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冬儿      更新:2024-07-21 11:16      字数:4834
  张小辫正发愁怎么把僵尸运到灵州城里,见了山上无数虾蟆,双眼一转,顿时计上心来,哈哈一笑,叫道:“不怕没来运,就怕运才来!”立刻让小凤看住驴车,他率同孙大麻子,两人挽起裤管衣袖,跋泥涉浆地爬到山上,捉了满满一麻袋活蹦乱跳的大虾蟆回来,这才找准了路径直奔灵州而行。
  一行三人凄凄惶惶,饥啃干粮、渴饮山泉,躲躲藏藏的好不容易挨到灵州城外,找了一处僻静的土地庙歇了脚,先由张小辫到城门处探上一探,看看能否入城,这座灵州城规模浩大,兵多粮广,地处水陆要冲,士农工商五行八作极众,城内颇多繁华所在,乃是鱼龙变化之乡,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城防坚固无比,内外两道城墙,四门各设炮台,筑有坚固的敌楼箭塔,此时城头上箭拔孥张,戒备格外森严,。
  自粤寇来犯,就是起心要打这座城池,早在灵州附近形成合围之势,水路交通都已隔绝,有许多行商和难民都避在城内,远遁不得,前两天守军击溃了攻城的粤寇,料定贼兵新败,其主力又缺少粮草接济,短时之内必然不会再来,便趁着白昼开了半道城门,使百姓往来通行,只是各门都有把总亲自督率兵勇,严格盘查出入之人,但不知是何缘故,进去的还好说,出城之人,却无不被门军从头到脚搜个仔细。
  张小辫躲在城外偷眼看了个遍,心中有了底,估摸着能混进城去,便匆匆回去找到孙大麻子和小凤,把僵尸身上涂满了烂泥,和上百只大虾蟆塞进同一个麻袋里,推在空驴车上,三人探头探脑地混在入城的贩夫之间,慢慢走向城门。
  孙大麻子和张小辫都是胆大妄为之辈,此事既然横下心来要做,只要把脑袋当做白捡来的一般也就罢了,可小凤却是提心吊胆,越接近城门越是觉得脚软,心想:“这毕竟是藏着具前朝古尸入城,万一把门的兵勇有些眼明手快的,难免被其识破了被当场拿住,我一个姑娘家,又没什么见识,如何劲得起公门中三推六问的千般锻炼?”
  又想:“更何况就算被带到衙门里遭了大刑,也不知如何招供,这些勾当都是张三那厮的鬼主意,天知道他千方百计地要把僵尸运到城里想做什么……”她心中虚到了极点,身形脚步也都不稳了。
  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此时想回去都来不及了,驴车上鼓鼓曩曩的麻袋和这三人虚头巴脑的模样,早已引起了守城兵勇的注意,领对的军官凶神恶煞般握住腰刀点手喝问:“你三个都给老子站下了,进城想做什么?麻袋里又装了些什么?”
  张小辫见状暗暗叫苦:“此番真被王寡妇的贱女儿害死了。”亏他好生急智,又有一副泼胆,急忙伸手架住小凤胳膊,堆着满脸无辜对那走过来的几名团勇拜道:“军爷辛苦,小的们给军爷请安了,我等都是瓮冢山附近的百姓,昨天趁着雨水大,便到山中捉了许多虾蟆,恰逢小人的姐姐染了风寒病,眼见是病入膏盲不能活了,就想进城将这些鲜活虾蟆换些诊金,带我姐去郎中处把个脉,讨几帖药来治病,还望军爷通容则个。”
  说着话,张小辫手中悄悄使劲,用力去捏小凤的手臂,小凤正自魂不附体,脸色刷白全身发抖,额上都是冷汗,又兼臂上吃痛,忍不住咬着嘴唇蹙起眉头,果然是一副病体憔悴的模样。
  那些把守城门的兵勇,上上下下打量了张小辫三人一番,看他们都只十六七岁的年纪,破衣烂衫,直如乞儿一般,并不象是粤寇派来的探子,又伸手在麻袋上按了几按,提刀拨开麻袋口来看了一看,里面腥气扑鼻,确是活生生的虾蟆。
  张小辫担心再被翻下去露了马脚,就偷着对孙大麻子连使眼色,那孙大麻子虽是心直,终究不是傻子,也知此事做不来耍的,连忙从麻袋里抓出一只肥大的虾蟆,臭哄哄地半死不活,举在手里要递与其中的军官:“官长老爷杀贼杀得辛苦,吃了虾蟆补身,滋阴壮阳,上下通气……”
  那带队的旗人军官立刻捂着鼻子挥了挥手:“好腌臜的奴才,当真不懂好歹,谁他妈要你的臭虾蟆,弄脏了爷的官服,就拿你的人头来赔,别堵着城门啰嗦了,快滚快滚……”说着在孙大麻子屁股上踢了一脚,骂声:“聒噪!”便把三人放入了城中不再理会,自行带着手下挨个去搜查盘问出城的百姓。
  张小辫这一伙三人,恰似漏网之鱼,慌里慌张地混入城中,虽然大战刚过,民居城墙上皆是满目疮痍,但老百姓还是要维持生计互通有无,买卖铺户多半照常开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有来有往。
  张小辫担心城中人多眼杂坏了大事,不敢在人多处行走,只找没人的小巷子来走,七转八绕行过几条穷街陋巷,前路却被高墙封死,是条死路,两边都无门户,路径狭窄,驴车掉转不得,三人又惊又累,只得暂且坐在巷子里歇歇腿脚。
  孙大麻子正想问张小辫,冒死将古尸运进城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勾当?还没等开口动问,就见两边墙头上有黑影晃动,他还以为是有贼偷逾墙而走,忙捏着拳头跳起身来,定睛看时,立时出了一身冷汗:“进了猫巷不成?哪里来的这许多猫?”
