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辩论      更新:2024-07-12 09:32      字数:4893
  程清想着想着,嘴角弯做诡异的弧度。
  “喂,你在笑什么。”看得他毛毛的,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好像电视里的坏蛋哦!
  “我笑你没说实话。”
  “我怎么没说实话了?”
  “是啊,大姐姐,韩睿康很诚实的。”
  呆瓜,他说什么你都信啊?“你说募集金怎么来的?”
  “大家捐的!”
  “不可能,我在班里的人缘最差了,大家有可能捐这么多钱给我吗?”她程清可不是冯晶晶和小陈护士,可不是好糊弄的,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自圆其说。
  当初,大学的一个同班同学患阑尾炎开刀住院,他是贫困生,无力支付医药费和住院费,大家在班级内踊跃给他捐款,最后募集2000元不到,所幸还有公费报销。
  一般大学生手里可供掌握的余钱还比较多,他们班也才募集2000元不到,试问,经济大权牢牢掌握在父母手中的小学生,如何能募集出一万五千元?况且,冯晶晶在班级中是被孤立的人,她有那么大的号召力?
  这钱,有问题!
  她躺下,把被子往身上一卷,作势入睡,“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要的。”
  “好吧,告诉你吧!我也好心安一点。”韩睿康略蹙眉,决定告诉她实情。
  于是,他竹筒倒豆子似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最后表明自己捐的6000多元是因为零花钱太多,没处花,所以便宜她了。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因为钱多,所以便宜她?什么逻辑!小屁孩,你高傲去吧!姐姐我目前落难,还就是接收了,怎么着!
  “呜……胖大海……我讨厌你……呜……”,冯晶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小拳头四下乱挥,仿佛面前站着一个人,她打他泄愤似的。
  胖大海同学,她倒把这茬忘记了,他的作用等同于刽子手,想不到这年头还有这么无聊兼可恶的同学存在啊!
  8500元,我替冯晶晶收下来,因为这是你欠她的命钱。
  胖大海,是吧?!我记得你了,程清在心里暗暗阴笑。
  “阿嚏”,此刻,同城的胖大海同学在自家的空调房里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阵阴寒,虚头虚脑地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事,继续打游戏去了。
  “好了,这些是用班费买的营养品,没事的时候你就多吃点吧!把你的脑袋多加巩固,免得又变回去了。”那张嘴里吐出的声音清冷悦耳,就像溪流淙淙,组合的语句却令人实在不敢恭维,绝对气死人不偿命。
  程清磨牙以对,“我绝对不辜负你的厚望。”
  韩睿康俊眉高挑,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哦,对了,孟老师这几天去B城学习去了,下星期一回来,这段时间都是我在布置作业,你已经落下两天的作业了,我明天会把作业带过来指导你完成。”
  指导我?
  还一副施恩的口气!
  你别无耻到这种地步好不好!
  虽然,我程清也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的信奉者,但是,我还没“至贱”到要你一个12岁小屁孩“指导”我六年级功课怎么做的地步。
  程清脸一偏,“不……”
  冯晶晶急急截断她的话,“大姐姐,快答应他啦!他成绩好好哦,每次都考第一名,是全年级第一哦!他从来不帮人功课的,好难得的,你快答应他啦!算是满足我一个小心愿嘛!好难得的!”
  崩溃!
  满足你的心愿,我一世英明就毁了!
  绝不答应!
