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卖吻 更新:2024-07-21 11:15 字数:4739
自己也跟在他们后面纵身跳了下去,而大女儿逃出门躲进了邻居的家里。”
“对,对,”马尔塔兴奋地点头说,“我看过。”
“这个伊拉就是那个大女儿。”
“您说什么?”舒尔茨两手一拍,“太可怕了!”
“我告诉您一点您也许不知道的事情,”娜斯佳神秘地说,“他们都还活着,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和母亲。不过,当然,都成了重残疾人。惨祸发生的第二天,父亲心肌梗塞去世了。他承受不了。于是,伊拉在14岁的时候成为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您理解吗?完全是孤单一人。为了养活自己和四个残疾人,她还必须做很多很累的工作。尽管他们没有同她一起生活,孩子们住在医院,母亲在残疾人疗养院。可是他们需要食品和衣物。所以,我认为,我和您可以不去计较伊拉忘了说‘谢谢’或者‘请’以及不太懂礼貌的举止言行。”
“可怜的姑娘!”舒尔茨叹了口气,“命真苦,我的上帝啊,命真苦。”
民间哲人说,上帝喜欢有耐性的人。还有人说,善于等待的人最终会如愿以偿。娜斯佳·卡敏斯卡娅完全没有必要陪着这样一个太爱说话的70岁的证人来一段饮茶仪式。她有一大堆当急之务,她应该要几个紧急电话,但是她认为必须表现得沉稳耐心,使马尔塔·舒尔茨心目中对刑事侦查工作者保持良好的印象。她因此得到了百倍的回报。因为马尔塔·根利霍芙娜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说:
“您知道吗,我觉得,卡佳认识这个女孩子的母亲。”
“您根据什么这样认为?”
“我现在想起来了,关于这一悲剧事件,的确所有的报纸甚至电视都报道过。卡佳没有订报纸,也没有看过报纸。可是她有一次到我家来做客,偶然看到一条简讯,就说:‘不幸的女人。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有好结果。’”
“她还说了什么?”娜斯佳问,她感到嘴唇一下子发干了。
“没有了,大概,这就是不可能从卡佳口中披露、被她带进坟墓的秘密之一。”
把马尔塔·根利霍芙娜送下楼,娜斯佳转身返回自己所在的五楼。不可思议的峰回路转,得来全不费功夫!要是斯塔索夫没到她的办公室来一趟呢?要是他蜻蜓点水地一来就走,没有碰上马尔塔·根利霍芙娜呢?要是伊拉表现得像个懂礼貌的正常姑娘,马尔塔没想到对她进行一番评论呢?成功系于一发,每一秒钟都有掉进深渊和粉身碎骨的危险,但是毕竟保持住了平衡,并且顺利到达了预定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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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母亲明亮的浅色眼睛望着伊拉,安详地微笑着。从九层楼上落地后,她折断了脊椎,丧失了独立行走的能力。更糟糕的是,由于颅骨损伤,她还丧失了记忆力。她今天所知道的,就是医生、女儿和残疾人疗养院的人告诉她的事情。恢复记忆毫无希望。就是说,实际上这种希望还是有,但是需要一大笔钱,由专家按照教程对加利娜进行长期的专门训练。伊拉交不起这笔昂贵的费用,她节省每一个戈比,积攒起来准备给弟弟巴甫利克治疗用。
“为什么你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脸?”母亲批评地看着伊拉问,“这些难看的粉刺把你毁了。”
“我没有向你请教。”伊拉粗暴地回答,“你最好关心关心你的孩子们怎么样吧。”
“他们怎么样?”加利娜跟着她重复一遍,“你去看过他们了吗?”
“去了。昨天去的。他们感觉不好,谢谢你还想到他们。”
“你为什么这么说,女儿?”加利娜苦苦地哀声说,“你真狠心。”
“那是因为你太善良了!给我安排了这一生的幸福。你能给我解释清楚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妈妈,为什么?”
