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中国长城网      更新:2021-02-16 21:45      字数:5156
  这时丫头们飞快地给栾汨罗梳妆打扮,换了衣裳,戴上了喜冠,卫离一挥手,她们先退了下去。
  外边,已经传来了喜庆的锣鼓声。
  卫离笑吟吟地看着栾汨罗,然后轻声道:“大嫂,吉时到了,不过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必须告诉大嫂。”
  她说着话,弯下腰,伏在栾汨罗的耳边轻声低语,栾汨罗的神情越来越讶异,听到最后,愣愣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卫离长出了一口气:“大嫂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栾汨罗眼光慢慢垂下来,伏在妆台上,好像困极,不过片刻,就酣然入梦了。
  卫离轻轻一笑,然后走到箱笼的前边,看上边的绸带子系得好好的,根本都没有动过,叹了一口气:“大哥,你真的太了解她了。”
  说着话,她打开了箱笼,从里边拿出一套新娘的喜冠吉服,华丽而漂亮,不过市面上可以买到,一般富裕人家嫁女,都会买这种吉服。
  外边迎亲的锣鼓已经到了窗前,丫头们嘻嘻哈哈地嬉闹着,和迎亲来的人讨要赏钱。
  哗啦一抖,吉服展开,卫离飞快地穿在身上,然后戴上了喜冠,蒙上了盖头,几步就走到了门前,把门轻轻推开,有喜娘立刻过来搀扶,丫头们马上把房门关上。
  外边的锣鼓更加热闹喧嚷,卫离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花轿。
  浮光掠影笑浮生
  红红火火的场面,来来往往的人,议事厅变成了招待宾客的喜堂。
  澹台玄坐在并不显眼的角落,他去忽白寻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师父谢神通的踪影,就在准备去幻雪宫的时候,忽然收到谢神通的字条,上边潦草凌乱的正是谢神通的字体。
  字条上边的话,也写得乱七八糟,大体的意思是告诉澹台玄,他爱哪里去哪里去,不用去找寻自己,自己有一件要紧的大事需要办理。
  看着字条上东倒西歪的字迹,这两年谢神通的行事越来越古怪,不但不拘于常理,而且有些离经叛道,荒唐滑稽,和以前的谢神通判若两人,让澹台玄既无可奈何,又无可适从。
  等他回到图苏长春帮的分舵后,林瑜、贝小熙和慕容愁他们也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四个姑娘,正是霞露清霜、敬敏小公主、林寒素和蔡若兮。
  当时澹台玄的表情,贝小熙都没敢抬头看,因为在路上的时候,林瑜已经说了他很多,埋怨他行事太随性,也太莽撞,同时告诉他,这个娇蛮任性的小姑娘就是当今圣上的嫡生女儿,也就是先逝的恭颐皇后唯一的骨肉,最受皇帝恩宠的敬敏小公主。
  贝小熙的嘴当时就吞了个鸡蛋一样张着,一直到了长春帮分舵,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把嘴合上,用慕容愁的话说,下巴都耷拉到前心了。
  心中再三挣扎以后,贝小熙决定权衡轻重,最终也没有告诉师父,敬敏小公主和她的两个陪读是被他关在山洞里边饿晕的,而且几个姑娘还受了些风寒,需要服几剂药疏风散寒。
  虽然澹台玄面沉似水,可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贝小熙心里还庆幸呢,其实他尚不知,师父澹台玄也认得这个敬敏小公主,只是这个时候,没有心思和贝小熙算账而已。
  因为长春帮分舵的帮主卫离亲自操办了这场喜庆之事,还广发请柬,所以前来拜贺的江湖人物很多,这些人中,虽然不是顶级高手,宗师泰斗,却是武林中名震一方的人物,他们有的和长春帮有生意往来,有的和卫离颇有来往,这些人多半是在绿林中摸爬滚打了很多年,所以说话做事都特别爽直干脆,酒菜还没有上来,熟悉的三五成群凑成一桌子,已经划拳拇战,叫嚷笑闹,煞是热闹。
  别人还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倒是贝小熙已经把方才的担心抛到了九霄云外,看着这些绿林豪客们吵嚷笑闹的情形,他也兴奋起来,要不是师父澹台玄在旁边,他早凑过去和那些人划拳赌酒了。
  贝小熙跃跃欲试的样子落到澹台玄的眼中,他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让他又生气又好笑,不过这样也好,越是简单越是幸福,众人皆醉我独醒,本来就是残酷的痛苦。如果他这几个徒弟都像贝小熙这样就好了,也少了很多烦恼。有时候,澹台玄也知道贝小熙惹了什么事情,只是没有打算要怎么教训他,这个心直口快,嘻嘻哈哈的孩子,哪里是打一次就长回见识的人?
