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4-07-12 09:33      字数:4731
  只是没有必要拒绝而已,当这个温柔的女孩对毫无关系的自己表露出那种超越友谊的关心时。
  “那么,我在图书馆门前等你哦!”书颜那愉快的声音消失了。丢开手机,雨炙利落地跳下床,拉开淡蓝色的窗帘,让进一室金色阳光。清晨的太阳光充满了活力与能量,淡淡的温度像镀金一样,沿着他那逐渐洗练成熟的躯体,描绘着暧昧的线条。对着窗户呼出一口气,才打开衣柜取出衣服逐一穿上。
  “要出去吗?”姑姑正在厨房里准备他的早饭,看着她那忙碌的身影,雨炙感到一阵酸涩。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她为了他而忙碌——正因为她总是每日每夜地做,所以,他总是每天都感到食物难以下咽。
  “不用麻烦了,我马上要去图书馆。”走到玄关穿上鞋,雨炙刻意不去看姑姑的脸。
  “是吗?都放假了还这么用功?你都已经跳级好几次了,该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吧!”
  “没关系,我喜欢这样。”淡然地点点头,转身走出家门。室外的阳光比想象中更加灿烂,还没到正午,阳光的温度已经开始令人眩晕。眯起眼睛,茫然地看着安宁的街道,在那金色的浮光中,一道迷幻的影子在前方不远处摇摇晃晃,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那是一辆黑色的房车,加长的车身看来华丽得有些诡异,在阳光下反射着夺目的金光。车前伫立的身影,纤细得仿佛像一个脆弱的影子,在强烈的光线下微微挣扎着。那是一件纯白色的纱质裙子,就像某种复古式的中世纪礼服,只留出伶仃的双足,纤巧地立在那里。一把洁白的蕾丝阳伞挡住了那影子的面目,只能看见卷曲的长发像一条华丽的披肩,在她身后轻柔地摆动着……
  心脏,不知不觉地出现裂纹,流泻着某种未知的伤痛,汹涌的情绪开始蔓延进嘴里,雨炙几乎忍不住要喊出来,那个日夜思念的名字——直到那只小巧的阳伞悄悄抬起,露出一张洁白如皓月的面容,像蔷薇一样艳丽的嘴唇静静地掀起,不知在诉说着什么……
  '来……雨炙……这是雨织……你的姐姐……'——那个梦中的声音,在不直不觉地响起,就像依旧在他耳边轻诉一般真实!
  面前的这个女子,逐渐地将阳伞静静落下,一直缺憾的记忆,在这个瞬间,悄悄地被填充起来。少女掀起红润的嘴唇,如雪的面容一片冰凉的冷寂,若不是夺眶而出的泪水模糊的雨炙的视线,他想,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喊出来——
  “终于见到你了,雨炙。”
  静静的声音,在清晨的阳光中悄悄的盘旋着,雨炙感到自己那癫狂跳动的心脏,聆听到了命运的钟声……雨织(1)
  ——有什么东西是让人忍不住想破坏它的呢?大概是既纯洁又耀眼的事物吧!所以地狱里的恶魔,总是会不断地勾引着天使走向堕落。这是一种习惯,久而久之就会成为自然。一切都毁灭,但惟独你,要独自生存。我们是那么的相似,为何要远远分离呢?所以,你还是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来,看着我怎样把自己毁掉……
  盛夏的阳光太过强烈,照射在皮肤上,几乎可以听到皮肉在高温下烧灼的滋滋声。看着前方那个修长的身影,就像照着镜子一般自然。雨炙的目光显得那么压抑,透射出的光线火热又直接,几乎不用猜测,便可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这个幸福又单纯的生命,会是自己的弟弟?简直就像是命运之神所开的玩笑一般恶劣又卑鄙的事实。
  轻轻收起阳伞,雨织看了看四周。平凡的工薪阶层住户区里宁静依旧,这种生活气息真是甜美得令她想放声大笑!这就是母亲所向往的世界?这就是母亲终生难忘的面容?别开玩笑了!这种“感人的相逢”只是令人作呕的谎言!
  轻缓地走向雨炙,这个浑身上下闪烁着健康光泽的男子,雨织撩了撩身后那浓密的长发。阳光映射在她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面颊上,很快地浮现出一块块异样的红晕。犹如笆比娃娃般的眉目,在艳丽的浮光中显得异常脆弱——仿佛是一抹穿越了时空的残像。
  “好不容易才能见你一面,你好吗,雨炙?”苍白如玉的纤细手指轻轻掠向面前的少年,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少年呼吸急促,漆黑的瞳孔涣散地颤抖着,在她将要碰触到他时,猛地向后一退!
