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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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啊闪 更新:2024-07-17 14:42 字数:4880
警官立刻站了起来。
「抱歉让你们久等,先生们。我哥哥现在可以见你们了。」说罢,埃布尔闪身让开门道。
警官走在前面,埃勒里随后跟上,埃布尔关门。
本迪戈大王办公室呈半球状,这种布局是很有心机的。
从接待室进来的这扇门在那面直墙的尽头,所以客人一进来就处在玻璃墙的最窄处,正面承受办公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面对逐渐开阔的空间,客人很自然的就会这样或那样地侧转头,就像被打蒙了一样。坐在房间那头办公桌后面的本迪戈大王端坐不动,向他走去时有走不到头的感觉。
室内家具不多。几件很有分量的桌柜是依照外墙的曲度设计的,不多的几把桌椅都是随便摆放的,再没有别的了。和接持室里一样,既没有画也没有雕塑,没有任何纪念品。总之,除了大桌子后面的大椅子上坐着那个大人物,再没有吸引来访者目光的东西了。
桌子是亮闪闪的乌黑色,桌面上什么也没有。
椅子则是用金色的材料做成的。
过后埃勒里才发现桌子附近的那面墙上有什么名堂。
那是一扇与房间等高的安全门,有一英尺厚,在半开状态时可以看到玻璃表面内嵌装着一把时间锁。
安全门内有个人侧身而立,那人的形貌让人联想起类人猿,正起劲地嚼着什么东西——口香糖或肉干儿。他的身体那么宽,都快成四方形了;但他实际上比埃勒里还要高。他只是长着一张像猿人一样的脸,尤其是眼神更像。
他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来访者的脸。身上那套黑金两色的制服倒是很笔挺,这使他看上去既阴森可怖又滑稽可笑。
但是,随着与黑木桌后面的主人之间的距离的接近,别的就都消失在他们视线以外了。
本迪戈大王没有站起来。但即便是坐着的他,也给人威风凛凛的感觉。在埃勒里看来,说他是那种最英俊的男子不算过分,黑眼睛,拜伦式的黑发,再加上透着傲气的五官轮廓,给人一种压迫感。放在桌面上的手没戴戒指,大小适中:用它们撕开一个人的身体可以,拿它们穿针引线描龙绣凤也行。衣服是一般的款式,但做工考究,这一点从他身体微动时衣表相应的变化看得出来。
脸上的皱纹不浅,但他看上去像是不超过40岁。埃勒里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一位彻头彻尾的国王……
没有引见的话。
没有让座。
他们就这么在桌前干站着,接受那双本身就引人注目的黑眼睛的审视。还是埃布尔绕到桌后,对着他哥哥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埃布尔的神态显出他很上心,态度也很恭敬,但也决不是卑躬屈膝的巴结。从他有意放低自己的姿态,从他眼睛透过镜片闪烁出的热诚的光芒,从他向他哥哥报告时微微前倾的身体,只能说他是在作着全身心的奉献。
埃勒里心中生出一团莫名的火气,但一时还说不清究竟为什么。
「侦探?」随着那双黑眼睛一忽闪,父子二人本能地紧张了一下,「这么说是真当回事了!埃布尔,我不是跟你讲过了嘛,那些信是脑子有毛病的人写的……」
「它们不是疯子写的,大王。」埃布尔的声音里有埃勒里很欣赏的一种固执,「关于这一点,奎因先生也极表赞同。」
「什么先生?」黑眼睛又一次投向来访者。
「奎因。这位先生是纽约警察局的理查德·奎因警官,这位是他的儿子埃勒里·奎因。」
「埃勒里·奎因。」黑眼睛增加了兴趣,「你的知名度很高呀。」
「谢谢,本迪戈先生。」埃勒里说。
「那你是他父亲喽,嗯?」目光转到奎因警官后又转回到埃勒里。
这也算注意到我了,警官心想。
「这么说你也认为该把这当回事喽,奎因。」
「是的,本迪戈先生,我倒愿意讨论……」
