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4-07-21 11:15      字数:4754
  “孩子们呢?”娜斯佳问。
  “孩子们另当别论。她的全部身心都在他们身上。只能谈谈孩子,只有孩子们使她感兴趣。这样的情况可以举出两三次来,然而每一次都让你明白,这种生活中有一种只有麻木狭隘的加利娜而绝不是你能享受得了的东西,这您知道……社交愿望在逐渐消退。”
  “莉季娅·瓦西里耶芙娜,关于这方面的情况,能详细一点吗?”娜斯佳请求道。
  莉季娅·叶芙捷耶娃没有说加利娜怎么委屈了她,怎么说过让人不愉快或者伤人心的话。加利娜总的说来是一个安分守己、温柔随和的人。但是自从生了伊罗奇卡之后,她好像变得深沉了,陷入了一个显然只有她才能体味的给她带来欢乐的世界。她不愿意同任何人分享这份欢乐。在伊拉5岁、二女儿娜塔莎2岁时,莉季娅有一次到捷列辛家做客,给孩子们带了礼物。送给伊拉的是精美的看图识字课本,送给小姑娘的是极好看的连衣裙。加利娜收下了极好看的小连衣裙,但是随手就把识字课本放到了一边,却没有让女儿看。
  “你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客人对小姑娘说,试图引起她对礼物的注意,那是她满怀爱心挑选的。
  但是加利娜从她的手里简直是夺过书本就塞进了远处的柜子里。
  “她不需要这种东西。”她严肃地对叶芙捷耶娃说。
  “为什么不需要?让她学习阅读,她已经大了。”莉季娅表示异议。
  “她有另外的使命。”加利娜回答。
  几乎经常都这样。她说出一些莫名其妙、语带玄虚、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也不认为有必要给女友一个合乎常理的解释。随着时间推移,这一点变得越来越明显,愈来愈使周围的人难堪。捷列辛一家逐渐失去了所有的熟人,谁都不想上他们家去了。在娜塔莎之后,奥列尼卡出生了。然后是巴甫利克。捷列辛夫妇所有的孩子身体都不好,经常不是生这种病就是生那种病,为孩子们所累的加利娜,大概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同女友们保持关系、出事之前的两年,莉季娅就停止给她打电话或者走动了。加利娜似乎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有一天,莉达在街上离自己家不远的地方碰到加利娜的丈夫列昂尼德·捷列辛和10岁的伊拉,列昂尼德特别不好意思,伊拉倒还平常,大声说:“我们去看爸爸的朋友格里沙叔叔,他生病了。不过您别对妈妈说看见我们了,好吗?要不,她会骂人的。”
  “骂人?”莉达奇怪极了,“妈妈为什么要骂人?你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捷列辛更加不好意思了,亲昵地摸摸女儿的头,无奈地看了莉达一眼。
  “伊罗奇卡,快去面包铺,我们俩都忘了给娜塔莎买巧克力了,拿着钱。”等小姑娘手攥着钱走远一点,列昂尼德说,“莉达,真的别对加尔卡说见到我们了,好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做了什么事情害怕成这样?”
  “没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做,看了看格里沙·萨姆索诺夫,他生病了。”
  “这有什么?”
  “加尔卡不能容忍他。不许我们同他见面。如果让她知道我还带着伊拉,她可能要打死她。”
  “上帝,格利什卡有什么地方让她不满意了?我可知道你们,你和他是最要好的朋友,加利亚一向待他不错。是不是他们吵架了?”
  “好像是吧。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一天她对我说,‘你保证,以后不再跟萨姆索诺夫来往。’其他的她什么也没有解释。你知道加尔卡,她说怎么样就得怎么样,干干脆脆,不作任何解释。问与不问都一样,什么也问不出来。她微笑着责备地看着,不说话,直到你开始觉得是自己错了。不过她同格里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不假。要知道我想同他谈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而他微微一笑说:‘你,廖尼亚,原谅我,我没有得罪你的妻子。但是你也别生她的气。我们犯不着同自己的女人一般见识。她不许你同我来往,——看在上帝面上,我们就悄悄见面,不声不响不张扬。’”
  “还是什么也没有弄清楚?”