  雨炙的身体像触电般地震颤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属于真实!那只伸过来的手,与记忆里一样,纤细苍白,在响亮的阳光下,几乎可以看清那细弱的淡青色血管!女孩的嘴唇,与梦里一样,如血般艳丽,映衬着白皙的肌肤、精致的五官,活似一个放大尺寸的人偶,摆布在似火的骄阳下。
  真的不敢轻易就相信,居然有一天,能将那破碎的记忆连贯起来!——那明明就是雨织,即使不用去猜测,也可以坦然断定,这个像娃娃一般的少女,就是大自己两岁的姐姐,那个总是折磨着自己的梦境里,向自己微笑的——雨织……
  太急促的相遇,反而叫人措手不及!
  “……你不记得我了?还是…你根本不想见到我……?”雨织轻轻蹙起纤细的眉,在她的脸上,红晕越来越明显,看来无比诡异。她涩涩一笑,明媚的大眼里流转出一丝落寞,轻哼的声音带着些许自嘲:“也对。我们根本没有感情,一点也不像姐弟。”
  “不!不是的……”稍稍整理着混乱的心绪,雨炙深呼吸了一下,平缓着自己过激的心跳声。那挣扎的跳动声实在太吵耳,他不希望在雨织面前留下的印象是这样的拙劣!
  “我…我也很想见你一面……真的。”嘴里枯涩地泄露着心虚的理由,看着雨织的脸,他感到自己的喉咙像着了火一样干涸!
  想见雨织……想见雨织!这样的思念从懂事以来就没有停止过!像盘错的藤蔓衍生于心底深处扎根,涨满的情绪总是会在思念的瞬间爆发出来!就像梦境里,那双总是伸向自己的手,轻柔地探进自己的躯体里,不住地翻搅着,让浑身都疼痛起来,无法忘记这个痛楚所带来的记忆!
  “这样吗?太好了,我很害怕你不想见到我。你长高了,看起来比我还要成熟,我很害怕,你会不认识我……”璀璨的眼波在明媚的眼眸里轻转,那似乎是雨织身上唯一让人感觉到生气的地方!雨炙有些怔忡地看着这样的雨织,突然产生出一种小小的恐惧感,这个叫雨织的女人,与自己一样的血缘,却脆弱得如同一件玻璃制品!就连头顶灼热的阳光,似乎都可以对她形成威胁!
  “你、你还好吗?雨织……?”生涩的问候还没来得及成型,只见眼前的白色衣影突然向旁边一斜,那纤弱的身体无力地倒向一侧——
  “雨织?!”突然间的异变,让雨炙忙乱的内心混乱如麻,他急忙伸出双臂,紧紧搂住那孱弱的生命,看着雨织那苍白的脸上一片痛苦的神色,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跳也会跟着停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焦急的恐惧充斥了整个心脏,雨炙惶恐地看着雨织缩在自己的怀里,显得那么细小,浓厚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自己的臂弯,带来一种湿漉漉的感动。
  “不…不要着急!带我到车里……”隐忍着浑身的痛楚,雨织艰涩地开口道。努力张开双眼,似乎还想要安慰一下被吓到的弟弟。
  雨炙立即将她抱了起来,轻盈如羽毛般的重量让雨炙心急如焚——这个孱弱的身体,究竟是怎样地在折磨着她?而自己,却可以安然地享受着健康的生命!
  烧灼的面颊紧紧贴着雨炙的心跳声,那急迫的鼓动令雨织悄悄地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自己这样冒险地站在艳阳下超过一个小时,得来的效果果然令人喝彩!
  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独自远离那些黑色的回忆,安然地生活着的雨炙,怎么可以让他这么幸福地活着?!不可以……她不允许!母亲也不会允许!是不是?那个狠心的男人,妄想保留活着的尊严,她偏要撕开那张虚伪的面纸!
  她要让那个人拼命保护的儿子,也尝到被命运玩弄的滋味!即使上天要保护雨炙,她也要把他拖下地狱!——哪怕……用来交换的,是自己的生命……
  谁也不能阻止……包括她自己……
  火速地打开车门,在司机惊讶的目光下,雨炙将昏厥的雨织抱进宽敞的车里,他焦急地看着那个面容优雅的中年男人,迫不及待地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她突然就晕倒了!”
