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唯看他一眼：“有人找我谈了个剧本，我觉得很适合你。”
  龙子黎顿时讶异：“你在替我找活？”
  那表情说有多夸张就有多夸张。苏唯一时被逗笑，双手插进裤兜里：“你要这么认为也行。”
  其实找龙子黎出演，也是互惠互利的事，龙子黎是票房保证，有他参与，制片方一定稳赚不赔。龙子黎自然知道这一层，刚刚的夸张表情，不过是跟苏唯开玩笑而已。他眯起眼，认真想了会，道：“我要先看剧本。”
  两人在这边谈论事情，丁采薇闪到一边和人聊天，聊到一半，突然听到手机响。她接起来，不到两秒，脸色立时变了。挂了电话后，她愣了片刻，再拨了安姐的号。
  安姐听她声音急切，忙问出了什么事。丁采薇哑着嗓子：“安姐，能不能帮我订张晚上的机票？”
  刚刚的电话，是她家里人打过来的，告诉她外公病危的消息。丁采薇从小在她外公外婆身边长大，对二老的感情可想而知，突然间听到噩耗，她眼泪差点就掉下来，恨不得马上飞回去。但下一场戏是日程上早定好的，她不便拖累剧组人员，只好请安姐帮她买晚上的票。
  安姐听她说了原委，自然立刻就应了。又叮嘱她别着急，说弄到机票就过来接她。
  丁采薇捏着手机，一时间愣在那里，连苏唯和龙子黎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都没注意到。苏唯本来在和龙子黎说话，扫到她脸色变了，皱了皱眉后，径直往她这边走来。龙子黎见他突然改了方向，愣了愣后，也跟在身后。
  苏唯微微低头，仔细凝视她：“出了什么事？”
  丁采薇张了张口，迎着他目光，竟一时说不出话来，顿了片刻后，她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见苏唯仍旧盯着她，目光不依不饶，仿佛要看进她心底，她垂下眼：“家里出了点事，不过不重要。”
  其实很重要，不过她不想多说。苏唯深深凝视她，心里明白她在回避，但她不愿讲，他也不好追问。顿了顿，柔声道：“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
  这话无疑暧昧而亲昵，丁采薇愣了下，轻轻点头应了。龙子黎在一旁看着，不由笑起来，刚想说话，就听宁导在那边喊人。原来要开工了，他只好扬了扬眉，压下话头。
  这一场戏仍旧在桃林里，只不过由告白变成了拒绝。剧里的男主角在旁敲侧击到他父母的反对态度后，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就约女主到桃林。女主似乎感应到男主的心思，在他未开口前，脸上已浮了淡淡的哀愁。
  丁采薇因为她外公病危的消息，心里实在难过，所以这一场悲情戏，她不需要酝酿便很快进入角色。
  等宁导喊停之后，龙子黎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心：“我刚刚就想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情绪不对。”见丁采薇沉默地对上他视线，他一笑，“你不愿意告诉苏唯，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但我不同，我至少是你朋友，既然是朋友，你便没什么可担心的……家里出了大事？”
  丁采薇沉默片刻：“刚刚家里人打电话来，说外公病危……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
  龙子黎瞬间明白过来，想了想，问她：“是不是打算马上回家？”丁采薇嗯一声，算是回答。龙子黎沉吟了下：“剧组的进度不能耽搁，但你的戏份可以往后挪，只是要经过宁导同意。”
  “嗯，我等下去跟宁导说。”丁采薇笑了笑，见苏唯正站在宁导身后，直直望着她。她犹豫了下，还是朝他走近。
  苏唯也不避讳，伸手探了探她脸颊：“你脸色不好，我刚刚以为你要哭了。”
  是指刚刚那一场戏。丁采薇沉默着，没有答话，她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其实告诉他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之前的考量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但她外公病重的事，或许他想管也管不了……正要说话，就看到院门口安姐和苏念一同走了进来，她不免有些讶异，见安姐东张西望，大概是在找她，她忙拨了安姐手机。