加利娜·捷列辛娜明亮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人们对她说,她把自己的孩子们从窗口扔了出去——11岁的娜塔莎、7岁的奥列尼卡、半岁的巴甫利克。但是她不记得这件事了。加利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人们还对她说,她的丈夫经受不住惊吓,心脏病发作去世了。她也不记得丈夫了,但是明白,既然她有四个孩子,那么大概也有丈夫吧。
“你总是责怪我,”她呜咽着说,“可是我没有一点错。”
“那是谁有错呢?谁?你倒是告诉我,谁有错?谁强迫你这么做了?”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捷列辛娜嗫嚅道,“你别折磨我了!”
“是你在折磨我!”伊拉猛地大叫起来,“鬼知道你把我的生活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不是在说你的孩子们的生活,他们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六年,我不能接他们回家,因为我不能保证看护他们,我不得不一周用七天时间起早贪黑地拼命,就为了给你去买那些愚蠢的药,本来可以用这些钱给巴甫利克买一公斤草莓,或者是给娜塔莎买件新衬衫的。天哪,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她疲惫地坐在母亲床边的地板上大哭起来。加利娜小心地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伊拉的头,伊拉一阵颤抖,仿佛有人打了她一下一样。
“你别碰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六年前你要是心疼一下你的孩子就好了。你毁了四条生命,父亲就是被你杀死的!”
“当时我要是死了就好了。”加利娜绝望地说。
伊拉站起来,用手擦干眼泪,抓起自己的挎包,向门口走去。
“说得对,”她看也不看母亲,说,“你要是死了倒好。”
半夜两点多钟,伊拉·捷列辛娜回到家,轻轻地走进厨房吃点东西。她已经利用看过母亲之后到餐厅上晚班之前的时间收拾好了房间,现在厨房整洁有序。沙米尔走了,而新房客伊里亚斯要两天后才搬过来。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第二位房客,从来不随手扔东西,所以,伊拉自信,近两天内家里将会保持整洁。
她对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有好感,她希望所有的房客都是像他这样的人。这个50岁的男人是位安静少语的知识分子,因为与妻子离婚等着解决住房问题搬来这里,他对女主人非常和气,见她不停地从一个工作奔向另一个工作,甚至尽自己所能帮助她。
“伊罗奇卡,我要送东西去干洗店,给您捎带洗点什么?”他问。
“伊罗奇卡,我计划明天去采购食品,您需要什么吗?”
如果伊拉下班回来时他还没有睡下,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会同情地说:
“您请坐,伊罗奇卡,我给您沏杯茶,您休息一会儿。”
但是这种情景一般不常有。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很早就起床去上班,因此晚上不坐到很晚。不过,今天是星期五,明天他不去上班,所以当伊拉到家时,他还没有睡。听见她小心的脚步声,房客来到厨房。
“怎么,伊罗奇卡,就剩下我和您两个人了?新房客还不来吗?”
“再过两天。”她一边回答,一边切下一块面包,从冰箱里拿出廉价的人造奶油。
“这一次是谁?”
“噢,”她不经意地摆了一下手,“一个像沙米尔那样的人。”
“您怎么就不害怕,”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摇了摇头,“这种人值得怀疑,天知道他们都往这儿领些什么人。连我都害怕,可是您却……”
伊拉牢牢地记着斯塔索夫及其在民警分局的朋友们关于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审查一事的训示,因此她没有去安慰胆小的房客让他放宽心。
“得了,那有什么,他们不会杀人。当然,我最好再找一位像您这样的房客,可是这样的人上哪里去找?您还不如说说在电视上看了什么电影。”
“来点干酪吗?”房客提议道,“我今天买的干酪好极了,还有香肠也不错。我来给您切,要不您总是就着人造奶油嚼面包,这样有害健康。”
当然有害。她脸上的粉刺之所以不退,就因为吃面包总是抹这种掺了太多的化学成分和其他乱七八糟东西的劣质人造奶油。不过,这很便宜。而她应该节省。但是要向极富同情心的房客去乞讨,她无论如何不会干,那还不如去死。
“我在餐厅吃过了,服务员给的,”她说出了现成的托辞,“我现在只是随便吃两口,为了遵守习惯,马上就要睡觉。您怎么还没有躺下?”
“睡不着。刚同前妻谈过话,心情不好,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吵闹了?”伊拉猜测道,“嗨,这条母狗!要是我就用手掐死她。伤害这么好的人,她怎么不害臊?我真是搞不懂!”
