就使她有权利玩弄茱莉的生活吗?多么奇怪啊,一向将婚姻视为实务安排的他,现在竟然会把它看做是情感的结合。
虽然他同意文娜的看法,却不能告诉她,她会将它视为他的弱点而加以利用。他决定用权势对抗权势。“国王赞成这件婚事。”
她注视他。“他回信给你了?我没有看见信——”她骤然住口。
他忍不住微笑。“偷看别人的信等于偷窃。”
她像个任性的孩子嘟起嘴。“我会告诉茱莉你骂我是贼。”
“你可以顺便告诉她,我将送给你一座庄园——在她和我结婚之后。”
“我会告诉她你企图贿赂我。”
“齐家的人,”他骄傲地说。“不会卑躬屈膝地贿赂任何人。”
“除非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要隐藏,或是要维护浪荡的名声。”她喝完酒,将酒杯递给他。“晚安,我不打扰你玩乐了。”
他看着她跛行而去。乖僻的文娜夫人甚至会伤害最爱她的人。
他的心为巴斯城的邮政局长小姐,以及她多年来忍受的痛苦而痛。附近的嘈杂声退去。他突然觉得空虚而寂寞,甚至在欢乐的人群中。他放下酒杯。
如果茱莉没有去布里斯托,今晚她会在这里,而且会鼓舞他使他摆脱阴郁的情绪。他什么时候不再因需求而想要她,开始为自己需要她?
这个想法像颗炸弹震撼他的心灵。起初,他痛恨她和自己,以及促使他们在一起的情况。然后,他了解并且尊重她小心保护的感情。后来,他深深地被她吸引。现在他渴求她,需要她。他爱她。
我爱她。
惊愕的雷克找到最近的椅子坐下来,他的眉头渗出汗水。温柔的感情在他的胸腔里膨胀,否认的情绪继之而起。
他没有恋爱的经验。在他看来,婚姻要求的是责任和忠诚,至于“爱”只是殷懃的男人挂在嘴上的浪漫口号。
他爱安茱莉。想着这几个字,承认这事实,他的情绪逐渐平息下来。他爱她,她明天早上就会到家。
她将陪伴他去温泉池,明天晚上他要使她成为他的女人。
第九章
诱惑女人者在巴斯城的公共场所应该节制他们的甜言蜜语。
…蓝毕梧,巴斯城规
今天早上她会和他去温泉池,但是晚上后她将要求他离开。
这是正确的选择。这是她唯一的选择。那么,她为什么心痛?
茱莉穿上衣服,肩膀怎么也撑不起来。鸽子从屋檐下的鸟巢飞出,咕咕地叫着。甚至天气也决心嘲弄她的心情,因为黎明的光线渗入澄清如镜的天空。
她一边扣扣子一边为啃啮决心的疑虑找借口。她试着告诉自己她仍然同情齐雷克,但是她知道令她痛苦的其实是自己对他产生的真感情。
她没有指望他对她的工作产生兴趣,更别提他会不顾危险逮住强盗、取回失窃的邮件。他对道格和昆彼是真的关心。齐雷克的内心并不是个恶棍,感情的真假她还看得出来。她的父亲使她成为识别感情真伪的专家。
雷克似乎是真正关心也在意她的,否则他何必花时间陪伴她?他一定是想要她,否则他为什么会如此放纵地吻她、爱抚她?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他必须娶她。
她可以永远欺骗自己,永远相信他是真心地爱她。
但是当面对“生活在谎言之中”或是“独自生活”的抉择时,她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提起袋子拿起手套,她下楼去和外婆一起等他。
文娜站在壁炉前,注视着架上的画像。黎丝为外婆涂了淡淡的脂粉,梳了一个流行的发式。红宝石在她的耳朵上闪耀。
“我仍然认为你应该让我把它带到办公室去,”茱莉说,走到外婆身后。“既然它使你如此心烦。”
文娜生气地看着画像。“他是个下流的漫画家。他应该把你画成端庄聪慧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大眼睛的无知女孩——虽然当时的你相当纯真。”
茱莉的内心畏缩。“哦,外婆。”
她仍然没有看着茱莉。“这个城市的人仍然无法忘记你的愚蠢行为,虽然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如果我不为你辩护,孩子,谁会呢?”
茱莉注视文娜僵直的背。“我会为自己辩护,外婆。我是成人了,我不怕闲话。”
文娜低头,暴露出精色头发里的灰斑。“可是你必须承认,这种事太难堪了。所有的这些婚约。我在想如果我……如果你再签一次婚约,我们会变成什么?”
每一次的婚约都使外婆难堪。“我会是巴斯城的邮政局长小姐,而你会是我最喜欢的外婆。记住,我已经不是画像上那个无知的女孩。”
“我应该烧了这个可笑的东西。当我想到我竟卖了翡翠项链来订制它……”她叹息,摇摇头。“真令人憎恶。”
茱莉感觉仿佛被掴了一巴掌。她一向很欣赏这个画家的嘲讽风格。“你不是认真的。”
“不,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文娜转身,不高兴地歪歪嘴。
“你打算以这种发型出门?”
“我的头发怎么了?”
“它看起来像编起来的马尾巴。你会把头发弄湿,然后黎丝得花几个小时把它弄干。”
茱莉摸摸自己的辫子。“我觉得这个样式很合适。我不打算在温泉池里游泳,而且黎丝从未为我弄干头发。”
文娜耸耸肩。“随便你。不过如果你那短期的仰慕者再不赶紧出现,我们索性留在家里。到七点钟,浴池就会挤得不象话了。”
茱莉瞥向时钟。“现在才六点半,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他只是一个朋友。”
“呸!女人和男人永远不可能是朋友,你应该了解这一点,他是你的父亲的可怜玩偶。你不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吧?”
茱莉咬住嘴唇。“不,”她低语。“当然不。你教会我许多。”
外婆拍拍她的手。“因为那个家伙为了娶你会说和做任何事。如果你愚蠢得相信他的赞美和承诺,亲爱的,你会发现自己被困在他的城堡里,肚子里怀着孩子,没有人关心你。”她摇摇手杖。“我告诉过你那个小气鬼说要送给我一幢在北方的农舍吧?想象我住在一个佃农的茅舍里。不到一年我就会死于肺病。到那个时候,你就无依无靠了。”
茱莉的心似乎枯萎了。为了鼓舞自己,她注视房间里她最喜欢的东西:画像。可是预期的喜悦没有出现。“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外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