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4-07-21 11:15      字数:4734
  “您知道吗,我们有时甚至觉得娜塔莎是他的女儿,”一位护士悄悄地对娜斯佳说,“大概,他同他们的母亲有过浪漫史,所以,他对其他孩子关心较少,而且仅仅是做做样子,以免他偏向娜塔莎一个会惹人注意。”
  看来,似乎她离真相不远了。至少,这个假设看起来完全合乎逻辑。如果加利娜·捷列辛娜正是同他在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的家里约会,那么可以踏踏实实地放下这条线索。这件事情同阿尼斯科维茨遇害没有关联。
  但是,终归还是有什么妨碍娜斯佳彻底放弃对捷列辛一家的调查。这个“什么”就是神秘的“萨沙叔叔”对加利娜·捷列辛娜和她的三个孩子的身体状况始终不懈的关心。虽然一共有四个孩子,但是他只关心三个。他为什么不关心最大的伊拉呢?或者他最终还是关心她的?
  已故阿尼斯科维茨的宿舍那个门洞的所有居民都认识了米沙·多岑科的相貌,也知道了他的名字。他详尽地询问每一个人,无一遗漏,多岑科清楚地知道,很多人都认为“看见了”和“注意到”之间距离不大,人的大脑能把耳闻目睹的一切记下并且储存起来,但是必须善于选择记忆库的钥匙。成千上万的人看见一个走在大街上的人,之后却完全不正确地宣布,“谁也没看见他”。可以羡慕年轻侦查员的勤奋与毅力。总之,他到底查清了凶杀之前不久楼里来过一个陌生人。确切地说,不久前住进楼里的人们都没有见过他,不错,这一类人毕竟是多数。一个50多岁的男人,可爱的外表,深色杂白的头发,谁都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指不出任何特征来。正确的特征是鼻梁稍稍有点隆起。
  多岑科又一次访遍了在大楼里居住超过六七年,即在捷列辛家发生不幸之前往在楼里的住户。他的奔走得到了回报:一个房客想起,她不止一次看见过有这一特征的男人,但是在多年以前。
  这样一来,出现了一种新的说法:一个在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的家里与加利娜·捷列辛娜约会的男人,在加利娜和她的三个孩子住进医院之后不再到这里来了。从那以后过去了六年。在这六年中,那个男人经常出现在加利娜和她的孩子们身边,并且关心他们的身体状况。而不久前,在阿尼斯科维茨居住的楼里,人们又看见了他,之后就发现阿尼斯科维茨被杀害了。一个引人喜欢的故事,什么也说明不了。
  “直说吧,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说法。”当娜斯佳说完自己的残疾人疗养院和医院之行后,尤拉·科罗特科夫指出。
  “谁能做得更好,让他去做吧。”她耸耸肩膀。
  “但是这里漏洞太多,”尤拉气愤地说,“难道你自己没看出来吗?”
  “我看出来了,”娜斯佳并不气愤,她赞同尤拉的意见,“但是补漏洞总比束手无策地干坐着对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的过早去世唉声叹气好。当务之急是查明四个男人是否是一个人:第一个同捷列辛娜约会,第二个到残疾人疗养院向修女马尔法小姐提了一大堆问题,第三个上医院探望捷列辛娜的孩子们并且对娜塔莎特别关注,第四个在阿尼斯科维茨遇害前不久才出现。外表描述如此模糊,可以比照着找出上百个年龄相当的男人。按照你所形容的我的经不起推敲的说法,一下子冒出多少取决于事实上有几个男人,一个,两个,三个还是四个。听清楚我的意见了吗?”
  “你的意见你明白,结果如何,你等着瞧吧。”科罗特科夫埋怨道,“我说,让我去过一夜好吗?”
  食道真窄,娜斯佳差点没让一口咖啡呛着。
  “怎么啦,你被从屋里赶出来了?”