“犯不着这样,”房客温和地制止她,“她是个好女人。只是性格不合群。顺便,伊罗奇卡,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有个男人给你打过电话,是你过去的邻居。”
“他说什么了?”伊拉警觉起来。
“请你给他回电话。”
“噢。”她嘟哝一下,咬一口面包,“好的。”
是弗拉迪克叔叔。当然,在她这个年龄叫谁叔叔或者阿姨都很可笑,现在时兴叫名字加父称,但是斯塔索夫永远是她的弗拉迪克叔叔。当他搬进她们楼里时,伊拉还不到10岁。他的女儿长得非常出色,而他的妻子,莉达阿姨,是只母狗。不仅同这样0的丈夫离婚,而且还与一个品德恶劣的人交往。在伊拉·捷列辛娜看来,所有不会珍惜好丈夫的女人都是母狗。莉达阿姨就是母狗。还有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的前妻也是。上帝,她要是找到这样一个不酗酒而有礼貌,像这位房客这样的人,她会给他洗脚,端茶倒水,每天都要感谢上帝。而像弗拉迪克叔叔这样的人,再理想不过了,美男子,职务受人尊敬,人又善良,顺便说说,为人也好。即使稍稍有点什么也是偶然的。这些娘们要干什么?她们完全没有体验过真正的悲伤,不知道穷困,这才瞎胡闹,把自己打扮成公主,看不起人。可是像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这样的人哪一点不好?钱挣得少?但是这些钱总归是清白的,夜里能睡得安稳踏实,不用担心监狱和子弹。如果你嫌少,你自己去挣呀。早晨5点钟起床去扫大街,晚上去餐厅擦地板洗盘子,就像伊拉自己一样。要不大家都想做有游艇和苏格兰城堡的外国亲王。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却能马上得到一切。母狗,真是母狗。
躺进被窝,伊拉怡然自得地挺直身子,闭上了眼睛。没有立即进入梦乡,她知道这一点,可以在安静中稍稍幻想一阵。幻想有朝一日出现一个人,怜悯巴甫利克,能拿出钱做手术。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需要,她能挣钱,养活两个妹妹和自己,养活母亲也够。不管伊拉怎么恨她,可毕竟是母亲。你不能拒绝她,不能撇下她不管不顾。难道让她死了就好了?不要这样,还是她们大家都活下去。等到巴甫利克一切都正常了她还要攒些钱,给父亲的坟前立一块碑。当然,她照料坟墓,经常去送花。有好心的人们修了一圈栅栏,但是立碑很贵,这可不得不靠她自己努力了。如果诸事顺遂不出岔子,就像现在这样,过五六年她就能为巴甫利克攒够所需的钱。再过一年,就可以把碑立起来了。再往后必须修茸房子。别人不爱护住宅,因为不是自己的。伊拉当然想把脱落的壁纸粘好,把天花板上的斑点涂掉,跟她同在一个房屋建筑开发经理处的钳工沃洛季卡同情她,免费为她修理水龙头。反正过五年之后,住宅会变得根本不能用。这也需要钱,要很多钱。没关系,她能应付。
在伊拉·捷列辛娜的梦想中,没有漂亮的白马王子对她一见钟情,并且把她带往遥远的国度去享受现成的荣华富贵。她的愿望实在而简单:如何正当地挣钱,这些钱派什么用场。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力气和身体是否能够实现她的计划,为巴甫利克治好伤之后,在父亲的坟前立碑,修葺房子等等。她会有自己的家庭、丈夫和孩子吗?什么人会需要她这个由于辛劳而疲惫不堪的早衰的没有文化一贫如洗的人呢?
这些事情她的头脑里就没有想过。
鉴定专家、艺术理论家、珠宝行家和博物馆工作人员几天后就做出了结论:已故阿尼斯科维茨住宅里的画和首饰没有一件是赝品,所有的实物都是真品。遗嘱中提到的物品一件不少,无一丢失或者被偷换。甚至连那张可笑的蝴蝶鲜花小画也找到了。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确实在她死前不久把它送给一位女友的孙女做生日礼物了。
如果坚持图财害命的说法,只剩下一种可能:有人妨碍了罪犯,因而他什么也没有拿走。然而这种解释经不起推敲。因为罪犯有足够的时间翻箱倒柜,首饰盒就在其中,他为什么不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