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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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站记 更新:2024-07-12 09:33 字数:5029
他听到病房门打开的声音,吓了一跳,生怕自己会突兀地和华伟面对面,那会叫他无底自容。矛盾的是他又好希望可以堂堂正正在看华伟一眼,看一眼对方的微笑,听一声对方呼唤自己的名字.......惶恐,却又期待,许瑞感到痛苦,他开始怀疑,华伟的归来是不是上天对他的另一则惩罚。
然而,出来的不是华伟,而是徐雪英。
“你看见了?”女人看著许瑞痛苦压抑的样子,心也跟著纠痛,“.......他回了,你要不要......”
“不要!”许瑞没有让徐雪英把话说完。他怕自己听到“你要不要也进去见个面?”的提议时会痴傻做出他会後悔的行为。他不能见华伟,这样的自己不能见华伟!
“......小瑞......”
“什麽都别说了。这个给你。”许瑞把发票如数交给徐雪英,“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钱是我出的,听到没有?!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还想问起我,就说我失踪了。”把这话说完,许瑞觉得身体最後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朝徐雪英扬了扬手,示意对方什麽都不用说了,回病房吧。
犹豫了片刻,不想让病房里那对久别重逢的父子起疑的徐雪英照做了。
整个医院长廊立时间很奇妙的只剩下许瑞一个人而已。
他任自己的身子缓缓滑落跌坐在地,眼空洞的望著前方惨白的墙壁,心也是空的,空的叫他难以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逗留,怕随时都会曝光。於是吃力地起身,举步离开,没有勇气再多看病房内跪倒在父亲面前的华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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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医院的时候,许瑞的精神有些恍惚,无疑,华伟的归来,彻底打破了他这些年来竭力去营造的那种麻木状态,让他变得脆弱不堪,让他终於开始为自己误坠的黑暗深渊感到窒息。
他茫然地站在街上,觉得自己忘记了什麽,却始终无法想起,於是只是立著,直到汽车的鸣叫在耳边反反复复响起。这种机械的声音听起来都蒙上了一层怒意了,许瑞的目光终於开始聚焦。
然後他看见了那辆拉风却不失严谨的跑车,慢慢的想起了那个霸道的车主,想起了自己一天的行程已被预定。
车门打开,欧阳卫有些不悦地向他走过来,“你搞什麽?!”
“对不起。”许瑞虚弱的笑笑,很想掩饰情绪,却无力去修饰。他想敏锐如欧阳卫也应该注意到他的反常了吧。那麽,照这个男人尖锐的个性,会不会盘根问底呢?许瑞有些不安,因为他也是分神无数再去应付这个纠缠著自己的“客人”了。
“上车吧。”一阵打量之後,欧阳卫突然冒出这麽一句。
许瑞有些吃惊,抬头看,却只能看到对方先行上车的身影。他呼了口气静静跟了上去。
这个男人的的确确是很奇怪。车里回荡的港台流行音乐再次让许瑞有了这样的结论。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麽觉得奇怪,只是感到流行音乐和欧阳卫压根就不搭调,声乐或音乐会CD之类的似乎才更合适些。
车子平缓地行驶著,许瑞望著沿路的风景,也无意寻问欧阳卫究竟要把他带去哪里,事实上他的精神仍不免有些涣散。
至於欧阳卫,只是专心致致地开车,又或许看起来是这样。
两人之间的沈默延续了很久,久到当许瑞耳中传入对方的声音,他竟觉得有些虚幻飘渺。
“想去哪?”
这个问题许瑞消化过後,还是只剩下“奇怪”二字可解,开了那麽久才询问他的意见,难道不是一种多余吗?
