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4-07-12 09:33      字数:4797
  过了六六三十六天,这日运功时,楚翔忽觉有一股热流从丹田汇出于海底,再自行升于头顶百会穴,汇聚成流后缓缓降下。头顶如有一盆凉水浇下,凉气顺上腭中线流入舌尖,一时满口甘甜。不由自主将口中甘琼吞下后,似有一物降于心处,只听嘎吱一声震动,凉气直走五脏六腑,最后沉于丹田,冷热流汇聚顿觉浑身舒泰,真气蒸熏直透四肢百骸,一跃而起。符陵拊掌大笑:〃翔儿,你经脉已通,且试试拳脚!〃
  四十九只是朱颜改(上)
  楚翔依言在密室中拉开架势,打了一套伏虎拳,虽然招式简单,但拳脚过处,虎虎生风,不但内力贯通毫无凝滞,威力更远胜往日,楚翔奇道:〃陛下,怎么我的功力似有突飞猛进?〃
  符陵笑而不答。
  楚翔忽明白过来,惊道:〃陛下将内力都给了我?〃
  符陵道:〃也不是全部,这打通经脉,本就需要你体内有内力凝聚,朕便分了一半给你。这下你与朕可算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了,哈哈!〃
  楚翔面上顿时红了:〃陛下将内力分了我,你怎么办?〃
  符陵不以为意:〃朕分给你一半内力,多则十年少则五年,你就可达到朕往日的功力,朕也是一样。来日方长,这样岂不最好?〃
  楚翔摇头:〃陛下怎能如此草率,若遇到歹人刺杀,如何是好?〃
  符陵笑道:〃翔儿还真是关心朕呢!朕是遇到过刺客,可不是歹人。〃顺手在楚翔颊上捏了一把,嘻嘻一笑,〃朕虽只剩一半功力,但能胜过朕的,加上你,也不过二三人,朕自保绰绰有余,除非你。。。。。。倘若你不愿朕活,又何须自行动手?〃楚翔闻言,呆了一呆,不知该怎么作答,双腿一屈,便要跪下。符陵忙拉住他,道:〃你上回还没跪够么?你若次次如此,朕连半句玩笑也开不得了!〃忽然眼前发黑,忙倚住墙壁。
  楚翔惊问:〃陛下怎么了?〃
  〃不妨事,〃符陵的声音有些虚弱,〃只是有点累了。〃
  楚翔想到他这些天必未曾休息,忙将他扶到床上,符陵一头倒下,沉沉睡去。楚翔为他盖上锦被,凝眸望着他疲惫的睡颜,脸色憔悴,象是苍老了许多,额头也爬上了几丝皱纹。楚翔轻轻扯下他鬓角的一根白发,暗暗叹息,他为什么要不顾一切为自己做这么多?难道他真的认为两人之间还有未来?
  不久天色大亮,楚翔不忍吵醒他,待符陵一觉睡醒,已误了早朝。符陵便让人将奏折送到留春园来,靠着床头批阅。过一阵,楚翔端了碗白米粥进来,符陵接过尝了一口,笑问:〃这是翔儿自己做的?〃楚翔点点头。符陵道:〃翔儿真要自己动手?那你可得多备些米粮,朕少不了要来打秋风吃白食,。〃说笑几句,忽然眉峰微蹙,不住用手敲打前额,似是头痛得厉害。
  楚翔扶他躺下,问道:〃要不要传太医?〃
  符陵唉声叹气:〃这许多奏折,堆积如山,朕看着就头痛欲裂。〃摇摇头,〃朕以前一心想平定天下,待真的统一了,别的未见好处,这政事竟多了一倍不止,又无人帮朕分担一二,唉,朕真是自讨苦吃。〃一面用期待的目光求助般地望着楚翔。
  楚翔避开视线,道:〃陛下朝中群贤毕至,何愁无人分担?〃
  符陵仍是摇头:〃翔儿,你也不是不知帝王之术,君王臣下职责不一,不能混淆。冠盖如云,朕能全心托付的人又有谁?〃
  楚翔又道:〃太子殿下聪明老成,可堪重任,陛下何不让他多参国事,以增见识,以摄群臣?〃
  符陵无奈笑笑:〃翔儿,你真要与朕摆八卦,装糊涂。罢了,朕让太子来帮朕,你安心写你的史书吧!朕明日便让人把你要的文献搬来。〃
  符陵果真撤去留春园中的仆役,除侍卫看门护院外,其余事宜皆由楚翔亲自操劳。楚翔搬出豪华的宫室,在园中一僻静小院中住下。起初符陵每日派人送来米面肉菜,楚翔却不沾荤腥,顿顿茹素,符陵来时,也陪着他嚼些白米干菜。后来楚翔干脆在房前湖边开辟了几畦菜地,种些青菜萝卜,每日清水煮菜。但有符陵每月一称的严令,楚翔不能怠慢,加之他内力大进,百病不生,身体反渐趋强健。
  除了符陵时而到访,留春园再无外人,楚翔整日黑衣束发,于浩瀚文档中收集资料,编撰周朝史书。符陵则督促太子辅政,参与国事。这样波澜不惊,不觉已过了三年,国中渐有升平景象。但三年之间,符陵却少有在楚翔处过夜,每有欲望时,楚翔皆是双目紧闭,身体冰冷僵硬,任符陵百般爱抚挑逗,也激不起他的冲动热情。符陵试了两三次,念及他以前所受的种种苦难,终不忍再强来。楚翔心怀内疚,也曾主动求欢索爱,但无论怎么努力,到了最后,两人仍难以尽兴。久而久之,这房中之事就淡了下来。