「不是跟我,奎因,不是跟我。我认为这完全是无意义的蠢事。尽管玩你们的侦探游戏去吧,但别拿这个来烦我。」大王在椅子上转了个身,「下面是谁,埃布尔?」
埃布尔又开始往他的陛下的耳朵里灌注新的信息,陛下的眼立刻又出神了。
埃勒里说:「你厌烦我们了吗,本迪戈先生?」
英俊的男人抬起目光:「怎么样?」他急促地说,「好吧,我并不厌烦你们。」
大王向后仰身,皱起眉头。埃布尔挺直腰身,目光在双方之间来回移动。警官斜倚在一把椅子上,两臂交叉,面露期待之色。
「还有什么?」本迪戈大王问。
「报酬的事还没说呢。」
目光登时黯淡下去:「雇你们的不是我。是我弟弟。跟他谈吧。」
埃布尔说:「报酬的事咱们晚上再谈,奎因先生……」
「我宁愿现在就谈。」
大王抬起头看着他的总理大臣。他的总理大臣难以觉察地耸了耸肩膀。目光又转向埃勒里脸上。
「真的吗?」金椅上的男人拉着长声说,埃勒里真想跳过桌子,掐住这个人的脖子。
「你的报酬是多少,奎因?」
「我的服务质量是很高的,本迪戈先生。」
「报酬是多少?」
此刻的埃勒里为掩饰眼中喷出的怒火,把目光转向别处,又瞥见进来时头一眼看到的那个穿制服的大猩猩,站在安全门里边的门道上,那双动物般的眼睛也正紧盯着他不放,大下巴像磨盘似的转动着。国王的弄臣……他感觉自己像崩紧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断开,在这千钧一发节骨眼儿上,所有的愤恨和受伤的自尊都化成一个主意,浮现在他的脑际。
「我还不想谈总的报酬,因为我还不知道这次调查耗费有多大。我要一笔定金,本迪戈先生,差额留待最后补足。」
「定金是多少?」
埃勒里说:「100万。」
身后传来父亲噎在嗓子眼儿里的一声惊呼。
埃布尔·本迪戈带着深意地看起埃勒里来。
可本迪戈大王既没有噎住也没有惊呼。他只是摆摆手对他弟弟说:「你关照一下。」然后又冲埃勒里和奎因警官摆摆手,不耐烦地说,「就这样吧,先生们。」
埃勒里说:「我还没有说完,本迪戈先生。我要十张面额10万美元的保付支票。你要让每张支票受款人的姓名空着,这样我可以填上十个不同慈善团体的名字。」
几乎是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攻击点没有找对。钱算什么,对这个人来说,钱不会让他心疼难受,最多只能算是工具库里的正常损耗。倒是工具的使用不当更会招来轻视。
本迪戈大王不动声色地说:「给他,埃布尔。照他说的给。不管怎么样,别来搅和我就行。」话语没停,声调未变,他紧接着说,「马克斯1号。」
那个戴贝蕾帽的野兽像一发炮弹一样从安全门后面射了出来,面露狰狞。
埃勒里吓得往后一退。警官更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本迪戈大王把头向后仰着吼叫起来。而那位角斗士呲牙咧嘴予以响应。
「好吧,好吧,先生们。」大人物一边说一边大笑不止,「干活儿去吧。」
在电梯里,奎因警官打破了令人难堪的沉默。
「我从地板上把它拾起来的,儿子。在远处的墙角处,对着他的办公室。他想必是把它捏在手指上练了半天劲儿,然后想把它扔进废纸筐。」
「是什么,爸?」埃勒里的声音还是有点儿抖。
他父亲把也有些发颤的拳头伸开。是那枚他们听到本迪戈大王从第二个来访者那里花250万美元买下的别针的碎片。
第四章
蓝、褐二衬衣已在楼下大厅里等他们。埃勒里故意挺直腰板从保安人员的面前走过。可是,那三名保安连看都没看他们。
褐衬衣说:「这边走。」而蓝衬衣已把外出的门为他们打开了。
到了户外,父子二人深深舒了一口气。太阳已经西沉,那边的天空既像草莓又像紫铜,五光十色。一辆写有公关内务部缩写字母的黑色小轿车正停在大楼入口处,车身不长,但里面坚固耐用。蓝衬衣亲自驾车,褐衬衣则在后座中间坐下,把父子二人隔开。
父子谁都不想谈话。都透过各自一边的车窗欣赏外面的景色。他们曾在伯克希尔山宁静的峡谷和山坡上沿着北美印第安人的足迹旅行过,平地上的高楼大厦都在脚下,但眼前的这些浮游植被就像刚才的所见所闻一样,确实是此生头一回领略。
「谁在发号施令?」埃勒里问道。
「我们送你们到住处,奎因先生。」褐衬衣说,「埃布尔先生安排一切。」