许瑞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淡淡地回应:“随你就好。”
“那麽去我那里吧。”
许瑞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在欧阳卫的决策之上抹了层情色的暧昧影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等到晚上再......抱歉,我想我是有点累了。”许瑞说的是实话,他是真的累了,累到连呼吸、连活著这类事情都是一种负担。
欧阳卫愣了一下,才明白许瑞所指,突然笑了,那笑像是对待一个成日异想天开的孩子般,是无耐也是宠溺。“我没那麽禽兽,你看来很糟糕,睡一下比较好。现在是十一点,午餐就在我那里将就一下吧,等你睡醒,我请你去吃大餐。”
这可以算作是体贴嘛......许瑞忍不住打量著男人端整却也是严肃的侧脸,只是一张普通的脸,却好像有好多面一样。虽然每一面都构筑在比较怪异的层面上,时而自我,时而霸道,时而可怕,时而却温柔体贴,也足够是耐人寻味的了。
许瑞可以更加理解,那晚当欧阳卫提议要进一步交往时,自己为什麽要跑。很明显,这个从未在生命中出现过的类型,无疑是他难以应付的。
每每在这样的男人面前,许瑞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只是跟著对方的步调,迷失......许瑞可以叫自己麻木不仁,却十分害怕这样一种状态,因为一旦迷失,很多情绪都会不自控得表达出来。他害怕是因为不知道在失去自控的时候,他会做出些什麽......
又想远了。
许瑞吐落一口气,没有给予欧阳卫回答,却也是默许了他的安排。
睡一觉,睡一觉如果可以把所有的痛楚沈淀在心里那就好了,抹不去,至少可以让它不用那样尖锐。
就这样一点一滴,伴随著他,直到生命已逝的那一刻......
再次来到这栋房子,格局给人的感觉还是一样的奢华却沈闷。
许瑞被安排坐在沙发上,欧阳卫似乎说是要去给他做些什麽吃的。
从没有一个客人会为他这样一个男妓亲自下厨,再年轻些的时候,许瑞会深深动容,现下却没了引动一切情感的源动力。
年轻嘛......其实许瑞不算老,两个月後是他二十五岁的生日,在任何人看来还是花样年华的时辰。因为经历了太多,太苦,许瑞的心态,却是乏了老了。这份疲乏在今天,在看到久违的华伟之後,急骤升华,让他近乎衰竭。
“来吃吧。”
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欧阳卫再度现身,手里多了两个盘子,放在了不远处的玻璃餐桌上。
许瑞起身踱了过去。平时,他会尽力在客人面前扯上一抹笑,但今天有些力不从心了,於是他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
仔细看才发现桌上是两盘炒饭,点缀著香肠。
不管欧阳卫有时给人的感觉有多华丽,他也不是万能的吧。看著这样简单的食物,许瑞不由心生感叹。
“我说过随便吃吧,除了这个,我只会下面条了。相比之下还是炒饭来得华丽些吧。”似乎看穿了许瑞的心事,欧阳卫这样说道。
“不,这很好了。”许瑞说著客道的话,其实食物有多华丽,味道有多好,於他早就不知道了。
就像在痛苦和黑暗中延续生命一样,吃饭於他,也不过是一个过程,一个无需享受的过程。
很快吃完,许瑞静静看著欧阳卫。仔细想想,两个人见了两次面相处到现在,都是对方在统筹他的行动。现在,他渴望著这种模式,於是静待接下来的按排。
无疑,欧阳卫这个人是天生的指挥者,他没有叫许瑞失望,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很自然地下达了命令。“你睡会儿吧,你知道卧室在哪的。睡前想洗个澡也行,要睡衣的话打开橱里面有几套,不过都是我的尺寸,虽然身高相当,但到底会是大一些吧......你有些瘦了......”
