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低诉      更新:2024-07-17 14:42      字数:5116
  我在思考的时候,发现我们一直拘泥在案件为什么会发生,才使事情变得复杂。换
  个角度,如果从案件为什么非发生不可来看,事情可能就会简单得多。所以我们应该不
  要再去想隆保为什么会中毒,而应该反过来从隆保为什么非中毒不可去想。
  所以我又仔细的检讨了参与便当拍卖会的田中等人的证词,发现几个疑问。
  首先,隆保为什么一下子就把便当的价钱从六十块钱喊到一百块?连田中都被这个
  天价吓了一跳。他也说过,漂亮女生、贫困同学,或是有特别意义的便当才会卖得高价。
  把这两句话连结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野村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大冢一下子慌了手脚,不过却也马上意会到野村想要的答
  案。
  “你是说隆保标下便当有特别的用意吗?”
  “没错。隆保一定得把那个便当标下来不可,因为只有他知道那个便当下了毒,不
  能让便当落入他人手里。换句话说,下毒的人其实就是隆保。”
  “这是对内藤的警告吗?”
  “这么想,不就非常合逻辑了吗?”
  大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提出反问,因为就算大致掌握了头绪,提出反论再做确认
  也是他的工作。
  “如果只是要警告内藤,隆保根本没必要自己吃那个有毒的便当,不是吗?如果担
  心标到便当不吃容易让人起疑,假装吃一点然后丢掉不就得了。”
  “这样的话,就不算是对内藤的警告了。”野村当下反驳道:
  “一定要内藤吃了便当才算是警告。只是出乎意料的,内藤去参加美雪的头七法会
  了。这样一来,除了自己吃便当引起轻度中毒之外,就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证明便当下了
  毒,不是吗?”
  大冢等不及野村说完,马上接着说:
  “如果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逮捕隆保?至少毒杀未遂的罪名是可以成立的。”
  “你可不要忘了,告诉我鉴定结果的人是你啊。在学校问完田中再问内藤的时候,
  是你告诉我便当会使舌头刺痛,根本难以入口。
  隆保没打算杀害内藤,更不想引起中毒。他只不过想警告内藤,依状况而定,他也
  有可能采取制裁行动。当然,口说的效果不大,所以他就以行动表示。
  这种一目了然的作法能称之为毒杀未遂吗?不仅不构成犯罪,最多也只会被当作是
  恶作剧而草草收场,跟在便当里淋粪便没有什么两样。像隆保这种人,这点小事全都在
  他的计算之内。”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大冢打心底不解的问:
  “你刚才说的组织是指什么?如果是帮派,当然会为自己的利益而包庇同伴。企业、
  民间团体在求取公害赔偿的时候,为了顾全自己的权益,也会结合企业去跟法律周旋。
  但是隆保、内藤和延命等人的组织,又有什么原因让他们非得做包庇罪犯的事?
  琵琶湖或是中毒事件也许不能称之为刑案,可是最后龟井的案子,很明显的已经是
  个杀人事件。我想不通的是,就算是组织的一份子,有必要团结起来帮他到这种程度
  吗?”
  “我可以轻松的说没有必要。可是眼前他们已经在帮隆保做船上的伪证。会这么做,
  一定有他们的理由。”
  “所以我才问你理由何在呀。”
  “如果我知道的话,就能破解隆保的不在场证明了。”
  眼前野村能回答的也只有这些。两人沉重的走回警局。
  5
  搜查课长表情凝重。
  几代只是一味的重申该说的她全都说了,极力主张勒死龟井跟用水泥灭尸都是她一
  个人做的。不仅没有求助于隆保,更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只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独自
  进行。然而,只要被指出话中矛盾的地方,她就缄默不语。
  “我们不是不能体会你袒护儿子的心情,可是你以为这样能撑多久?”软硬兼施的
  说破了嘴,可是只要隆保的不在场证明这个关卡不破,警方的话还是威胁不了几代。也
  不知道几代是否敏感的察觉到警方的弱点,她始终坚持她是一人作案。
  “晚上八点半到十一点半,路上也不是完全没人,应该会有人看到隆保,你们去把
  目击者找出来。”
  课长话是这么说,可是连野村都不知道该从何着手。已经是两个星期前的事了,加
  上搭乘国铁跟阪急电车的人多得如过江之鲫,车站站员根本不可能记得。另一方面,从
  丰中车站到隆保家是住宅区,隆保可能经过的时间,大家不是全家守在客厅,就是早早
  进被窝睡觉,也不太可能注意到特意要避人耳目的隆保,要抓到隆保破绽的机率几乎等
  于零。
  更何况隆保是丰中市土生土长的,应该非常清楚平常鲜有人通行的巷道或是没有街
  灯的旧路,只要他走这些路,要往返车站跟自家之间而不遇到任何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到柳生家看看吧,可以从便当中毒事件去逼他,说不定在谈话之间他会露出
  狐狸尾巴。”
  野村有气无力的说,就这样回家,他于心不安,待在办公室看到课长紧蹙的眉头,
  又更不好受。大冢也有同感,因此马上起身。
  内藤恰好在柳生家,野村觉得他在反而会有收获,便开口道:
  “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借你的书房谈一谈?”