  慕容愁坐在林瑜的身边,唧唧咕咕地和林瑜说话,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不过她是冷漠惯了的人,冷不地的柔软下来,连脸上浮动着的笑,都有些僵冷,好像是笑里藏刀的那种冷笑,她的声音虽然很低,可是澹台玄还是听得到,慕容愁和林瑜一再提及霞露清霜,还有另一个慕容姑娘慕容云裳,林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映,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耐烦,偶尔哦、嗯地应了一声,澹台玄心里就明白了,瑜儿根本不喜欢慕容愁,生为慕容惊涛的女儿,本来就是一件不幸的事情,他对慕容愁没有什么芥蒂成见,只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可怜,无论她跑到这里是情之所至还是另有目的,澹台玄毒没有打算为难这个姑娘,可惜林瑜对慕容愁没有什么感觉,不然就是有再大的困难,澹台玄也一定会设法成全他们。
  世间无物比情浓,世间无物比情苦。
  情感的事情,不能勉强,别人看着神仙眷属一样的两个人,究竟彼此之间是否一网情深,恐怕也只有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林瑜旁边是印无忧,相较之下,印无忧有些落寞,就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也不喝茶,四下里边怎么热闹怎么熙攘,都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澹台玄轻轻摇摇头,印无忧和母亲厉娇娆已然相认,这本是一件喜事,不过印无忧的父亲印别离还没有踪影,这孩子一定在担心印别离会困兽犹斗,做下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还有印无忧终是和澹台梦无缘结成连理,无论印无忧心里多么想得开,在人前显得怎样释然,那不过是种掩饰罢了,澹台玄是过来了,经历了太多的坎坷挫折,一看之下,就一目了然。
  人非圣贤,谁能无情无欲?毕竟两个人差点儿就成为夫妻,就是没有伤痛,总该有一份怅然若失。要彻彻底底忘掉这些事情,忘掉心里边那份怅然,要真的需要一段时间。
  离别谷,恨别离,那应该是一个断情绝爱的地方,可是从离别谷出来的人,若是陷入感情之中,就会痴于情,贞于人,宁死无悔,至死不渝。
  叶知秋如是,寒汐露如是,印无忧也如是。
  现在叶知秋和萧念儿还有雪,都被澹台玄安排在玄天祠里边,萧念儿已经是秋之木叶,时日无多,如果不是他那些珍贵药材延续着这口气,还有萧念儿对慕容惊涛刻骨铭心的恨,就是有十条命,也早乌呼哀哉了。如果没有和儿子雪重逢,也许萧念儿还会多活些时日,可是雪居然还活着,而且已然长成玉树临风般的少年。
  多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是这个天大的惊喜对萧念儿来说,应该更甚于意外的打击,一旦这份惊喜超越了她心中念念不忘的仇恨,这口气松懈下来,就是华佗转世,也无力回天。
  人死去,有很多方式,活着,也有很多种选择,有一种最难以承受的,就是生不如死,不但受者日日经受着人间地狱一样的煎熬,就是身边关心她的人,也感同深受,恨不能以身代之,奈何造化虐人,无可奈何。
  萧念儿一生凄苦,遭遇惨痛,人生最后的一段日子,有爱人爱子陪伴,相信她会走得坦然。
  叶知秋,想到这个交往了一辈子的朋友、兄弟,澹台玄不由得百感交集,他可以放下手中剑,沉埋下一段往事,照顾了萧念儿快二十年,让萧念儿感受到他的关爱,这样的隐忍和牺牲,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做到。