许瑞在这些杂乱的话里只提取了命令的部份。
去睡觉。
他点了点头,机械化的起身,慢慢步向二楼。
睡眠或许真的能让他更冷静些,冷静地回复到这几年里,那个木然的许瑞,却无需置疑的绝不会让他不再痛苦。他必需痛苦,因为痛苦地活著,是上天对他拒绝一段曾经拥有的真爱的惩罚,他无处可逃,只有延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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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许瑞感到有些冷了,他蜷缩著身子,直到碰触到一处暖暖的躯干,他似乎隐约能在睡梦中勾划出那份温暖的所有者的样子,却没有太在意。因为他体表所能感觉到的温度没能流进心里,身体暖了,心还是冷的。心是冷的,就无暇去顾及究竟是什麽暖了身体了......
“醒了?”低低的、沈沈的声音。
许瑞抬头,发现自己躺在欧阳卫的怀中,对方正眯眼打量著他。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在那怀中枕了很久,以至於了欧阳卫的身体有些僵硬了,许瑞轻声致歉。正想抽身,对方却用他无法抵御的力道阻止的他的行动。
“本来想请你吃大餐的,可惜......你是真的累了。”欧阳卫这麽说著,揉一揉许瑞的头发,像在宠溺情人一般。
许瑞心头一惊,他可以面不改色的面对客人的刁难,却无法应付欧阳卫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真情相对。
他不明白欧阳卫这样一个大男人又专制的客人,何以会为他这样一个男妓费神。他不会明白,因为从头到尾他都不懂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麽。又或许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可以“懂”的,不是吗?
是累了......累到不想再想了,累到害怕再被感情牵绊了。无论谁给予的,都不想了......垂下眼,许瑞没有说话,他告诉自己只要把欧阳卫当作普通的客人就好,一个普通的他却有些疲於应付的客人而已。
欧阳卫打量著许瑞,然後轻轻呼了口气,“你还打算让自己累多久?”
这句话对於许瑞的冲击,相当於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句“你想哭吗?”
许瑞没有看欧阳卫,却也惊於对方那种敏锐直接的阐述方式。这种方式常常会剖挖著许瑞的心脏让它疼痛不已,却也叫许瑞更不敢同这个男人有更大的交集。
痛,已经够了。如果被迫唤起一次又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摇头,许瑞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干我们这行的,很难不累对不对?”他也在克意贬低自己,好让对方看轻他,不要再执著更深沈的交往模式。
可惜许瑞真的不了解欧阳卫,不了解这个男人强大的执著,尤其是对待自己动了情的事物。“累了,就别干了。你可以试著依靠,依靠可以为你分担的人.......比如说.......我。”
又来了!许瑞有些慌乱,前一次可以假装睡觉,这一次却不行。而且话头是自己起的,许瑞立时间有一种自掘坟墓的感叹。
“为什麽不说话?”等不到回应,欧阳卫对此是料及的,但仍有些不耐。他承认在面对许瑞的问题上他是有些优越的,优越得觉得许瑞不应该拒绝他这样一个杰出的男人的照顾。但许瑞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激起他怜爱之心演化成了不容忽视。这个青年实际上同他最初的映是像有些不同。而那份不同是特别的,特别到他忘不了,於是牵挂,於是放不下,於是有些著了魔似的迷恋......
欧阳卫喜欢让他想要呵护的有些些脆弱的存在,对此他执著於自己每一个恋爱对象的条件,却从未像对待许瑞这样执著於“这个人”的本身,“这个人”的全部。
他有种可笑的想法,一见锺情也好,二见倾心也罢,他为许瑞的这种动心,好像头一次谈恋爱似的。头一次......经验丰富的他有这种清涩感觉的确很奇怪,很奇怪他却不会讨厌。
他只是执著,一旦执著,他就会穷追猛打,就会冲动。冲动地急於让自己化开许瑞眼里的哀伤,冲动地想让许瑞对他敞开心扉,冲动的想让自己成为依靠。
当然,若要这一切冲动都变成可行,必须要许瑞给他机会才行......偏偏对方把心封得太死,连让人试探性地深入都是不允许的......这,便是他焦急所在。
许瑞急於思索一种可以摆脱欧阳卫的追求的方法。在欧阳卫面前,他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