  原来墙头巷角处,不知几时钻出几百只野猫来,一只只脏兮兮的瘦骨嶙峋,眯着猫眼围着张小辫他们打转,不知怀着什么鬼胎,神色极是不善。
  书中暗表:这座灵州城是处古城,已历千年,自唐代以来,多产花猫,故又有“猫儿城”的别名,城中流浪无主的野猫极多,盘街据巷,数以万计,城中至今还有旧时猫祠古迹,颇多灵验,所以虽然常有野猫偷鱼窃肉,当地的居民却无人敢去开罪那些猫爷猫奶。
  张小辫见状也知不妙,忙低声招呼孙大麻子和小凤:“快把麻袋里的女尸拖出来喂猫啊!”那两个听得此言都怔在当场,没口的叫冤:“千辛万苦把那僵尸美人偷运入灵州城来,一路上担了多少风险,受了多少惊吓,竟是要喂这群贼猫?”
  有道是:“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也深”,毕竟不知林中老鬼吩咐张小辫进城意欲何为,且听下回分说。
  第二卷 槐园凶宅 第一话 金玉奴(上)
  话说张小辫这三人,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带着“僵尸美人”混入了灵州城,结果刚一进城,就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迷了路,谁成想这条荒僻幽暗的老街旧巷,竟有一大群野猫盘据,三人顿时被群猫团团围住,别看一两只猫不吓人,可一但成群结队的蜂拥而来,那情形也着实教人心惊。
  灵州这座“猫儿城”里,最是盛产花猫,所谓“花猫”,身上皮毛并非五颜六色,那些黑白相间,又或是黄白相间的杂色之猫,皆属花皮,倘若有遍体一色之猫,则必定是从城外来的,城内之猫,绝无纯粹一色的皮毛。
  此事在当地无人不知,张小辫多次进过灵州城,故此知道一二,他晓得这条全是野猫的巷子在这城里叫做“猫儿巷”,挡住去路的那堵高墙,想必就是传说中极具灵异的“猫仙祠”后墙了,附近百姓不供“狐仙、白仙”,却专喜欢为求猫仙爷保佑,遇到大事小情,必到祠中祈求许愿,这也是本处风俗使然,常常都有人把鱼肉馒头扔到祠后巷中。
  久而久之,那些无家无主满城流浪的“馋猫、懒猫”,就逐渐聚集在“猫仙祠”周围,平时睡懒觉晒太阳,醒了就去吃那些善男信女供神用的鱼肉果子,都被愚夫愚妇们给惯坏了,结果满城当中,再无一只花猫肯在夜里去捉老鼠,所以灵州城除了猫多,老鼠更多,鼠患已然有成灾之势。
  可常言道“世事有一兴,则必有一衰”,近年来天灾连着兵祸,人心丧乱,世风不古,大多数老百姓衣不遮体,食不充口,吃了早起的,就愁那晚上的,有几个还顾得上孝敬它们这些猫爷猫奶?祠庙道观里的香火,都已惨淡得今非昔比了。
  直苦了古祠堂里这群好吃懒做的大小馋猫,一个个饿得眼珠子发蓝,伏墙卧檐喵喵惨叫,好不容易见有三个人推了辆驴车进来,便以为又有善人前来烧香许愿,按惯例,稍后免不了要发上一番利市,让它们这伙“猫仙爷”的重子重孙饱餐一顿。
  可那三个家伙太不懂事,进来了半天,干坐着不动,也不见取出什么糕饼肉脯来,不由得好生着恼,群猫心头起火、口中流涎,攒着脚步越逼越近。
  张小辫心中八百多个转轴,油滑灵光,见机何等之快,眼瞅着大群野猫来者不善,又想起平时在城里听到的传说,就知道十有八九,这伙馋猫都是来索要吃喝的,此时若不把它们打发了,一旦闹出什么动静,必被城中巡逻的团勇发现,自己这三人藏带着一具古尸入城,即便不被官府当做粤寇的细作,也得被看成挖坟穴陵的盗贼,到时候被揪到衙门里过回热堂,就算张三爷满身是嘴,怕也辨白不清了。
  心念一动,立刻想到麻袋中那些大虾蟆,忙不迭地招呼孙大麻子和小凤,他本想说:“快把驴车上的虾蟆拿出来喂猫!”但脑子里只惦着能换下半世大富大贵的“僵尸美人”,情急之下竟说成了:“快把驴车上的女尸拖出来喂猫啊!”
