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4-07-17 14:42      字数:4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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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的。朱达,不是我的,」他的哥哥说。
  「是你的!只是你不能善始善终了,大王。你以为我醉酒就什么也看不见吗?你以为我对你工厂开工的汽笛声充耳不闻就什么也听不到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每天夜里在机要室里谋划什么吗?太过了,大王,你走得太远了。」
  朱达停下不说了,他的嘴唇在哆嗦。大王小心翼翼地把塞贡扎克酒瓶向他跟前推了推。朱达抿了一小口。
  「危险的谈话,朱达,」大王轻轻地说,「你什么时候入党的?」
  朱达咬着牙说:「诬蔑。我只相信人的尊严,君子不党。」
  「那你反对他们喽,朱达?」
  「反对他们,也反对你。你们是一丘之貉。一根朽木的两端。达到目的手段而已。什么目的?谁知道。但可以猜到!」
  「这就是典型的糊涂思想,朱达。你不能既反对他们又反对我。我是他们的劲敌。我装备西方国家准备和他们干……」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这也是实话。现在也是。但被歪曲的真理总归会被证明根本不是真理。你装备西方准备跟他们干,理由不是他们对自由世界形成威胁,而是他们赶巧正是眼下敌对的一方。十年前你就开始装备西方——或者还包括东方、北方或南方甚至四面八方——去和什么人或什么事干。也许还有火星上来的小人儿,大王!除非令你适可而止。」
  「可是由谁来阻止我呢?」本迪戈大王小声说,「不会是你吧,朱达?」
  「是我!今天午夜我将杀了你,大王。你不会再看到明天了,而明天,这个世界将更适于生存一些。」
  本迪戈大王爆发出笑声。他把那颗英俊的头颅向后甩去,直笑得弯下腰左摆右摇,不得不抓住桌沿儿稳住自己,他的眼里真地笑出了眼泪。
  朱达的椅子翻倒在地。他绕过桌角直扑他哥哥的喉咙。可他的手头儿根本没准儿,正好滑向那宽厚的胸膛。
  他开始挥动小拳头猛击,嘴里发出仇恨和狂怒的尖叫。刹那间,大王一惊,笑声顿住,眼睛睁大。但随而来的却是更大的笑声。他根本没有招架的意思。朱达的拳头像是从墙上弹回来的破乒乓球,有气无力。
  这时马克斯一号上手了。只用一只手,他把这个因用力挥拳而缩成一团的小个子男人从他主人身边拉开,就势让他在空中转了一圈,就好像他是个玩具娃娃。悬在半空的朱达,嘴里发出喘不过气来的怪声。这声音让马克斯一号露出了狞笑。他真把朱达当成一个布娃娃似的摇晃起来,直摇得他面无人色,眼睛暴突,舌伸口外。
  卡拉说了句什么,用手蒙住脸。
  「好啦,亲爱的。」她丈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其实,朱达并不在乎受惩罚。他就喜欢这个。向来如此。领略了实战和乐趣,是不是,朱达?」
  马克斯一号把那小个子男人扔了出去。朱达的身体先撞在墙上,再跌落在地板上,躺在那里不动了。
  「你不用担心,」马克斯一号说着冲他的主人一咧嘴,「把他交给我吧。等我吃完饭。」他坐下,拿起刀叉。
  「也用不着你费傻劲,马克斯。到时候——是说午夜,对吗?——他又会醉死过去,像地下的蚯蚓一样不省人事。」大王朝墙角处的那个小团团瞥了一眼,「这就是民主的麻烦,奎因。你也是那个民主自由世界的有识之士之一,不是吗,你也没有弄出什么名堂。你冒险的结果是招来一顿痛揍,还害自己昏头昏脑地听了一场没头没脑的谈话,就像朱达把自己葬送在酒精里一样。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吱吱喳喳,吱吱喳喳,吱吱喳喳,而与此同时,历史的脚步己从过去跨入到未来。」
  「可我倒觉得我们谁也不可能走到历史的轨迹之外,本迪戈先生,」埃勒里发现自己想都没想,话已脱口而出,「包括刚刚过去的历史。」
  「你是说我犯规出轨了?」大王笑了两声,坐回到椅子上。他刚一拿起餐巾,仆人们一拥而上。但他摆摆手让他们退后,「你,马克西。离朱达远点儿,」他认真地说,「你这个早晨过得也不易。马克斯。」