  “不需要,只请你告诉我作业是哪些……”
  “你是……”,吕秀茹拎着两大袋水果进来了。
  “阿姨好,我叫韩睿康,是冯晶晶的同桌,也是班长。孟老师这几天去B城学习,下星期一才回来,所以,我代表孟老师和班级体来看她。”韩睿康主动接过她手里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斯文有礼地介绍自己。
  “哦,好好好,快坐。”韩睿康的乖孩子形象博得吕秀茹的好感,尤其那种灵秀清俊的气质,让她看了就喜欢。
  韩睿康接着将“募集金”交到了吕秀茹手中,暗示程清一眼,隐瞒了这笔钱的真相。
  吕秀茹拿着对她而言的一大笔钱,开始显得相当局促不安,经过韩睿康舌粲莲花的劝解,再者,冯晶晶住院确实需要这笔钱,她终于和颜悦色收下了。
  程清心中冷笑,略带恶意地想:若你知道这笔钱算是买了你女儿一条命,你恐怕不会这么和颜悦色了。
  忽听得韩睿康提到了作业,“阿姨,我想帮冯晶晶补功课,可是,她刚才拒绝我了。您也知道现在是六年级下学期了,马上就要升初中了,作为她的同桌,我很关心她的成绩,老师也让我帮助她。如果,她的成绩不好,那么她所升初中很有可能划归……”
  他故意隐去不说,让吕秀茹自行想象后果,趁她不注意,坏心地朝程清眨眼睛。
  自程清苏醒后,吕秀茹的面色首次沉了下来,“晶晶,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你平时成绩糟糕不说,现在还拒绝同学对你的帮助,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呜……妈妈……不是这样的……呜……我努力的读啊读,可是总是跟不上别人,我很笨,怎么用功都不行……呜……没有人帮我啊……呜……韩睿康,好难得辅导功课……呜……大姐姐……你答应他吧……我以后也没机会啦……呜……”冯晶晶揉着眼大哭。
  韩睿康,你给这娘俩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老一小帮着你说话!
  归根结底,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王道之说啊!
  罢了,我做一回“至贱至尊”!
  程清咬牙切齿地说:“麻烦韩同学浪费时间给我辅导功课了!”
  “没什么,同学同桌,指导你,理所应当。”韩睿康嘴角微勾,宛如清冷的天空投下第一束阳光照亮荆棘隐藏下的金色菖兰,耀眼而绚目。
  =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课,大部分中小学生均会赶场不同的课外补习班,韩睿康也不例外,他直到下午接近黄昏时才出现。
  拿着韩睿康给的各种作业,程清随手一翻,好简单的东西,没心情再看,偏偏吕秀茹在一旁盯着,她又懒得敷衍他,只好一味坐在那里装死鱼听讲。
  相较之下,冯晶晶可兴奋了,探着脑袋插在两人之间,一会说你好厉害,一会说好难哦,一会又说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幼稚加无聊,程清暗嗤,脸上却是越来越没表情了。
  我是一个成熟的27岁女人,一个拥有表演才华的演艺经济人,我强大的心灵却被束缚在一个小孩的躯体内,我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婴儿,好比一个盖世的剑客,武艺非凡,隐藏在深山,孤独而坚韧地磨砺自己的武技,然而,举世不知我的存在。
  一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是有价值,是被认同,是被需要,是……
  剑客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剑客存在的意义是舞动手中名剑,追寻剑道的快乐,以剑吟唱战胜对手的恣意,探究天人极限,剑客藏在深山是因为韬光养晦,它日下山,剑器一动,天下皆知。
  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是一簇熊熊的烈焰,水泼不熄,风吹不灭,为我的戏剧梦想而燃烧自己,终究一天烧成秋野的燎原盛火。
  成为行动的婴儿没有关系,作为隐藏深山的剑客也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我喜欢表演,可并不代表任何时候都要演戏呀!
  “冯晶晶同学。”声有冷意。
  呆若木鸡。
  “冯晶晶同学!”音带飘雪。
  魂游天外。
  “晶晶——”愠怒。
  回魂。
  “呃,妈,什么事?”
  “什么事?人家同学帮你功课,你都这个样子,平时上课……”,吕秀茹叨叨训斥程清不认真听课,颠来倒去的大意不外是,上课不认真听,所以成绩差。
  程清不得不承认,所有的父母教训孩子不认真听课都是一个样儿。
  她小脸皱成一团,委委屈屈,“我在想解题方法。”
  有时候,演员绝对是说谎的高手。
  “啊……哦,是妈妈不好,是妈妈错怪你了。”女儿一委屈,吕秀茹愧疚起来,如果当时肯听孩子解释,那件事情想必……
  程清趁胜追击,“妈妈,我要喝水。”
  吕秀茹摇摇热水瓶,“没水了,我去打水。”
  韩睿康横插一杠子,他敲敲数学练习册,“那你说我听听,本题除了我刚才讲的方法之外,还有哪种方法可以解答。”
  程清顺着练习册望去,嗯,题目都很简单,关键是,他刚才说的是哪一题呀?冯晶晶呢,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最兴奋的吗?快告诉我,他刚才说到哪一题了,别让我在小屁孩面前下面子啊!
