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
卖吻 更新:2024-07-21 11:15 字数:4714
走进厨房,他严严地关上门,打着煤气灶,往茶炊里添上水,从口袋里掏出大哥大。
“请接波卢克斯,”他低声说,“请转告,鉴定专家只能在三天内抵达。否则就不要来了。二天之后受控样品将被销毁。”
格列塔困惑而委屈地望着主人。他说了它熟悉的“食盆”,可是自己却没想到什么也没有往这个食盆里放,为什么还说?只顾站在厨房中间对着那个黑盒子说一些听不懂的话,甚至连看都不看放花提包的方向,好吃的带点咸味的食块通常都是出自那只提包里。与其这样,它还不如留在老主人身边。老主人虽然不像少主人这般可亲,但是心肠好,总是从桌子上拿点东西喂它。牧羊犬蹲在主人的腿下,试图截住他的目光。但是阿亚克斯似乎忘记了它,重新在黑盒子上按键。
“如果鉴定专家在三天之内赶不到,你们就甩掉货物,我们不能再保护它了。三天之后可能有客人要来,必须为他们腾出地方,保证不走漏消息。什么?我无所谓,这不关我的事。当然,要万无一失。儿子?他不会有问题,上校全都十分清楚。对,当然,也包括他。再见。”
阿亚克斯关上电源,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伸手从花提包里取狗食。
“怎么了,亲爱的?”他说,“查皮”的碎末从花提包倒进食盆,发出悦耳动听的沙沙声,“饿了?主人不给你吃的?嗨,他真坏,嗨,真坏,完全把小姑娘忘了,只顾忙这事那事。别生气,亲爱的,敞开吃吧。”
格列塔很能领会主人的语气,它明白主人没有给它食物不是因为它什么地方做得不妥或是犯了什么过错。这是最主要的。狗的忠诚规则不能违背主人的意志。格列塔向阿亚克斯投去恭顺的目光,舔了舔他的手。
亚历山大·塔什科夫很早就懂得了权力和财力,虽然他一直没有掌过权,只是接受了这一客观现实。他知道,许多罪行正是为了钱,甚至身败名裂的风险特别大也在所不惜。一百次中有九十九次都是对钱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恐惧。
他清醒地估计了废止租约的形势。他知道,租约既然是靠了大量行贿才得以签订,那么决定这一纸合约的人,在租赁者面前就不能回避自己的责任。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借助于“幸福童年基金会”在当地的媒体上组织一个战役,掀起一个浪潮,动员社会舆论,然后挥舞拳头要求提前废约,同时表示准备支付全部赔偿金,因为孤儿们的利益更重要。甚至还可以试试宣告租约无效。决定租约命运的官员们,在这个浪峰上不可能持久对抗,他们没有保护租赁者的理由。但是这需要不少于三四个月才能办到,塔什科夫没有这么充裕的时间。
为了让能促成快速签约的人伸出援手,惟一的办法是花更多的钱行贿,比他们从租房人手里收到的贿赂更多。当然,行贿不是正大光明的事情,这谁都知道。塔什科夫也知道,但他还是得行贿,用的是苏联文学经典作家米哈伊尔·费多罗维奇·鲍加托夫遗产中的钱。当然,他并不亲自出面去做这种勾当,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不留痕迹,甚至还高雅脱俗,但是同时也不留回旋余地,让受贿人休想耍滑头脚踩两只船。当官的确信受到势力更强的黑手党集团的钳制,他们的事,这个团伙全都了如指掌,如果不这么做就逃不出它的手心,它非找租房人算账不可。
最让他们害怕的是,他们必须以官方身份到前保育院去一趟,通知租房者赶快把房子腾出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敲定文件并且签字盖章是一回事,然而收了人家的钱后再甩掉人家,同时当面对他们说有人出更多的钱,又完全是另一回事。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还要有一笔钱用来组织纠察队。把居民集合到保育院周围,发给他们写着“保育院属于孩子们!”、“外来人从保育院滚出去!”的标语牌,并且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怎么做等等。纠察队员应该对官方给予道义上的支持,表达出促使尽快废约的现实理由。
“我们不想提前打搅你们。我们以为,一切都可以通过对话来解决。”地方行政当局的代表对租房人说,“但是您看,事情起了变化。对此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租约包含有违约和不守约条款,这您自己知道。我们将房子向您短期出租,只能以一伺出现向保育院拨款的可能性时租房者立即腾出房子为条件。我们没有守约,我们同您签订的是三年租期,因为当时我们相信,三年之内不会给保育院拨款。但是现在有钱了。为了这个三年期的租约我们已经够窝囊的了。请相信我,为了维护您的利益,凡是我们能做的事情都尽力做了。但是,唉!”