  “没有,”列昂尼德摇摇头,“不过,我想,这件事连一个空蛋壳也不值。加尔卡迷信宗教,我认为这很正常,她喜欢就由她去。而格里沙——他非常好斗,好挖苦人,说话刻薄。也许,他胡说了什么对上帝或者教堂不恭敬的话,她就生气了。”
  “你同她生活得很沉重吧?”莉达同情地问。
  “我爱她,”捷列辛简单地回答,“我爱她本来的样子。也许别的人跟她在一起真的感到压抑。尼娜·博热诺克非常委屈,还有你,莉杜尼亚也是,我看得出来。加尔卡把所有的女友都赶走了,她谁也不需要。所以你别告诉她我们去看格里沙了。”
  “我不说,你放心。但是这毕竟不近人情,”莉达责备地说,“怎么能因为一句话不投机就抛弃朋友呢?”
  伊拉手里拿着一大块包装鲜艳的巧克力回来了。
  当捷列辛家发生无法挽救的灾难时,莉季娅·叶芙捷耶娃不在莫斯科。此前几个月她嫁给在里加服兵役的丈夫,随他去了拉脱维亚,一年前才跟丈夫一起回来。丈夫囡为是俄罗斯人又不懂拉脱维亚语而成为不受欢迎的人,转入了预备役。从尼娜·博热诺克那里听说捷列辛家发生的事情之后,她立即跑来看伊拉,但是伊拉对她不甚亲切,并且说了很多粗话。屋子里乱哄哄挤满了不说俄语的男人,于是莉季娅认为伊拉在忙“正事”,不是特别需要帮助,就匆匆离开了。
  格里高利·萨姆索诺夫是歌剧院的歌唱家,住得离叶芙捷耶娃家不远。娜斯佳决定去看看他。她很走运。萨姆索诺夫在家,而且,看来他正感到寂寞无聊,因为他对一个刑事侦查员的来访表现出明显的高兴。他正想有人说说话。时值六月,妻子带着孩子们去别墅了,所以歌唱家很高兴同一个不熟悉的女人在一起排遣孤独。
  谈话涉及的事情,他记得相当清楚。
  “我知道加尔卡为什么禁止廖尼亚同我来往,”他断然宣称,“她害怕。”
  “她害怕什么?”娜斯佳惊奇地问。
  “我这样认为,她有一个情夫。可能也没有,但是她当时怕得一塌糊涂,整个人变得刷白。”
  “当时是什么时候?格里高利·萨姆索洛夫。您的话我一点都不懂,请详细地从头讲起。”
  “我碰到加尔卡时,她正从卡捷琳娜的家里出来。我说的是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阿尼斯利维茨的家,不过我们背后都叫她卡捷琳娜,叫顺口了。”
  “您同阿尼斯科维茨很熟吗?”
  “嗯……怎么说呢……”他微笑着两手一摊,“我们大家认识她很多年了,她是个出色的歌剧鉴赏家,经常到我们剧院来,不少于一个星期一次。白菜会、周年纪念会、首演式都邀请她列席。她就像我们的一尊保护神一样。你瞧一瞧大厅,只要看见有卡捷琳娜坐着,就意味着一切正常,世界没有颠倒过来,大家都健康地活着。但是要说我跟她很亲近,谈不上。她很善于保持距离。走进她的心可不那么简单。”
  “请您谈谈,您是怎么碰上捷列辛娜的?”
  “那天我本来是去接卡捷琳娜,送她到城外我们总导演的别墅去。他那天举行60岁生日宴会。我来到楼前,乘电梯上了楼,正在这时,卡捷琳娜家的门开了,加尔卡·捷列辛娜从里面出来下楼。我大为惊讶:她在这里干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卡捷琳娜跟她认识。加尔卡的脸色变得苍白如雪,冲着我尖叫一声,咬着牙打了个招呼,就冲进了电梯,我连电梯门都没来得及关上。”
  “您没有向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问问捷列辛娜吗?”
  “当然问了。可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您别问了。格里申卡,这不是我的秘密,我无权张扬。’”
  “可这能有什么秘密?”
  “噢,随便什么样的,”萨姆索诺夫大笑起来,“卡捷琳娜热衷于庇护别人的风流韵事。我确实知道,她在自己家里向许多名人提供幽会场所,不过一个名字我也说不上来。卡捷琳娜口风极严。她倒适合做侦查工作,真的。”
  “根据您所说的话,能否做个结论,加利娜在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阿尼斯科维茨的家里同某位名人幽会了?”