  一日午后,符陵又信步来到留春园中。走入屋内时,楚翔正一如既往埋首案前,那案上文牍堆了有三尺多高,遮住了他的身形。待符陵到了案旁,楚翔方听到动静,从如山的书稿中抬起头来,见是符陵,便道:〃陛下来了,快请坐,我去沏茶。〃转身下去了。
  符陵暗想:往回来都只喝白水,今日哪里有了茶叶?随意翻开一册书稿,却是周炀帝赵备的本纪。刚看了两页,楚翔已回来,奉上一杯清茶。符陵揭开杯盖,见那杯里漂浮着几片碧绿的嫩竹叶,啜了一口,清香满口。符陵笑道:〃这茶倒还新鲜。〃
  楚翔也微笑了笑,道:〃今天早晨我看到屋前新发了几杆翠竹,绿得可爱,便摘了几片来泡茶。〃
  〃是么?〃符陵探身望了望,窗前修竹亭亭,青翠欲滴,〃竟又是春天了,这些绿叶,果真可爱。翔儿,这是你回到留春园第三个春天了罢。〃符陵指了指面前的文稿,〃你这史书写得如何了?可有什么感想?〃
  楚翔黯然道:〃能有什么感想?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符陵笑道:〃这便对了!贤臣小人,远近亲疏,皆是君主所为。君既不仁,何能求臣之义?翔儿,你说是不?〃
  楚翔默然,半晌答道:〃陛下所言极是。〃
  符陵将手中书稿一扔:〃今日朕且叨扰你一日,好久不曾下棋了,你可愿再与朕对弈一盘?〃
  楚翔一怔,旋即笑道:〃敢不从命?〃
  四十九只是朱颜改(下)
  楚翔取出棋具,两人对坐。符陵忽道:〃这下棋也得有个彩头才好,翔儿,你下个赌注吧!〃
  楚翔纳闷地道:〃我一切都是陛下的,能拿什么来赌?〃
  符陵道:〃你不说朕就说了,若你赢了朕,朕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若朕赢了你,你便为朕做件事吧!〃
  楚翔苦笑:〃陛下要我做什么事,不妨直说。〃
  符陵也笑:〃下完棋再说。〃
  猜先仍是楚翔执黑。起初符陵尚轻松自如,数十子后,逐渐敛了笑意,凝神对付,下到一百多手时,符陵开口劝道:〃翔儿,你早些认输吧,何必苦苦挣扎到最后?〃楚翔只盯着棋盘,听若未闻。符陵又劝了几回,楚翔全不理会。下到二百四十七子,收完最后一个单官,一算竟然是和棋!
  符陵方道:〃翔儿就是这倔脾气,认准的道一定要走到底,朕也诳不了你。说来这还是朕与你下完的头一盘棋。翔儿果然天资过人,进步神速!不再拘泥一处一地的得失,懂得后发制人。棋道如人生,若有领悟,便是另一重境界,若勘不破,穷其一生也只在门外徘徊。这么多年,朕总算又有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只是这赌注该怎么算?是都算呢还是都不算?〃
  楚翔听他称赞,并无得意之色,略一沉吟,道:〃那就都算吧!〃
  符陵淡淡一笑:〃好,那朕就先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吧!〃从怀中摸出几份折子递给楚翔。楚翔疑惑不定,对我而言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打开一看,原来是江浙各州郡上的奏报,近几年来江南风调雨顺,加之朝廷减免徭役,战乱之祸渐渐平复,残余流寇或是招安或是解散,境内靖宁,百姓重建家园,安居乐业,感激皇恩浩荡云云。符陵道:〃虽然这几份奏报不免夸大其词,但总有几分可信,朕也算能对你做个交代了。〃
  楚翔翻来覆去读那几张奏报,似乎要把每一个字都背下来,良久长叹:〃不管是真是假,我遍查了十余年来周朝的奏折,也未曾看到‘安居乐业'这几个字。〃拾起案上文稿,道:〃好内远礼曰炀,陛下以此为周主之谥,诚为贴切。〃略停一下,〃不知日后谁来为陛下作传?陛下既成煌煌大业,文治武功,胜过秦皇汉武,他年必定彪炳史册,流芳千古。〃
  符陵暧昧一笑:〃翔儿真是这样想的么?朕倒要看看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顺势将楚翔抱在膝上,一手探入他怀中,隔着衣衫轻轻揉弄他胸前,却发觉楚翔身子倏地一僵,