塔什科夫站在表达愤怒的社会舆论的人群中,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高高的混凝土围墙绕院子一周。塔什科夫装成一个热情活跃的积极分子,爬到纠察队员开来的汽车顶上,把一块标语牌高高举过头顶。他老练的眼睛穿过包围着建筑物的棕色树干和绿色枝叶,不时捕捉到移动目标。不错,这里的警卫够多的,最糟糕的是,他们不仅在混凝土围墙内侧的院子里,而且还在外面的山坡上执勤。这帮租房人个个都是尚勇好斗的亡命之徒。如果真要跟他们动武,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处置得对,用光了鲍加托夫的钱。如果解决问题可以不流血,那就不要流血,不管要花多少钱。遗憾的是,不是所有的领导者都明白这个道理。
瓦西里·伊格纳季耶维奇没有把来访者送出门。刚刚发生的几件事情有如晴空霹雳。而且想不到竟会接二连三,真是祸不单行:阿亚克斯命令三天后甩掉姑娘和米隆,而这里却乱成一团糟。他说的三天已经过去了一半。但是,暂时什么都不能办。鉴定专家随时都可能抵达。必须让他们看到活着的娜塔莎而不是尸体。没有关系,也许,到早晨自会消停。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越来越糟。官方客人离开之后,纠察队员并没有如瓦西里所希望的那样散去,他们继续围在房子外面,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不仅如此,暮色降临时,他们从汽车里拖出了帐篷,点燃了篝火,分明是准备做饭。怎么,他们要在这里过夜吗?胡闹。瓦西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出大门。
“公民们,”他尽可能有把握地说,“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各自回家去吧。行政机关的代表把当局做出的决定通知我了。我同意他转达的决定,不持异议。给了我一个星期的时间,让我们搬出东西,腾出房子。我发誓,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就不在这里了。你们的示威没有意义,我用不着说服。我们已经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引起一片怒吼,人群头上举起一批新的、瓦西里白天没有见过的标语牌:“喀查普从乌克兰的土地上滚出去!”“乌克兰的土地属于乌克兰人!”
人们喊道:
“我们要呆到你们从这里滚蛋为止!”
“不能相信你们!”
“从保育院滚出去,它属于孩子们!”
“大肚子喀查普是靠乌克兰面包养肥的!”
“趁着好胳膊好腿快滚开!你们剥夺了我们的工作!”
喊声中增加了攻击性。瓦西里明白了,通过和平谈判他根本达不到目的,向人群开枪也不行,所有的租房文件上都签着他的大名。如果有一个示威者被擦破点皮,首先会拿他是问。
“你们要怎么样?”他大声问,尽量不失镇静,“为什么不走开?”
“我们要看着你,”人群中有一个人说,“我们还要看着,你怎么搬走东西。所有的汽车我们都要检查,不让你们搬走保育院的东西。你快收拾自己的东西去吧。”
这一招全然失灵了。就是说,娜塔莎不论是死是活,都无法从这里弄出去了。当然,可以由警卫押车,不许检查,但是他的警卫全都是些一眼就能辨出民族特征的人。不得了的还有武装的车臣人要到喀尔巴阡山来居留的事。一旦泄露秘密,阿亚克斯会拧断他的脑袋。
没有办法,只好等待,在三天之内就地解决娜塔莎和米隆的问题。还等个鬼!必须赶快制止鉴定专家到这里来。外面那伙人决不会放他们进来的,即使放进来,那么有外国人到来的消息也会马上传开。
瓦西里回到楼里,叫来了警卫队长马拉特,一个魁梧结实、满脸胡子直长到眼边的男人。
“必须当机立断,他们反正不会让我们安宁。就在今天夜里,你把该结果的都结果了。现在我们就准备开始。”
“这些人就这样围在外面?”