「我们有多大的行动自由呢?」
「你们是临时二级待遇,先生。」
「什么意思?」警官吃惊地问道。
「你们可以去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先生,除了那些标着禁止入内字样的设施。」
「从我们看到的情况看,这还是挺危险的。岛上的人又不认识我们。」
「该认识的都认识。」蓝衬衣坐在驾驶位上非常肯定地说。
警官的表情说明他不相信。
此时,车已开进一片树木茂密的地区。要不是到处都有飘扬的旗帜闪现,他们还以为这是原始森林呢。
「这是为了美吗?」埃勒里疑惑地问。
「卡拉喜欢这样。」褐衬衣说。
「本迪戈夫人吗?」警官仔细观察那些树木,但又不想让褐衬衣注意这一点。
「大王的王后。」埃勒里说。
他也有所觉察,但他和父亲一样也装出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林木间有伪装起来的高射炮群。是大炮,像海岸防空部队用的那种型号。大概整片林区都布满了炮阵,而这丛林本身,埃勒里心想,是真是假还难说呢。
他们就这么突然地到了本迪戈大王的家。
可这个家他们只看到一丁点儿,因为它几乎被高低错落的乔木和灌木淹没了。地貌是被故意弄得凌乱不堪的。
有些树比建筑还高,个别粗壮的枝杈几乎触及窗面。甚至高一些塔形楼房也是如此,站在地上看它们似乎高耸入云,但要从空中看,它们融于一片绿色之中。
还是为了保密。当初的计划大概已经考虑了伪装的问题,但把岛租下来的时候,为什么本迪戈没有把这些树木和灌木清除呢?他是担心有人会把这宝贵的大洋中心的锚地从他手中夺去吗?」
这座住宅楼和办公楼一样只有四层,但它的占地面积要大些。紧挨着房前的部分是个庭院,草木不是胡生乱长的。即使高大的乔木不是有规则地栽种的,但由于树冠彼此相接,形成天然的顶棚,把车道掩盖起来。一大一小两座楼房比肩而立。埃勒里怀疑,这仍然是出于前后呼应的需要。褐衬衣作为两个人中的发言人证实了这一点并解释了这奇特的建筑布局。原来它是仿照办公楼规划的,只不过办公楼有八条手臂,而住宅楼是五条。
他们在大厅受到穿号衣的仆役们的接待。那种黑金两色的制服在这里稍有不同:短裤和袜子在膝盖处会合。警官看得目瞪口呆。
至少在这里,着装在追求实用方面略有些灵活性。家具要现代得多,而且墙上也有了中世纪法国或瑞典的装饰性的挂毯,还有几幅新老大师的画作,新的多半是抽象派。
厅里的一切都是大的,厅本身就有三层楼高;这里那里的也能看到一两件古典的物件——比如那些传统的油画——似乎主持家政的人还是希望在这个新环境里多少有些古色古香的气息。
一位侍者模样的人引领他们从五扇门中的一扇进入侧楼中的一座,刚进走廊,蓝衬衣已经把电梯门打开。眨眼之间他们已到了二层。走出电梯,踏着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地毯来到一扇门前。门是打开的,门道里站着一个秃顶的男人,身穿翼领黑套装,本来就不高的他在高墙的衬托下更显得异常矮小。他在行鞠躬礼。
「这是专门照料你们的仆人。」褐衬衣说,「你们的任何需要都可以得到满足,先生们,只要告诉这个人,他会立刻办。」
「优等服务生,对吧?」埃勒里探问道。
「不,先生,」仆人操着英国口音回答,「中等水平。我的名字是琼斯。」
「说的好,琼斯。晚餐有着礼服的礼仪吗?」
「不,先生。」仆人说,「除了个别情况,就餐场合没有到那种程度。深色的套装,打个活结领带即可。」
「他们会欣赏到我的棕色工作服并且会喜欢它的。」警官说。
「是的,是的,爸。」埃勒里抚慰地说,「喂,琼斯,你要去哪儿?」
「去给你们的浴缸放水,先生。」琼斯说着,悄声地消失了。
奎因父子再转过身来,发现褐、蓝二衬衣已肩并肩地走出老远。
「喂,等等!」警官叫道,「我们什么时候去见……」
可他们已经走得太远了。
他们的起居室几乎可以说是一间大沙龙,两间卧室不但宽敞而且天花板很高,床上带有华盖,家具看上去都是有年头儿的。至少,装潢是传统风格的——古代王朝的宫廷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