  孙大麻子和小凤还以为要用僵尸喂猫,僵尸的肉叫“闷香”,据说世上还真有人吃过,却没听说猫儿也吃僵尸,何况担着天大干系把“僵尸美人”运到城里,都是听了张小辫的花言巧语,实不知他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心慌意乱之下,都呆呆地愣在当场,不知该当如何理会才好。
  张小辫见这两个夯货不济事了,急得跳起脚来,还得三爷亲自动手,他蹿上驴车揪开麻袋,将那些闷得半死不活的肥大虾蟆抖在巷中,群猫闻得有腥,顿时眼中放光,呲起猫牙“呼啦啦”向上一拥,按住了虾蟆乱啃乱咬。
  趁着群猫大吃虾蟆,张小辫把那僵尸重新套上麻袋,让孙大麻子抗在肩头,拽了小凤就往巷外溜去,驴车也不要了,他们惟恐踩到那些闷头吃蛤蟆的野猫,只得捉起脚步,贴着墙边而行,刚走了几步,就见猫群里走出一只黄白斑斓的猫来,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三人。
  张小辫等人心知古怪,忍不住多看了那只花猫两眼,只见那花猫不比寻常野猫,年齿也不算大,皮毛光滑,双眼炯炯,极有神采,举止气度都显得雍容不凡,看起来竟是这群野猫的首领。
  张小辫猛然想起那套观猫辨狗的法子,仔细一看,此猫双耳浑圆,异于常猫,应是古籍有载的“金玉奴”,黄斑如真金,白斑似美玉,自汉代有猫以来,便是世间稀罕的品种,他人穷志短,不由自主动了邪念,心想:“倘若把这金玉奴贩到京城,那些嗜玩的贝勒王爷们少不了有识货之人,说不定能……”
  张小辫脑袋里正在打歪主意,却见猫群中的那只“金玉奴”,忽然抬起头来,眯着猫眼嘴角子上翘,竟是冲他三人微微一笑,这一笑险些吓得张小辫等人魂飞魄扬,盖因从古到今,普天下之猫绝无笑颜,谁看过猫儿会笑那真教见鬼遇妖了。
  第二卷 槐园凶宅 第一话 金玉奴(下)
  张小辫看见那猫笑得诡异,顿时想起先前在金棺坟里数猫的遭遇,心中打了个突,再也不敢朝那金玉奴瞧上一眼,脚底下生风,一溜烟似地逃出了窄巷。
  孙大麻子和小凤也都吃了一惊,跟在张小辫后面逃了出来,三人转过一条巷,到了一处有人行走的街角,方才停住脚步,呼哧哧喘作了一团,心中多是惊慌,半晌作不得声。
  孙大麻子把抗在肩头的僵尸美人放到地上,喘些了片刻,问张小辫道:“邪门了,俺长这么大,平日里家猫野猫见过无数,可从没见过有猫儿能笑,听说猫不会笑,是因它们脸上没有喜筋,刚才所见,定是古祠中的妖怪无疑了,须请个法师收服它才是,免得日久为祸,害了无辜性命。”
  小凤却说:“想必是猫祠中久无香火供奉,咱们喂了野猫许多虾蟆,让它们不至挨饿,猫仙爷心中高兴,这才显出灵异,小三你说是不是这样?”
  张小辫道:“你们没见过市面,又懂得什么了?这世上的猫虽是到处皆有,愚俗之人自以为熟识了,却并不真正知道它们的底细,三爷我可不是吓唬你二人,别说猫会笑了,它们还能背地里偷说人语,无论是黑猫白猫还是花猫,皆可口出人言,只不过这些举动犯忌,故不肯说,唯有在避人耳目之处才做。”
  小凤和孙大麻子皆是摇头不信:“你说的是鹦鹉,却不是猫,谁个见过猫儿能口吐人言?”
  张小辫故弄玄虚地低声说道:“有一古法,可逼迫猫儿当着人面说话,你得先抓来一只牡猫,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