  安姐看到她，扬了扬手，和苏念一同过来。互相打过招呼后，安姐见丁采薇目光若有若无，总是落到苏念身上，便低声解释：“在门口碰到她，就一块进来了。”
  丁采薇哦一声，她是觉得有苏念在，怕是没机会跟苏唯说实情了。苏念缠着苏唯不放，她跟安姐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退到一边。
  安姐将机票递给她，拍了拍她肩膀：“晚上七点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你可以回家收拾一下。别担心，你外公会没事的。”丁采薇低低嗯一声。安姐突然想起什么，问她：“有没有跟宁导请假？”
  丁采薇摇了摇头：“还没，我现在就去。”
  安姐想了下，拉住她：“还是我去替你说吧，大概要在家里呆几天？”
  这个哪有定数的？安姐显然也想到了，笑了下，又道：“尽量把你的戏份往后挪吧，宁导平时挺疼你的，应该不会为难。”
  幸而有安姐在。丁采薇心下感动不已，感激地望着安姐。安姐微微一笑，轻拍她手背：“我先送你回家收拾东西，再送你去机场，至于请假的事……等你上了飞机，再跟宁导说也不迟。”
  丁采薇点点头，其他的事有安姐替她周旋，她自然不担心，只是……她看了看一旁的苏唯，想了想，转向安姐：“安姐，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安姐听了她的话后，轻轻叹了口气：“你和苏唯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安姐不知道昨天苏唯带她去见父母的事，只觉得苏唯这个人很难琢磨，很不希望她再次陷进去。
  其实丁采薇的事，一向不瞒安姐。昨天见苏唯父母一事，她本来就打算告诉安姐的，只是一时没找到机会，现在看来，只有等以后再讲了。安姐见她只是笑，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多说。
  晚上安姐先给宁导打电话，把情况说了。宁导虽然对演员要求严格，但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要不影响剧组进度，他自然不会为难。安姐道了谢后，再拨了苏唯手机。
  苏唯静静听着，直到安姐说完，才低低应了声：“她平安到家了就好。”
  安姐在这边也听不出他什么情绪，和他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苏唯立在窗前，望着院里的花草，久久都是沉默，只是捏着手机的掌心渐渐沁出了汗，
  第　20　章
  《喂，爱情你卖吗？》林化　ˇ第　20　章ˇ
  她爸到机场接她，大概说了下她外公的情况，丁采薇沉默听着，最后提出直接去医院。她爸想了想，也就同意下来，说是晚上再送她回家。
  因为是肺癌晚期，只能靠药物减轻疼痛，其他用药在她外公的坚持下都停用了。这几天她外公开始有些神志不清，每天只能吃些水果。家里人商量了下，就通知她回来，意思不言而明，是让她回来见她外公最后一面。
  她妈妈和两个舅舅都在医院里守着，见她到了，她妈将她拉到走廊一边，压低声音道：“你外公情况很不稳定，这两天一直吃不下东西，只能靠输液维持。他最挂念的人就是你，等下你进去后，和他好好说说话。”
  丁采薇点点头，静了两秒，哑声问道：“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她妈望了望病房方向：“一开始是你外公拦着，后来情况越来越差……”
  丁采薇眉头动了动，嗯一声表示了解：“我先进去看看外公。”
  进了病房，看到她外公正安然地躺在那里，大约是睡着了。丁采薇悄声坐到床边，盯着老人的脸看一阵，然后轻轻握住老人的手。大概是感应到她的到来，她外公缓缓睁开眼，慈爱地看着她，她轻轻叫了声外公。
  她外公动了动手指，微微笑道：“你来了。”
  丁采薇低低嗯一声，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外公，你一定要好起来。”
  她伸手去探老人的额头，轻轻抚着老人雪白的额发，一瞬间只觉内心酸楚不已。时光荏苒，那些和外公外婆在一起的年岁就在她脑里翻腾起来。记得外公的每一句鼓励，记得他每一次的叮嘱，记得他的微笑和绅士般的凝视。她年前去北方时，外公还好端端坐在院里喝茶，和大舅下棋聊天，在她走的那天，还细细叮嘱她，要她凡事放宽心。可是三个月不到，如今他却躺在这张病床上，她想要和他好好说说话都成了问题。