  一如典型高中生的旧房,只有三个榻榻米大的房间十分单调,空间狭小到容纳四个
  人,彼此的鼻子都要碰在一起似的局促。椅子不够用,内藤横卧在床上,这是对野村等
  人的虚张声势,也是对事件的不以为意。野村故意不把内藤的态度看在眼里,迳自环视
  室内,稀奇的说:“我儿子满墙贴的都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裸照……”
  “这是阿基米德吧?”大冢也慢条斯理的问。墙上挂着一幅阿基米德正要从圆形浴
  槽出浴的图,另外一幅是阿基米德凝视挥动刀剑的士兵画像而陷入沉思的马赛克图。
  “这应该是收在法兰克福的马赛克复制画。”大冢不经意的说。野村则是惊讶的嘟
  起了嘴,不住的将目光投向大冢。
  “警察对绘画有兴趣奇怪吗?”
  “不是,我是佩服。没想到你还真识货。可不可以请你顺便解说一下,写在图下那
  些古灵精怪的文字?”
  “这个我投降。”大冢苦笑道:
  “虽然不会念,不过大概的意思可以猜得出来。应该是‘发现’跟‘不要消除我的
  图’的希腊文。这些都是很有名的故事。”
  “他说得对不对,隆保?”野村问隆保,隆保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阿基米德应该是你的绰号吧。”
  “……”
  “听说你在校庆的时候全裸演出,是不是?”
  “我们是……不想看啦,不过据说女生倒是挺疯狂的。”大冢在一旁帮腔,努力想
  要松隆保的口。
  “下次要不要考虑演‘莎乐美’(注:德国家作曲家理查·史特劳斯所做的独幕歌
  剧,内有性感的舞蹈。),掀开薄薄的衣服,清楚的露出身体,就像毕尔兹利的画一
  样。”
  “讨论过绘画,接下来又要谈戏剧啦。吃警察这行饭的可真闲啊。”
  隆保板着脸,毫不买帐的说。野村心想,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正想
  要翻脸,玄关传来门被重重拉开的声音。
  “有人在吗?”说话的声音低沉浑厚。野村望着大冢点点头,大冢立即站起来。隆
  保跟内藤则是互看一眼,动也不动。
  “果然是你,我才想怎么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警察先生您也在这里,真是凑巧。柳生在不在?我有点事要问他。为了不让他再
  闪烁其词,我连证人都带来了。这真是太好了,警察先生,你们也一起过来吧。”
  “不知道您要谈什么,不过请上来吧。房间挺小的……”大冢像是在自己家里招待
  客人一般把柴本请进去。内藤畏怯的直起身体坐好,隆保则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缩
  头缩脑。野村看在眼里,心中自忖: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柴本先探脸进来,跟野村打过招呼后,交互瞪着柳生跟内藤,然后对后面的男人说:
  “喂,你也进来。”
  男人探出头的同时,内藤“啊!”的叫了一声。
  “就是他!那个假条子。”
  芳野急忙转身,却被大冢挡住。从现场的气氛看来,芳野的出现对隆保及内藤有利,
  相对的则会陷己方于不利,可是既然听到内藤喊他“假条子”,身为正牌警察的大冢当
  然不能置之不理。
  野村目瞪口呆,隆保显得有点兴奋,柴本则因事情不妙而紧蹙眉头。
  看着这阵骚动,隆保微微笑了。
  “我还以为抓无赖当证人是德川时代捕快做的事,没想到现在也一样。派个假警察
  还不够,现在又弄出假证人,我看你真没什么大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证人,不过胡闹
  也得有个分寸。”
  芳野苦着脸,柴本则气势尽失,默不作声。
  隆保进一步说:
  “警察先生,冒牌货就交给你了,赶快带走吧。我丑话可是先说在前头,你可不要
  不了了之啊。需要什么被害声明的话,内藤,你就马上写给他们吧。”
  说完,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
  “对了,警察先生,我说的是正牌的警察先生,你顺便查查这个人上个月二十五号
  晚上八点半左右在哪里,搞不好会有更多的发现哟。你说是不是?冒牌货!”