  那个人猿从椅子上跳起。朱达动了动。朱达的脸在流血。
  「坐下。」
  人猿坐下。
  「来,朱达,让我扶你一把……」奎因警官话没说完。
  朱达举起一只手。这动作透露的某种信息令警官止步。
  朱达的哥哥们也都看到了,埃布尔苍白的脸上愁云密布,大王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
  朱达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爬出了餐厅。大家目送着他。给人的感觉是,他把自己的右腿拉出了餐厅。终于,那条右腿也不见了。
  「卡拉,亲爱的。」大王声音轻快地说,「卡拉?」
  「是,是,凯恩。」
  「我整个一天都将在本部大楼里,前半夜也在那里——晚饭就在那边吃。你11点在机要室等我。」
  「你是说今天夜里还工作,凯恩?只当……」卡拉欲言又止。
  「当然,亲爱的。」
  「可朱达——他的威胁……」
  「到那时他连个大头针都拿不起来了。相信我,卡拉。我了解朱达……怎么,奎因?你还有话说?」
  埃勒里清了清喉咙:「我觉得,本迪戈先生,你有点儿过于低估自由民主的有识之士了,尤其是他们付诸行动时。我也不确切知道为什么这么说——你的死活当然与我无关……」
  「也许是这样。」本迪戈大王说着,笑了。
  埃勒里凝视着他:「好吧,也许是这样。也许在我目睹了一切之后我会高兴地听到你的死讯。但不是以这种方式,本迪戈先生。我历来是反对谋杀的——从孩提时从圣经中获取的教义就是如此,而我恰巧又是相信民主的。两者在这方面的伦理观是一致的,本迪戈先生。谋杀是错误的手段……」
  「你会乐于看到我死,可你又拼命使我免受暴力之害。」大王大笑,「这就是你们这些人的荒谬之处!还有比这更愚蠢到更不可救药的吗?」
  「你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
  「那么再讨论这个就纯属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埃勒里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一直想说明的是,你的弟弟朱达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要杀你,本迪戈先生,他是有计划的。所以他肯定想到了某种武器,作了准备。他有枪吗?」
  「噢,是的,而且枪法还相当了得,即使是醉眼朦胧的时候。朱达一练就是好几个小时呢。当然是打死靶。」大个子男人冷冷地说,「从不打活物,这你能理解。那会让他恶心。朱达连一只老鼠也不会杀死——他经常这么说。别为我担心,奎因……」
  「我不担心你。我担心的是朱达。」
  黑眼睛迷成了一道缝儿:「我不明白。」
  埃勒里慢慢地说:「如果他让自己的手上沾上一滴血,那是他的失败。」
  「噢,天呐,你除了唱赞美歌过还会干别的么。」大王不耐烦地说,「你在这里的使命完成了。我今天上午就送你们上飞机。」
  「不!」埃布尔跳起来。他还在发抖,「不,大王。我要奎因父子留在这里。你不能送他们走……」
  「埃布尔,这一套我实在烦透了!」
  「我了解你。」埃布尔叫道,「你会把枪放进他手里试他敢不敢向你开枪!而且我也了解朱达。你低估了他。让奎因父子留下。至少到明天早晨。」
  「让斯普林来处理。」
  「不,斯普林不行。大王,你说过让我来督办这件事的。」
  他的哥哥怒容满面,可最后还是耸耸肩说:「好吧,我想我还能忍耐这些愁眉苦脸的民主派一天时间。别再废话了!现在出去,你们所有人,让我吃完我的早饭。」
  第十章
  埃布尔·本迪戈的手令在手,奎因父子获准利用下午的时间检查机要室。略显慌张的斯普林上校亲手打开了大铁门上的锁。上校,值班军官,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跟奎因父子二人一起进屋,八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就好像这里是联邦政府的黄金库一样。
  这是一间显得空荡荡的大房间,从色彩的基调看,更像是医院。只有一扇门,就是刚才他们进来的那一扇。没有窗户,墙本身是发光的,所以整个房间里没有阴影。靠近天花板的部分有看上去很坚硬的材料做的雕饰;这种多孔的金属护栏可能是本迪戈的工程师发明的空调暖气的装饰方法。