“照一切情形看来,是这样。他们不打算散开,这就叫来者不善。不要去招惹鹅群,这里不是俄罗斯。在这个地方,您和我一样,都是不受欢迎的外族人。乌克兰没有参战。所以我们别出意外。”
“可奥赫里缅科呢?他哪能允许我们这么办?”
“哪能,哪能……他允许了。就这么办。他是个傻瓜。原来,不满情绪早就产生了,本该及时发出警报并采取措施,可是他却指望一切自生自灭,自行平息。现在讨论还有什么用?应该及早在能做点什么预防的时候讨论。现在只能顺时应势,相机行事。简单地说,必须人不知鬼不觉地收拾掉姑娘和上校的儿子,他们再也没有用处了,撤退的时候反而是多余的累赘。惟一的时间是夜里,什么都看不清的时候。把监控灯都断掉。”
“两个人一起干掉?”
“你啰嗦什么?”瓦西里光火了,“对你说一遍就够了,赶快去执行,而且要不折不扣。”
警卫队长默默地走出房间。暮色越来越浓。瓦西里·伊格纳季耶维奇盯着房子周围的人群。从他住的三楼窗户里看得十分清楚,人们支起帐篷,围着篝火忙着。照一切情形看,这些纠察队员很有经验,因为他们的活动组织得很好。从一大批人中分出一个“精神压力”小组,站在一边举着标语牌整齐地呼喊口号。现在,第一批人吃完晚饭来换班了。原先站着的人把标语牌交给已经吃完饭的人,再到篝火边去。看来,他们是要打算闹上一通宵了。但是这也不错。在自己一片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中,他们听不见他们料想不到的声音。
天色更黑了。警卫队长按照命令,没有打开围墙和房顶上的灯光。但这时瓦西里听见马达声响,稍过了一会儿,看见一辆载重卡车开到跟前。当即有几个男人从一堆篝火边离开,几分钟后就清楚了,他们拉来了几个蓄电池组,接上大功率的弧光灯。又过了一会儿,整个保育院被炫目刺眼的灯光照得朗如白昼。
“这群狗杂种,”瓦西里低声骂道,“居然堵得这么死。他们想看什么,我倒想知道。”
他冲进走廊。
“给我找马拉特,要快!”他对本层的值班警卫说。
五分钟后,警卫队长就到了,他刚刚吃完晚饭。
“暂停,”瓦西里对他说,“太亮了。”
“可以派一名神枪手,把他们所有的灯都打掉,”马拉特建议,“他们未必有备用灯。”
“你疯了!我们是和平的租房人,我们哪来的神枪手?你想闹出丑闻来吗?即使我们只开一枪。明天他们就会把警察、反侦察、国防部和新闻界的人全都招来。你的和平意识太差,没有长脑子啊?老老实实地坐着,不要探头探脑!早晨会比晚上聪明些。奥赫里缅科说,我们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一个星期之中,我们总能想出点办法来。最重要的是不能暴露我们这里的人数。你能向他们解释清楚,为什么一个租房人,就是我,需要五十个武装的车臣警卫吗?娜佳好说,她可以算成服务人员。医生也可以不包括在内,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事情发展到必须做出解释的地步,就说姑娘是我的女儿,米隆是儿子。那样,为什么需要医生和护士也就清楚了。可是你和你的这一帮蠢货怎么算?所以不能有一个人开枪,不能开一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马上把所有的警卫从开阔地上收回来,只留下森林里的哨位,这些笨木头,谢天谢地,他们没有想到照亮森林。只把狗留在开阔地上。”
像今天夜里这种情况,瓦西里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叫喊声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停息,太阳出来的时候,瓦西里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他撒气的第一个人是米隆。米隆也是一夜无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早晨6点钟,他请二楼的警卫带他去见瓦西里。
“你役事瞎转悠什么?”瓦西里冲着他大声叫喊,“你为什么不安安静静地坐着?”
“发生了什么事情,瓦西里·伊格纳季耶维奇?这是些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米隆惶恐不安地问。
“不关你的事!没问到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