  她极力盯着边上的冯晶晶,暗示她给个提示,孰料,小人影愣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爸爸,你来啦!”
  程清一怔,偏过头看向门外。
  夕阳的光芒暗藏着汹涌的惊涛骇浪,卷聚堆积滔滔激流,狂暴地冲刷地面上那个黑壮如山的影子,影子的起始点之上,是一个铁塔似的高大身影。
  他,矗立在夕阳下。
  第一卷 父爱如山
  (1—7)
  夕阳之下,他背光而立,面容难辨,好似在那里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庆余,你来了。”吕秀茹提着热水瓶迎上去。
  “嗯。”冯庆余低沉沉地应了一声,向程清的病床走来。
  “这是晶晶他们班的班长,来帮晶晶辅导功课的。你坐一会,我去打壶热水来。”吕秀茹交代了几句,提着水壶出门。
  那个男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沾满尘土几乎难辨原色的工作服与他连成了一体,随之飘散而来的,还有浓热的汗臭味,仿佛刚在什么地方劳作完毕似的。浅灰色落腮胡包围铜紫色的国字脸,眉如重墨,两眼浮肿,血丝遍织,一脸的憔悴,满面的风尘。
  也许,这位大汉曾经昂然有神,曾经豪爽朗笑,曾经俯仰不群,但是,现在他除了刚正和深沉,什么都没有。
  让人不禁狠咒一声:这该死的生活!
  “爸爸!”冯晶晶拉着他的衣袖,哭音浓浓。
  程清恼恨他的暴力,对他极度不爽,丝毫不想理会他,因此,扫过他一眼之后,把目光调向了数学练习册,语气轻快,“韩睿康,你把题再讲一遍,我没听懂。”
  从吕秀茹对待冯晶晶的态度和冯晶晶本人的口述判断,冯晶晶的父母对她如珠如宝,并不因为她成绩差就肆意打骂责罚。冯庆余的暴力可能是个意外,据她所知,成人在外界受到压力后,家里的孩子是最经常的迁怒对象,冯晶晶的10分不过是一根导火索。
  孩子的命,在他的迁怒中没了。
  不可原谅!
  家庭暴力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家庭冷暴力。前者是皮肉之痛,被打还有救治、诉苦,甚至上诉的地方;后者是精神之痛,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切充斥在家庭的每一个角落,无形地折磨你的神经。
  程清对他最严厉的惩罚就是,不闻,不问,不关心,甚至……视而不见。
  韩睿康来回扫了俩父女几眼,配合地开始讲题。
  男人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宛如自己是一件屋子里常见的器物,平常得没有存在感。
  冯晶晶的声音已经哭哑了,她轻轻地飘上父亲的背,在他耳边沙哑地唱着儿歌,“小么小二郎啊,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那风雨刮,只怕先生把我骂呀,没有那学问,呀无颜见爹娘,……”
  她唱完歌,开始为父亲捶背,“爸爸,这首歌是我刚上学的时候,你教我的,希望我好好读书。可是,我老是读不好书,考试老是倒数几名,老是让你很生气,放心,晶晶以后不会再让你生气了。以后,这个大姐姐会代替我读好的,你就不会再生气了。”
  她说完,又飘到程清面前,“大姐姐,我爸爸很伤心,很伤心的,”她哽咽了一下,“你能不能理理他?你代替我叫他一声爸爸,好不好?我就要不见了,你让我听一听,好不好?”
  程清学表演的,是个感情非常丰富的人,自听冯晶晶唱歌伊始,热泪早已凝聚,只是碍于为她堵一口气,不想在冯庆余面前示弱,才强逼着泪意往回咽,假装认真听韩睿康讲解,其实,心思全飞到冯晶晶那儿去了。
  她微侧头望着冯晶晶,心中惊悚,那个小人影竟逐渐淡没在空气里,再无一丝痕迹。
  冯晶晶不见了!
  她去哪里了?
  冯晶晶轻声在她耳边说:“大姐姐,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