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4-07-17 14:42      字数:4781
  警官什么也没说。他不大明白,但他知道不久就会明白的。每回不都是这样嘛,没有变过。而且,他想,再过一百次也还是这样。
  「首先是朱达奇迹的物理学方面,」埃勒里手里摆弄着瓦尔特说,「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奇迹。一个人拿着空枪指着坚硬的墙,隔着两面墙和站满人的走廊,而另一个人则胸部中弹向后仰去。
  「一支空枪是射不出子弹的。即使能,也不可能从这间屋子飞到那间屋子。所以说,朱达没有向大王开枪。没有人从机要室外面向大王开枪。这是不可能的。可大王在那间屋子里却中了弹,而在他中弹前三分半钟我亲眼看到他还没有受伤。你也看到了。我们都看到他关了门,然后门自动锁上,你本人也发誓说在我们午夜后一起进去之前那扇门再也没有开过。而那扇门又是进出那个房间的唯一通道。结论是,大王所中的那一枪是从屋里射出的。只能是这样。没有其他的可能。」
  「除非可能也是不可能的。」他父亲说。
  「没有其他的可能。」埃勒里重复道,」所以不可能的外表是一个幻象。他是在屋里被击中的。这已是事实,只有一个人向他开枪。而屋里是两个人,当时也没有什么人出去的可能,所以人数也不会少于两个,也不会换成另外两个。两个人进入房间,留在里边,我们发现的两个人是大王和卡拉。大王不可能向自己开枪,衬衣上面没有火药痕迹。所以是卡拉向他开了枪。
  「又是一个幻象。我们为什么假定卡拉没有枪!因为我们没有发现。但卡拉确实向他开了枪。所以说我们的搜查是失败的。卡拉肯定曾有一支枪,因为我们进屋发现大王昏迷时它还不可能离开那个房间,所以说我们进去时它还在屋里。」
  「可门立刻就关上了,」他父亲说,「我们搜查时不允许任何人出去,每个人、每个角落我们也都搜到了,而且在他们出门前我们又作了一次搜身,仍然没有发现枪。现在这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埃勒里。真要我的命,如果枪在那间屋子里,我们为什么没找到呢?」
  「所有的地方我们都看了!」
  「没有。我们想必忽略了一件东西。」
  警官声音不清地抱怨道:「不管是什么……大王已经把你做的蜡封给揭掉了。这时候它恐怕已经从屋里被拿走了吧。」
  「它是在我封门前从那间屋里被拿走的。」
  「那可就不可能了!」他父亲叫道,「在你封门前,所有被带出去的东西都经过搜查。」
  「我也承认封门前我们确实进行过彻底搜查。可是我后来想起来还是有一样东西从我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蒙混过关了。」
  「从门口过去的每个人每件物品都搜查了,」警官气哼哼地说,「包括受伤的人在内。我们还搜查了他躺在上面的抢救台。我们搜查了斯托姆博士的急救箱以及他带来的每个器具,这你也承认吧。」
  「是的。」
  「那我们还在这儿说什么?」警官一挥手,「再没别的东西咱们没搜到了!」
  「还是有一样东西。这件东西我们没有搜查到。有那个东西在,枪得以藏在里面。」
  「什么东西?」
  我的愚蠢。由于这种牌子的白兰地酒瓶都是同样的形状和大小,这一个是充当朱达那天所用的那一个。
  「的确,它有一个很常见的瓶颈——实际上,应该说它更细一些。所以枪不可能从瓶口和瓶颈塞进去,正像你理由充分地指出的那样。但它的瓶身很宽——整个酒瓶像一座钟。而这支射出子弹的瓦尔特有多大呢?它一点儿都不大。正相反,它小得不能再小了。枪管只有一英寸长。整个枪身也不过四英寸。再对照瓶子的大小,装下它太不成问题了,而且瓶子是深绿色的——深得根本看不透——所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答案很简单。」