  “不是被赶出来,而是我最好两天不回去。我恳求科良还跟以前一样,但是现在不方便,瓦莲金娜住在他那里。”
  自从科利亚·谢卢亚诺夫认识瓦莲金娜之后,尤拉·科罗特科夫就碰到了特别尖锐的“住宿冲突”问题。以往他到同事家去住宿没有丝毫不便,因为谢卢亚诺夫离婚后一个人住一套宽敞的宿舍。现在呢,来了个迷人的瓦列奇卡,使局面大大复杂了。问题不在于拥挤——他们可以随意分住在谢卢亚诺夫的三个房间里,而在于礼貌不允许尤拉打扰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单独相处。与此同时,这种微妙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延伸到娜斯佳的单间宿舍去。尤拉十分清楚,娜斯佳的丈夫眼下正出门在外,还是请求她给他一个栖身之地吧。
  “走吧,”娜斯佳点点头,“你可以睡折叠床。不过我那里没有吃的。”
  “没关系,我们在路上买,”尤拉振作起来,“同时我们可以预先排练一下明天业务会上的凄惨场景。我要直接看看,小圆面包,将如何为阿尼斯科维茨案件而让你我的脸面擦桌子。”
  “会是他正确,”她忧郁地补充道,“这么多天过去了,而我们还在原地踏步。”
  “啊,亲爱的,你不对,”科罗特科夫摊开双手,“我们也在调查抢劫动机,检查所有的销赃渠道,顺便说说,我向你夸一句海口,我给邻居们帮了大忙。定购阿尼斯科维茨收藏品的人我没有找到,但是我发现了向一位大古董商定购赃物的线索。同事们在那里全线布置了预防措施,敞开口袋等着小偷呢。可是你想想,如果这些小偷准备去杀害老板呢?到那时候,我,聪明的密探科罗特科夫,还会使我们免于一死。而你却不夸奖我,只是一味地责骂埋怨。”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娜斯佳大笑起来,亲昵地弄乱他的头发,“等着‘小圆面包’明天骂人吧,倒霉的事情不少呢。我一般是他旁边的天使。”
  他们坐进尤拉那辆奄奄一息的旧汽车,开到娜斯佳住的谢尔科夫斯科耶路。他们在家里很快用半成品做好晚饭,同时科罗特科夫还不停地埋怨娜斯佳不会理家。
  “应该加上点蒜和其他调料。”
  “蒜没有。调料嘛,大概有,但是我不知道廖什卡把它们放在什么地方。”
  “沙拉油你这里总该有吧?要是有沙拉油也行。”
  “好像没有,要到冰箱里去找找。”
  “瞧你,居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没有什么。”
  他打开冰箱门蹲下来。
  “亲爱的大姐,你这里放着一锅汤!”
  “是吗?”娜斯佳真的吃惊了,“正需要呢,而我竟然不知道。那里头还有什么好东西呀?”
  “好像是剩下的烤羊肉。干酪也很多,你最近一次光顾这里是什么时候?”
  “去你的吧,科罗特科夫,别逗了,”娜斯佳挥一下手说,“我拿近处这一块,赶快吃完好睡觉。”
  “你这个怪女人,”尤拉谴责地摇摇头,“廖什卡辛辛苦苦为你做好了吃的,好让你不至于在他出差期间饿死,而你却在凑合。”
  “别给我起这么难听的绰号,要不我不给你折叠床,让你睡在地板上。好了,把汤拿过来,还真的要喝掉,否则廖什卡该委屈了。”
  没想到晚饭还很丰盛,娜斯佳同尤拉由于饥肠辘辘,一下子往肚子里塞进好多食物,已经撑得不能动了。
  “听着,”娜斯佳害怕地说,“我好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贪嘴犯了个大错误。”
  “我们再在桌子旁边坐一会吧,着什么急呀?”科罗特科夫漫不经心地附和道,“廖什卡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三天。”
  “你想他吧?”
  “我?”听到这个推测,娜斯佳甚至连夹在指缝间的雪茄都扔掉了。
  “当然不是我。齐斯加科夫是你的丈夫,不是我的。”
  “不,不想。你也知道,尤里克,我从来不想。”
  “谁都不挂念?”他怀疑地问。
  “谁也不挂念。自给自足到令人生厌的程度。有时我觉得,我一般谁也不需要。一只自得其乐的小猫。”
  “阿霞,你有没有为你的自给自足害怕的时候呢?”
  “有的,”她笑笑,“经常有。但是我同这种胆怯作斗争。”
  “以什么方式?”
  “劝说自己,一切都归咎于我的工作占去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以致我没有同任何人交往的愿望。后来,我有了廖什卡,他代替了我的女友、朋友、情人和所有的人。顺便说说,关于朋友,我和你都忘了给斯塔索夫打电话了。”
  “对呀!”科罗特科夫突然想起来,“我们两个马大哈,现在已经晚了,大概不便打扰。”
  “晚了?几点了?”