  “傻孩子。”她外公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慈爱地看着她。那眼里只有平淡和安然，好像一世的浮沉，都在他眼里成了浮光掠影。丁采薇静静回视着，一时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不多久，她外公昏昏睡去，半睡半醒间，还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她大舅在身后轻轻拍她肩膀：“先回家吃饭吧，晚点再过来陪外公。”
  丁采薇低声应了，和她大舅舅一起出了病房。
  说起来，丁采薇的外公一世清雅，活到他这个年纪，确实应是早把生死问题看透彻了。她外公是三十年代末留法的一批，娶了两个老婆，大老婆是家里定的，生了丁采薇的大舅和二舅；小老婆是自由恋爱娶进门的，只生了个女儿，就是丁采薇她妈妈。她妈比她二舅舅小了足足十岁，两个外婆之间也相差了十多岁，不过从她懂事起，好像她外公一家就很和睦。
  与其说和睦，倒不如说淡然。她记忆里，两个外婆相处不咸不淡，对孩子也不偏颇，无论是她两个舅舅还是她妈妈，或者是她和她的表兄妹们，两个外婆都很少亲近。倒是她外公，对他们疼爱得不得了。从小丁采薇她爸妈就在西南区军工厂工作，一年见不了几次面，丁采薇就在她外公外婆身边长大。
  大外婆是有名的才女，从她身上，丁采薇学到的是一世为人。小外婆教丁采薇画画舞蹈，丁采薇走上演艺这一条路，多少得益于她。记得当时丁采薇进演艺圈时，外公一家反应平淡，他们的意思是既然你选择了，那就走下去。他们从来不干预她的人生道路，甚至连她爸妈也很少左右她。她二十岁那年，大外婆去世，她也是这样，匆匆赶回来见大外婆最后一面。而这次竟然轮到她外公……
  丁采薇沉浸在回忆里，悲伤于斯，眼里却只有干涩。
  见她一路都是沉默，她大舅舅安抚似的看她一眼：“所谓生老病死，就是这样，你也别太伤心。外公这几天精神一直很不好，今天你回来，却突然清醒过来，还和你说了话，我想大概是他太挂念你，放心不下你。”沉吟一会，又道，“采薇，你心里应该有个准备，外公到这个年纪，又遭遇重病，恐怕很难……”
  丁采薇自然懂他未完的话，静了会，她垂下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大舅舅看她片刻，伸手轻拍她脑袋：“小外婆在家，外公的病对她打击挺大，你等会多哄哄她。”
  丁采薇再低低应了声，眼里突然间涌上了一层氤氲。
  她大舅舅又把她外公得病的过程说了。说到底，癌症这种东西，不可以预见，一般人确诊下来后，差不多就到了晚期，她外公也不例外。丁采薇静静听着，斜靠在副驾驶座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到家后，陪小外婆和两个舅妈吃了饭，中途安姐打电话来，告诉她宁导已经准假的事，又转告了苏唯的反应，最后询问她外公的病情。在小外婆面前，丁采薇也不好多说，大概讲了下情况后，就挂了电话。
  再晚一点，她爸妈回来了，她和两个舅妈赶忙去医院换班。
  她外公一直昏睡着，丁采薇静静坐在床边，端详着老人的脸。记得小时候外公也是这样，总是慈爱地看着她，二十多年过去，如今换成了她满怀怜惜地注视他。都说老人和孩子无异，同样需要人哄、需要人疼，她很愿意做那个疼外公宠外公的人。怕只怕岁月太短，她往后再没机会……
  丁采薇一时胡乱想着，直到手机响了，才回过神来。电话是苏唯打来的，接通后他却只是沉默。丁采薇握着手机，一时也无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唯突然哑声开口：“采薇，你现在在哪里？”
  丁采薇报了城市名。
  苏唯静了会：“我是问你在哪个医院。”
  丁采薇顿时一惊，哑然说不出话来。苏唯在那边低低一笑：“是哪一家？”
  半小时后，丁采薇的手机再次响起，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她下楼，到医院门口，就见苏唯立在那里，四周安静得不像话，他眉目深沉，也是一身寂然。
  三月末，深夜还有些清寒，丁采薇不由得裹紧上衣，轻轻喊了声苏唯。苏唯回头，笑眼看她，见她身子有些发抖，他眉头拧了拧，很快上前将她拥进怀里。丁采薇内心一时百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静静倚在他肩头，任由他动作。
  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