  符陵悻悻收回手,叹道:〃说什么彪炳史册,流芳千古,朕百年之后,宁愿在墓前立一座无字碑,千般功过,都任后人评说罢!〃
  符陵语气悲凉,楚翔忽然一阵慌乱,忙道:〃陛下正值盛年,何出此不祥之言?〃
  符陵摇头道:〃每日朕上朝时,听殿上群臣山呼万岁,朕就想笑,吾皇万岁万万岁?古来帝王,谁能活过百年?朕这一生,虽说寂寞无趣,但尊荣已极,纵死也当无憾了,这世上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若有来生,朕只求为一介平民,能与知心知意的人相守白头。。。。。。〃
  楚翔心头的不安渐渐扩大,符陵素来刚强自负,睥睨天下,从无示弱之时,今日怎么一反常态,竟谈起身后之事?楚翔咳了声,打断符陵,引开话题:〃陛下适才说要我去办一件事,是什么事?〃
  符陵一愣,随即恢复常态,道:〃是这样,江南虽然风调雨顺,黄河下游却年年泛滥,水患难平,百姓流离失所,翔儿帮朕想想,可有什么好法子?〃另拿出一份奏折给楚翔看。
  楚翔看过,道:〃黄河泛滥,是因为河道泥沙淤积,抬高河床,迫使河流改道,须得清理淤泥,疏浚水道,而不能一味筑堤堵塞。〃
  符陵道:〃不错,朕也是此意。只是工程浩大,朝中一时派不出得力人手,翔儿可愿负此重责?〃
  符陵却忽然提出这要求,楚翔不由瞪大眼睛,诧异莫名,三年了,生活一天天地周而复始,如无波的古井,再没有一点波澜,本以为就会这样足不出户,了此残生,但此事于公于私都不能推却。半晌,楚翔道:〃治理水患,事关国计民生,陛下若有驱使,翔在所不辞。只是我能力有限,又从无治水经验,贸然领命,怕误了陛下大事!〃
  符陵指了指满屋子的文牍,道:〃翔儿,你若成心做一件事,没有做不好的,你以前也未曾写过史书,如今已写成了百万巨著。再说古之圣贤,大禹、李冰治水之时,又何尝有过经验?〃
  楚翔听了这话,沉思片刻,眸子里似有光芒闪动,终于起身拜倒,面色郑重:〃既蒙陛下信任,翔必竭心尽力,决不辱命!〃
  符陵扶起楚翔,拍拍他肩头,欣慰一笑,但笑容未逝,神情已变得苦涩,〃你办事朕自然放心,只是你这一去,朕要想时时见你一面,可就难了。不过。。。。。。来日方长,朕既已等了这么久,能等到你三年服满,也能等到你治水归来。〃
  楚翔低头看看身上的缁衣,自己名为修书,实为服丧,二人皆心照不宣。他能容忍自己为周国为父母守孝三年,清心寡欲,已是仁至义尽,自己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识好歹,知恩不图报,让他苦等一生。这身衣服,也该换下了。楚翔歉然道:〃等我办完了这件事回来,再无旁骛,便一心一意侍候陛下。〃
  符陵闻言莞尔:〃一心一意侍候朕?朕知你是天上的鹰,不求你做笼中的鸟,放你去飞,但要记得归来!〃
  楚翔倚着符陵的臂弯,听着他浑厚有力的心跳,一时凝噎。
  数日后,符陵果任命楚翔为二品钦差大臣,东去治黄。临行这日,楚翔除了黑衣,换上正式的秦国官服,上殿辞君,符陵并赐予金牌一面,代行君命。符陵与楚翔之事,朝廷上下虽不乏非议,但符陵天威之下,皆不敢言。且治水是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本无人肯领命,因此楚翔上任,竟未招致群臣太多反对。
  五十长河落日圆(上)
  符陵将楚翔送出殿外,遥望他跨上骏马。楚翔带上随从,出了城门,驰骋在北国原野中,举目四顾,天地苍茫,风吹草低,一派塞外风光,不由感慨丛生,万里辗转,千般变迁,今生竟终为秦国之臣!当年壮志已成浮云,所谓命中注定,终无法凭一己之力轻易更改。
  转眼春去秋来,塞草枯黄,西风萧索,楚翔离开上京已有半年。他率领全国招募的数万壮丁清淤治沙,栉风沐雨,身先士卒地苦干,吃住都在河道旁的临时棚屋里,半年来从未离开黄河一步。
  一日黄昏收了工,众人散去吃饭,楚翔正独自沿着河道检查当日的工程进度,忽听到身后有人唤道:〃翔儿?〃
  楚翔一惊回头,竟是符陵!夕阳的余辉投射着他高大的影子,一身风尘,一身落寞。楚翔忙奔过去,〃陛下!陛下何时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