  “你、你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你说呀。”
  “少装蒜了,你不是在弁天码头捞了一笔吗?”
  芳野刹那间愣住了,不过马上又不甘示弱的反击:
  “弁天码头?我不记得我去过那里。”
  “正牌的警察先生,现在我跟内藤倒是可以当你的证人。我们学校旅行当天,快要
  出发的时候,这个冒牌货的确人在弁天码头。当时正好因为扒手引起骚动,我看他这张
  脸倒是挺像扒手的。”
  “可恶!你敢乱说!看我饶不饶你!”
  芳野横着脸,眼看就要冲向前去,隆保从正面望着他,一瞬间,脸上闪过一道阴影。
  野村看在眼里,以为隆保只会耍嘴皮子,其实胆子并不大,因此不安好心的打算睁一只
  眼闭一只眼,让隆保挨两三拳。
  不料,柴本怒吼了一声“混蛋”,推开芳野大骂道:
  “不要脸的家伙,好事全给你破坏光了。”
  就在隆保跟内藤狂妄的笑声中,野村等人走出玄关。
  “柴本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野村一肚子火,气得咬牙切齿的说:“您抓这
  个人出来,难不成真要做伪证?”
  “怎么会呢?我才不会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是这家伙自己说的。事情是这样
  的……”
  柴本正要从美雪死后被勒索开始说起,芳野忽然大叫:
  “可恶!我想起来了,难怪我总觉得他很面熟。柴本老板,那家伙那天晚上在大阪
  车站呐。”
  “谁会相信你说的话?”柴本理都不理他。
  “可是是二十五号晚上啊。”
  野村猛的抓住芳野的手臂说:
  “你是说柳生二十五号晚上在大阪车站?”
  “嗯。”芳野被野村的气势吓了一跳,缩着头回答。
  “几点钟?”
  “大概是……十一点半左右吧。”
  “不会错吗?真的是柳生吗?”
  “嗯,不过你问我是不是真的是他,我就不敢确定了。因为他当时穿着黑色风衣,
  竖起领子,又戴着墨镜……”
  “穿制服吗?帽子呢?”
  “这个……他好象没戴帽子。”芳野的声音转弱,似乎不太有自信。
  “你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
  “哎,这怎么说嘛……没办法,我说就是了。就是在大阪车站嘛,都十月底了他戴
  墨镜,我看得不顺眼,心想给他点颜色瞧瞧,就跟了过去,而且越看越觉得眼熟,可是
  结果让他给溜了。当时我没想到他是柳生,因为我一直认定他上船了。”
  “上船了?这么说,你果然是在弁天码头喽?”
  芳野狼狈的沉默不语。野村咋舌道:
  “那你那么晚在大阪车站干什么?敲诈勒索?还是扒钱?”
  “柴本先生,你的手下到底是什么人啊?”野村鄙夷的看着芳野,质问柴本道。
  柴本垂头丧气的说明跟芳野牵扯的始末,野村听完叹了口气摇摇头。一个有恐吓、
  假扮警察、诈欺跟窃盗罪的嫌犯,证词能有多少可信度?
  “老板……”芳野战战兢兢的拉拉柴本的手说:
  “我想我差不多该走了……”
  “这我不能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