  「这实际上是一种可以呼吸的金属材料,」斯普林上校解释道,「无可挑剔。」屋里的空气新鲜、柔和、淡雅。
  画、照片、装饰物一概没有。地板是某种弹性材料做的,坚固,走上去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天花板也是隔音的。
  在机要室中央摆着一张很大的铁桌子,后面是一把皮转椅。桌面上除了一部电话机没别的。对着大桌子是一张打字机桌,上面有一台电动打字机,桌旁配有一把没有靠垫的铁椅子。沿墙装满文件夹的文件柜也是金属质地的,足有五英尺高。
  门的上方,正对着大铁桌后面座位,有一只巨大的时钟嵌入墙内,表上只有两个金色的短指针和十二个不标数字的镖状物。屋里再没有别的。
  「除了本迪戈的家人,上校,还有谁使用这个房间?」奎因警官问。
  「没有了。」
  埃勒里说:「朱达·本迪戈经常进来吗?」
  上校朝值班军官扬了扬眉毛。军官说:「不经常,先生。有时他先拐进来呆几分钟,但从不在这里久留。」
  「最近一次进来是什么时候?」
  「那我得去查记录,先生。」
  「去查吧。」
  军官望了斯普林上校一眼。上校点点头,军官走了出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本子。
  「最近一次大约是六周前,先生。七周前有一次,十周前还有一次。」
  「这个记录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几次造访这个房间都是他一个人进出,没有他人在场?」
  「这不大可能,先生。」
  「为什么?」
  「这屋里没有人时他从不到这里来,先生。他进不来。除了大王本人和埃布尔先生没人可以进来。他们也只有两把钥匙,瞥卫室的保险柜里还有一把是以备急用的。我们每天为清洁工打开一次房间。」
  「清洁工,我想她们是在警卫的监视下干活儿的,对吧?」
  「还有值日官,先生。」
  奎因父子在屋里滞留了几分钟。埃勒里试着打开文件柜,但大部分都是锁着的,几个没有上锁的都是空的。在一个没有上锁的抽屉里他发现一瓶塞贡扎克上等白兰地陈酿,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埃勒里仔细检查铁门,的确是坚不可摧。
  走出门来,斯普林上校又亲手试了试是否锁牢,然后才把钥匙交给值日官。后者敬过礼,拿着钥匙向警卫室走去。
  「还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先生们?」上校问道。多么平易近人呀,埃勒里想,「我得到的命令是无条件地听从你们的调遣。」
  「现在只有空调的配套装置的问题,上校。」警官说。
  「噢,是的……」
  埃勒里撇下他们穿过走廊来到朱达·本迪戈的门前。
  他敲了敲门,没有回答。他再敲。还是没有回答。于是他推门进去。
  马克斯一号非常不雅观地跨坐在一把椅子上,一只多毛的手支着大腮帮子。整个人只有眼睛在动,像看家狗一样随着朱达·本迪戈的手在动。朱达的桌上已经有一个塞贡扎克的空酒瓶。此时他正在开新的一瓶。他把瓶口的印花撕掉,再用餐刀刮去坚硬的封蜡,面前的那头类人猿他视而不见,埃勒里进来时他眼皮也没抬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埃勒里都用来开导朱达·本迪戈的灵魂。但朱达却不为所动。面对埃勒里的超度,他表现出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他的样子和死人差不了多少——而且是暴力致死的那种,因为他的颧骨有伤,肿得老高,是撞到餐厅墙上的结果,嘴角上还有未擦干净的血迹,使他看上去像是在嘲笑谁,这副尊容,埃勒时倒是经常在陈尸间里看到。
  「你这一套我没兴趣,埃勒里,真地没兴趣。我对杀我哥哥的想法没有什么想法,起码不比你更有想法。只是脏活儿总得有人干,而我等老天爷睁眼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让他血肉横飞,那你和大王有什么两样,朱达?」
  「我是个行刑人。行刑人是公仆中最受尊重的。」
  「行刑人履行职责要得到法律的认可。自命自封的行刑人无异于凶手。」
  「法律?在本迪戈岛上?」由于嘴张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