  埃勒里把瓶子倒过来:「朱达从机要室文件柜中取出的那个酒瓶是特制的,爸。那是个假瓶底。而且内面肯定还垫了棉花之类的东西,为的是防止磕碰出声。瓶子本身的深绿色阻隔了我们的视力。这样,里边的东西在我们所有的感官都高度兴奋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被带出房间。瓶身上所有的商标、蜡封、印花,全都是这骗局的一部分。」
  警官说:「她开枪,另一个从抽屉里取出酒瓶——这么说卡拉和朱达是一伙的!」
  埃勒里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在忙乱的港口:「每个人各司其职,预先练习过。朱达写出并发出恐吓信并以相当了得的舞台表演才能演出了拿着空枪瞄准射击的那一幕……而那支枪在什么地方,他耐心地指点我,一点儿也不怕我知道它的存在。而在机要室,枪击发生的地方,卡拉扣动的是实施谋杀的那支枪的板机——然后是因紧张而笨拙的一系列动作,用事先准备好的假酒瓶藏枪,再把酒瓶放进文件柜,然后,『昏迷』过去。的确完成得天衣无缝,还行……」
  「等一下,」他父亲说,「大王是被朱达的那支枪射出的子弹射中的——也就是枪击发生后你从朱达的桌子上拿走的那一支——也就是你现在拿在手上的这一支。这是弹道学实验证明了的。但这支枪在朱达的书房里!卡拉怎么可能用根本没在机要室出现过的一支枪射击大王呢?」
  间用来向大王开枪的那一支。」
  「一模一样的两把枪……」
  「只是从外观上看,生产外型、口径等等相类的枪实在是太容易了,何况他们对一些外观上的记号还特别下了工夫。不过他们料到我们会去做弹道学实验,所以他们也没想那种用能蒙过肉眼的把戏去糊弄科学实验的侥幸事。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两把外观相似的枪:因为枪击过后有调包的时间,凶器和道具就这么配合着完成了一起一支枪和一起不可能的罪案的假象。」
  「但这是为什么呢?」警官叫道,「为什么他们要把它做成一个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样子呢?」
  「因为一起看来没有可能发生的罪案就是『不能成立』的罪案,尽管有人在这不可能的过程中被射杀,」埃勒里平静地说,「仍然能使犯罪人免受怀疑的审查。如果我们在屋外发现的枪被证明在屋内实射过,那么在射击发生的一刹那身在屋外的朱达和置身屋内的卡拉就都被排除在被怀疑对象之外。你尽可以作出推断或提出疑问,但是,只要你无法证明事情是怎么做的,那他们就是安全的。」
  埃勒里用小手枪磕打着方向盘,对港口里的景象慢慢皱起了眉头:「说不定这真是大王作出了什么决定……」他的话没有说完。
  他的父亲没有听他儿子讲:「卡拉把枪放进瓶内,朱达从抽屉里取出……我不记得朱达拿着瓶子出屋。好像卡拉也没有。好像是……」他惊诧万分地瞥了埃勒里一眼。
  「不错,是埃布尔,「埃勒里心不在焉地说,「那个大发脾气、抓住朱达衣领、发表了一通义愤填膺演说的埃布尔……从朱达手中夺过白兰地的酒瓶……就是他拿着瓶子走出那个房间的。所以说,横过走廊到朱达的书房调换了手枪的也就是埃布尔。是的,埃布尔也是这阴谋中的一个角色,爸。现在你该知道埃布尔为什么把我们请到这里来并且煞有介事地委派重任。我们的作用纯粹是做一场「不可能的罪案」的见证人——代表外部世界——这样我们可以事后去证实卡拉和朱达是完全清白的这样一个事实。」
  第十六章
  奎因警官沉默了。
  「他们都在其中,」埃勒里说话时仍皱着眉头看着港口,「朱达,卡拉,埃布尔——妻子和两个弟弟。合谋杀害伟大的大王——多么有历史传统的谋杀呀。埃布尔是领头的,其余两个听令行事。」
  「是的,」警官说,「看样子像是这样。朱达是个试探者,而卡拉设计不出这样的计划。而埃布尔是个动脑筋的人。」
  埃勒里点点头:「很出色。一个总是思想支配行动的人,也是支配他那位哥哥的人。」
  「什么?」他父亲说。