  仇恨,叶知秋心里边应该还有无法释怀的仇恨,虽然江湖传闻,不二山庄的慕容惊涛已经病逝,他的大公子慕容孤登上了庄主之位,但是澹台玄根本都不用和叶知秋商讨,他们都不会相信慕容惊涛真的会病死,当年的惨剧就是慕容惊涛一手造成,慕容惊涛此人阴险狠毒,而且自负多疑,就算他真的要不治了,也绝对不肯安安生生地死去,一定会把他生前嫉恨嫌恶的人一网打尽。
  想来叶知秋应该陪着萧念儿走完最后一程后,就是翻地三尺,也会把慕容惊涛揪出来,如果慕容惊涛真的死了,叶知秋也要见到他的尸体。
  在场的人,有些名号地位的都认识澹台玄,很客气地和他打招呼,对于他的到来,也有些诧异。
  司仪不断地高喊有客到,只见长春帮里边有身份地位的弟子忙着招呼客人,却没有见到帮主卫离的身影。
  人影一晃,列云枫和澹台梦进来,他们两个说说笑笑,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盒,上边用红绸子结着如意同心结,不知道里边装着什么。
  澹台玄的心彻底落了地,方才就是一晃眼的功夫,列云枫和澹台梦就不见了,尽管知道这个时候,这两个孩子也走不远,但是澹台玄还是担心,以前要是出去,都是他们和印无忧三个出去,这次印无忧居然没有跟着去,澹台玄也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了。
  看到他们两个回来了,印无忧才有了些精神:“你们回来得到很快。”
  澹台梦笑道:“叫你去你又不去,我们挑来拣去也没看中什么好东西,时辰又快到了,只好马马虎虎地选了一样,这就急着赶回来了。”
  印无忧一笑:“我又不会挑东西,去了也是白去。”
  澹台玄瞪了列云枫一眼:“这个时候还乱跑什么?大家都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就是你不安分,带着梦儿乱跑,我看你是欠揍了吧?”
  列云枫笑道:“师父你怎么早记着要打我?你徒弟也不算少,就不能换个人来打打?不然也太偏心了,兄弟们也不服气。”
  贝小熙一撇嘴:“不服气?怎么可能啊,师父最公平了,反正能者多劳,你那么有本事,多挨几顿也是应该的,像我们这些不成事儿的,本来已经够笨了,师父怕再多打几回,就更笨得不可救药了。”他话未说完,自己先呵呵地笑起来,十分得意地看着列云枫。
  澹台玄一笑:“小熙这句话说得不错,你们师祖说过,笨蛋不能打,越打会越傻,枫儿你挺聪明的,只好真的像小熙说的能者多劳,替他们多担着了。”
  向来一本正经的澹台玄居然会开玩笑,他自己是笑了,贝小熙张着的嘴就合不上了,傻愣愣地看着澹台玄,比知道敬敏小公主的身份时更加惊讶,林瑜也有些惊异地看着从来都不苟言笑的师父,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列云枫和澹台梦的心也都随之一沉,澹台玄的为人性格他们很清楚,无端的改变一定有因,两个人对望一下,不约而同地想到澹台玄一直在练的那门功夫,难道他已经练成了,决定要铤而走险,因为这是谁也没有把握的事情,万一出了事儿,澹台玄和澹台梦父女都会丧命,所以才会无意之中流露出对这几个孩子的怜惜和疼爱来?
  还是,最终失败了?
  气氛为之一凝,列云枫忽而笑道:“小熙你不用幸灾乐祸,现在我是师父的徒弟,为人子弟,免不了受此捶楚,等明儿我换了一个身份,师父就是有心苛责,也会碍于情面,不了了之,所以做人呢,要看得长远,不然到时候真要求到我头上,我就不信你好意思开口。”
  他这话一出口,澹台梦立刻满面绯红,悄悄地在他胳膊上边拧了一把。
  如果说澹台玄的玩笑让林瑜惊讶的话,列云枫的话更让他惊讶,以列云枫的身份和为人,绝对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暗示,还有澹台梦的反映,都让林瑜隐隐觉得不妥。列云枫的身份地位,已然决定了他不能为自己的婚姻做主,方才他这番话,不是明着试探澹台玄的口气嘛?就是真的要说,也不该说得如此放肆如此直接,怎么也得找个人先和师父沟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