  “哪里,就这样做结论——言重了。但是说得完全真实合理。顺便说一句,这些约会带有浪漫色彩也不一定。如果发现他们是在那里进行招魂集会之类的胡闹,我也不惊奇。”
  “难道阿尼斯科维茨是教徒吗?”娜斯佳问,“与她亲近的人中谁都没有说过这一点。”
  “哎,不是。卡捷琳娜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但是很喜欢附庸风雅,追赶时髦。刚一流行扶乩,卡捷琳娜就会跟着做。她喜欢在自己的家里组织‘沙龙’,只要有借口。而借口可以是任何一个有趣或知名的人、演员、作家、持不同政见者、特异功能者,不管谁都行。”
  “您怎么看,格里高利·彼得罗维奇,有没有人可能知道,阿尼斯科维茨和加利娜·捷列辛娜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萨姆索诺夫笑着摇了摇头。
  “即便有,也只有一个,就是与加尔卡在卡捷琳娜的家里约会的那个人。还有卡捷琳娜本人,不过现在你没法问她了。”
  也好,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娜斯佳本来指望,选择从捷列辛娜接近阿尼斯科维茨的路,能为自己的问题找到答案,但是她一无所获。不错,这两个女人认识,马尔塔·舒尔茨没有弄错。那又怎么样?这与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的死有什么联系吗?未必。甚至肯定毫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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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连续几天,伊拉都在餐厅看见这个家伙,与其说是他盯着她,不如说是经常带着明显的兴趣看着她。
  “格洛利亚”是一家最普通的小餐馆。专横的黑手党从来不会在这里集会,也不会抢劫它。只有收费人一个月来一次,老板给他劈下一定数量的钱,大家就都相安无事了。白天,“格洛利亚”是咖啡馆,从8点到11点是餐馆,这里总是安静舒适,顾客很少,基本上是同一批人,认为在这里既能吃得好,花钱也不多,就在家门口,比眼看天就黑了还要忙乎做晚饭好得多。
  存衣室工作人员科里亚叔叔、餐馆服务员、小卖部服务员知道所有顾客的名字和他们的口味。伊拉也喜欢这家餐厅里弥漫着的那种家庭气氛,大家对她很好,给她些食物,态度和蔼。恰巧住在那幢由伊拉擦洗楼梯的十六层楼里的科利亚叔叔特别喜欢她,他每天遛狗时都看见她先是拿着扫帚扫街,然后拿着拖把和水桶擦洗门厅,到晚上又在“格洛利亚”。
  “你要累死了,”他叹着气说,“有谁见过——这样从早忙到晚玩命做三份工作。”
  他还不知道小商品市场……
  今天这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又一次一个人来到饭馆,坐在角落里,同以往一样,要了烤鲜鱼片,酒是杜松子酒。但是老的程序打乱了。伊拉正在擦烤圆白菜馅饼的烤盘,感觉到身后站着一个人。她扭过头去,看见那位顾客带着奇特的目光看着她。
  “您有什么事?”她不客气但是也无恶意地问。
  “没什么事。想跟你聊聊。”男子回答。
  “好吧,你说。”
  “你叫什么名字?”
  “伊拉。”
  “我是奥列格。可以只叫奥利克。那我们就认识了。”
  “好吧,认识了。现在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我想问,你的脸怎么了?病了?”
  “我从小就这样,交易不公平。你问这干什么?”
  “问问而已。大概,你的生活很沉重,是吗?我看你每天晚上在这里像只蜜蜂一样,洗呀、擦呀地收拾。”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干嘛纠缠不休?”
  她背对着陌生人说话,一面没好气地擦着沾满油渍的烤盘。
  “你工作到几点?”
  “到做完所有的工作,几点完事算几点。”
  “你住得离这里远吗?”
  “就在附近。”
  “可是半夜里回家不害怕吗?”
  “害怕,”她终于微微笑了一下,“但是没有办法。没有人给我在家里做的工作。”
  “你愿意吗,今天我来送你?”客人出乎意料地问。
  “为什么?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什么都不要,”奥列格又一次说,“让我送你怎么样?”
  “那你就送吧,”她冷淡地耸耸肩膀,“反正我不会邀请你上家里去。”
  “我也不会赖着要上你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