  「我们刚到这个岛上的头一个小时就已证实了这一点,爸,我们只是没太在意罢了。埃布尔把你我安顿在接待室,他进了大王的办公室。我们听到那边发生的一切……南美某国的国防部长先生令大王火冒三丈时——当时他差一点儿毁了一笔大买卖,当时大王不是停下来问『怎么了,埃布尔,什么事?』这句话吗?不知埃布尔是跟他耳语几句还是递了个条子。大王立刻就缓和了,提出条件。他投部长所好,令后者怀揣游艇交货单和圭瑞拉与博迪根合作是很安全的「保证书」高兴地离开了。
  「几分钟后大王又遇到麻烦,又是一位很难缠的国防部长,这位很是强硬;他不是又问『什么,埃布尔?』吗?一阵埃布尔的一阵耳语之后,大王的那笔生意又做成了。埃布尔不说话时,大王就只知道发火。一旦埃布尔轻声说几句,大王又变成了超级谈判能手。」
  埃勒里仍紧盯着人流如潮的海港:「回想一下我的笔记,爸。1919至1924年,单干的凯恩·本迪戈三起三落。这还不算他父亲原有的基业。然后,依靠他个人的声誉得到赖茨维尔一批人的支持,他开始了第一次军火方面的创业。
  这次他入了轨。可那是他一个人干的吗?噢,不。埃布尔离开学校来帮他——当时才20岁的埃布尔!从此往后,大王才从未有过的精神起来,埃布尔再没有离开过他的左右。
  「大王知道他要什么。这一点他一直清楚。但他只知为何树立目标,却不知怎样安排才能达到目的。而埃布尔把许多实际工作做了,他在接受喝彩的大王身后创造着商业的奇迹。没有埃布尔,大王就是一个连报摊也经营不好的空想家。有了埃布尔,他变成了世界上最强有力的人。」
  警官还在摇头:「这仍然没能让我完全理解,埃勒里。我可以理解卡拉和朱达是怎样看待大王的。卡拉由于她的背景可以归入正派人之列。当她发现自己嫁的人的真实面目——如何权欲熏心以及他的许多不为我们知道的计划后,有了新的想法。朱达,一个失望的艺术家,一个城府很深的人,把他的哥哥看做是历史上最大的大众杀手——他是这么说的吧?朱达和卡拉都对这岛上的一切看不惯,一提军火和该死的原子就生气……我对这两个人很能理解。但埃布尔积极参与其中已经27年了,埃勒里!你说他是使这一切成为现实的人呀。你可能会说他置大王于死地是出于个人企图。但我不这么看。一个像埃布尔这样的人是永远选择后台的。他这个人愿意隐藏在前台那个人的影子里。还有你做的笔记……从那里面看,你不会猜疑埃布尔对他凯恩哥哥的崇拜,那始自他们在赖茨维尔的童年期。从凯恩把他从那个泳潭中救出来开始,当时他才7岁。」警官又一次摇摇头,「这是说不通的,埃勒里,不能说服人。」
  「说的通,能说服人,」埃勒里说,「恰恰是因为那次救命的事故。」
  「你是指什么?」父亲他问。
  「记得在体育馆里那天吧?当大王从一只拳套里发现朱达的第四封信时那么生气,以致失足落水?」
  「那又怎样?」
  「没有让你觉得非常奇怪吗,爸?他直往下沉,手脚乱扑腾?他是被拉上来的。这次意外牢牢地印在我的脑子里,每每令我一次一次地想起。
  「然后我到了赖茨维尔,「埃勒里接着说,「我了解他在体育方面的细枝末节的情况。他是一位全能运动员,几乎每个项目都参加:足球、棒球、拳击、摔跤、田径。但是,他的名字从来就没有和游泳联系在一起。」
  「但是……」他父亲的表情开始变得茫然。
  埃勒里一边点烟一边点头。他吐出一口烟把火柴梗扔出窗外:「这里有一种解释。在人们的印象里,凯恩即便只是个14岁的孩子,但他有主见,很有股鲁劲儿。而朱达则相反,敏感、胆小,体力也差,倒是适合做个守口如瓶的保密者,凯恩盗用朱达的荣誉。为此得了奖章——甚至还发表了简短的谢词,能想起来吧,谦虚地说他是愧领此奖,别人谁都会那样做!而凯恩——作为大王——也是扮演获得了奖励、站在前台说大话这样的角色。总之,一个发生在1911年的赖茨维尔的孤立事件把本迪戈三兄弟都注解了一下。
  「做大王,从内心深处讲,他是心虚的。他从前和现在肯定有恐水心理——一个无所不为、哪个项目都精的男孩子,唯独在一项最最普通的游泳项目面前止步,我是说连学都不去学,那肯定是另有原因的……他自己心知肚明。他知道他不是英雄,他的内心里还是有人的羞耻感。但当他以会游泳的救人英雄推出自己时——大概正是因为怕水才促使他这样做的——他已把自己未来的宏伟蓝图与此联系起来规划了。他不得以假当真,对己对人,为的是突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