  “12点半。”
  “嘘,你,尤尔卡,你总是用你那些哲学思想骗我。好吧,早晨再打。去铺床吧。”
  她给科罗特科夫铺好折叠床,按照待客之道把冲澡的优先权让给他。娜斯佳钻进被窝,缩成一团,疲倦地闭上眼睛。但是睡不着。不由想到伊拉·捷列辛娜,虽然她没有过错,却命运不济,孤孤单单地活在世上。
  “不,我不明白。”她突然说出一句话来。
  “你不明白什么?”已经入睡的科罗特科夫不理解地应道。
  “什么都不明白。一个小姑娘苦苦挣扎,玩命似的干四份工作,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帮助她,要知道她的父母有朋友,那么这些朋友现在都在哪里呢?难道岁月把人都改变了?我不明白,尤利克,怜悯、同情还有普通人常见的恻隐之心到底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的心发抖?我记得很清楚,我14岁的时候,我们过的什么生活。假如我的家庭碰到什么事情,但愿不会,至少会有十个家庭帮助我、支持我,我不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也不会让我去住寄宿学校。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现在的世道是,你看见了捷列辛娜活生生的实例,金钱毒害腐蚀着人们的心灵。阿谢尼卡,文明世界生活在天经地义的观念中,一部分人,钱多,甚至太多。另一部分人,钱少,甚至没有钱。这是生活的正常潮流,对此不必大惊小怪。可我们的同胞们都是在大家的钱应该一样少的思想熏陶下成长起来的。所以,我们所习惯的生活潮流突然被打乱了,而且突然得心理来不及适应。哪里见过这样的事,一个人的退休金只相当于一张市内电车票。而一个邻居却有三辆小汽车和两幢郊区房子,这位邻居上一趟超级市场买食品,就花掉三个老人的退休金。除了仇恨、嫉妒,对别人的不幸漠不关心和无根据地贪婪,这还能导致什么?”
  “是啊,大概你是对的。”娜斯佳沉思地说,“加上普遍缺乏信心:明天会不会被抢走一切?所以甚至富裕的人们也不从事慈善事业。担心明天政权更换,财源断绝,为了以后一辈子生活得体面,就要想方设法积攒得更多。即使如此,城里还是有一个人对伊拉·捷列辛娜的母亲、妹妹、弟弟极为关心。尤拉,这是为什么?他的关心从何而来?而他为什么不关心伊拉呢?”
  “听着,你给我出了道难题,”科罗特科夫抱怨地说,“你总是在该睡觉的时候冒出一串一串的问题吗?等我们找到这个尼古拉耶夫,一切都去问他。忍耐一下吧。”
  “对不起,”娜斯佳抱歉地说,“晚安。”
  她此刻已经确信,他们根本找不到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尼古拉耶夫这个人。当然,好在不是伊万诺夫·伊万·彼得罗维奇,不过本质上差别不大。
  卓娅与薇罗奇卡完全相反,不引人注目,历经坎坷,直到37岁了还是个待字闺中的老处女,她把自己受孕当做是上帝的恩赐,而看他就像是看一个至高无上的人,怀着难以言表的喜悦和高兴。尽管他是她未来孩子的父亲,可还是对他称“您”,与充满活力、精明强干的薇拉不同,她甚至从未提起过合法婚姻。
  他在卓娅身上用的是另一种方法,她需要每星期进行一次照射。他严格注意,不让两个女人在他的诊室碰面。
  “您为我做了这么多。”她在程序结束后边穿衣服边羞怯地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别说蠢话,”他兴奋地嘟哝着,“这是我们共同的孩子,我应该关心你也关心他。你感觉怎么样?”
  “谢谢,很好。只是有些害怕。听说,在这个年龄生头胎很危险。您看,不会有事吧?”
  “当然。把这种忧虑从脑袋里扔出去。你是个正常健康的女人,一切都应该顺利过去,不会有事的。我每个星期为你检查一次不会白做的。”
  卓娅怀孕才三个多月,但是他对她寄予了最大的希望。二十年顽强不懈的努力,夜不能寐,与自己不爱的女人同居,终于应该带来盼望已久的结果了。如果卓娅不辜负他的期望,他就娶她为妻,作为对命运的感激。同卓娅的关系是一种资本,可以把它的利息倚为依靠直至终老天年。她将幸运地成为他的妻子,看来,她会宽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