  司机立刻从车内的冰箱里取出一条冰镇的毛巾递给雨炙道:“不用着急,先用这个在小姐的脸上敷一会儿!”
  “就这样?!”雨炙狐疑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把雨织的头移在自己的大腿上枕好,这才看清她脸上的红晕是一块块诡异的红斑!
  “怎么会这样?!雨织对紫外线过敏吗?”轻轻地把毛巾敷在雨织的脸上,雨炙感到心底深处正在蔓延着一股浓重的苦味。难怪记忆里,雨织戴着太阳帽,一直以为那是母亲的穿着喜好,总是一身素色的洁白,飘逸而隆重,哪怕是小小的装饰品,也丝毫不得马虎。
  “其实是因为从小体质太差的关系,小姐对很多东西都过敏,心脏功能也很差……”司机沉稳地解释着,看来对于这种突发状况已经适应良好。
  “那为什么让她站在太阳下面这么久?!”几乎是立即就怒吼出来,连自己也难以置信,向来平静的内心会因为雨织而这般起伏。
  “小姐坚持要第一个见到您,少爷,她害怕您不记得她……”司机面色和善地凝视着雨炙,那种温和的目光,仿佛能容忍一切。看着那样的眼神,雨炙有些抱歉地低下头去。
  他不知道!一切关于雨织的事情,他都不知道!盲目地生活着,自以为对雨织念念不忘,却丝毫没有想过去找她,去见她!以至于要让雨织拖着这样孱弱的身体,与阳光抗衡着,等待着见他一面。
  “不要怪邦生叔叔……”纤细轻柔的声音带着些许疲倦,雨织抬手拉下脸上的毛巾,诡异的红斑已经消退许多,只是面色依旧显得苍白。
  “是我自己要来见你的!雨炙,妈妈过世了,我好想见到你,所以自己来了,对不起……”
  零碎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期待,静静地在宽敞的车厢里回荡,凝视着雨织的面容,雨炙无法说出话来……雨织 (2)
  豪华的BENZ平缓地行驶在途中,看着雨织那满头浓密的的长卷发披散在自己的腿上,雨炙心乱如麻。窗外疾弛而去的景色仿佛要带走他的往昔,纷乱地后退着,让人来不及挽留。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当他发现时,自己已经安然地坐在车内,任由那个叫邦生叔叔的管家驾驶着汽车开向他未知的彼方。
  雨织的期盼直接而单一,当她用那双湿润的大眼凝视着自己的时候,雨炙感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拒绝!违抗雨织,仿佛是他的灵魂决不能原谅的错误,他无可选择,也不想选择。
  把雨织和书颜的约会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比较的话,结局的残忍程度让雨炙不敢猜想!所以他宁可自己从没有答应书颜的任何邀约。
  雨织静静地躺在他的大腿上,蜷起的身躯看起来异常瘦小。似乎没办法故做热络的说话,突然的相见并不能消弭十几年的距离。她微微的呼吸着,气若游丝,萦绕在雨炙的心间,像一根时紧时松的弦。
  默默地看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色,雨炙感到紧绷的神经渐渐产生了倦怠。对于母亲的死亡,他没有半点感觉。那仿佛是隔了一个时空以外的事,遥远而不切实际,记忆中飘渺的身影,在现实中终于成了一缕芳魂,仔细想起来,他不知道会有谁对母亲的死亡感到惊讶痛苦。
  因为父亲走得更早。
  这对选择最终离别的情人,像是他们子女生命中的过客,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既没留下值得回忆的往昔,也没留下值得痛苦的梦魇,彼此都太忠于自己,以至于他和雨织,这一对多余的附属,茫然地留在人世,不知所措。
  他们为什么要分开?姑姑曾说过,才华横溢、心高气傲的父亲,甚至不惜入赘也要深爱母亲,既然爱得那么浓烈,何苦分手时决绝到老死不相往来?
  这时,雨织轻轻地挪动了一下,细嫩的面颊在粗糙的牛仔裤上磨砺,深邃的目光静止地停留在雨炙沉思的侧脸上。
  “你姑姑…有没有跟你提过,你长得和爸爸很像?”她突然问道,轻灵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却让管家邦生悄悄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
  “她的确这么说过。爸爸留下的照片很少,我不太清楚。”见雨织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不少,雨炙也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