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
中国长城网 更新:2021-02-16 21:44 字数:5084
一瞬间,不知道是羞怒是懊悔还是惭愧,厉娇娆整个心都抽搐起来,眼泪才止不住流出来。
儿子拜入了玄天宗,厉娇娆一直在琢磨着其中的原由,到底澹台玄对无忧有什么企图,还是觉得有愧于她才会对无忧如此关切,现在看来又不尽然如此,难道澹台玄没有骗自己,他不是幸灾乐祸看她的热闹,而是真的有事羁绊,无法脱身去救她?
印无忧站住院门口静立良久,厉娇娆就在窗前也静立了良久,她现在心思有些动摇,后来列云枫和澹台梦都来了,三个人说笑间流露出来的亲密无间,看着儿子的脸上眼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的笑容,尤其无忧还和列云枫心无芥蒂地开着玩笑,厉娇娆又是惊讶又是欣然又是惘然,她看出了儿子已经对澹台玄,对玄天宗的这些人已经有了深切的情感,厉娇娆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又感觉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她是无忧的生母,为了这个孩子吃尽辛苦,如果现在她要硬生生地把印无忧拉出玄天宗,无忧一定会恨她,因为那些艰难困苦,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谁能知道其中的滋味?
可是儿子对澹台梦实在用情太深,而澹台梦却阴郁深沉,要是以后两个人起了争执,儿子绝对不是这个小丫头的对手,一定会毁在这个丫头的手里,更何况,这个丫头命薄福浅,是个短命衰相,怎么能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焚心教,印别离,这些东西她都无力操控,儿子印无忧,她志在必得,现在的厉娇娆已经禁不起任何的失去了,可是她已然犹豫彷徨,进退两难,直到列云枫和澹台梦忽然一唱一和地谈起了幻雪宫,旨在要她明白,卢妃仙子不过是利用她而已,厉娇娆心头一喜,正好趁着这个台阶下来,她现在不能腹背受敌。
印无忧长叹一声:“娘,你”
厉娇娆断喝一声:“无忧,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母亲的话,你给我住口,不要搅合进来,这是我和玄天宗的恩怨。”
印无忧马上道:“如果厉教主这么说,在下正是玄天宗的弟子,厉教主要想了解恩怨,不妨划出道儿来。”
这厉教主三个字,好像尖刺一样,一下子就激怒了厉娇娆,她脸色铁青,也忘了方才自己想借着坡儿下来的初衷,一巴掌就重重地掴过去。
啪。
一声极其响亮的耳光,打得众人都是一愣。
厉娇娆半边脸已然晕红了一片,留着五个淡淡的指痕。
看到母亲扬手,印无忧没有躲,目光哀痛地看着厉娇娆,忽然身后有人一拉自己,任是印无忧如此警觉之人,也不免着了道儿,连躲都不曾躲开,立时被拽到一旁,还没等他站稳呢,母亲厉娇娆反而被掴了一巴掌。
厉娇娆也是大吃一惊,这世上可以打到她的人不多,脸上热辣辣的感觉让她又羞又怒,可是看到来的这个人居然是秦思思,厉娇娆立刻惶然起来。
秦思思满面怒气,人也到了近前,一双美目,瞪着厉娇娆。
厉娇娆有些气怯,秦思思是她的结拜姐姐,和她相识多年,年轻的时候,两个人常在一起玩闹,遇到有人敢欺负厉娇娆,都是秦思思为她出头,那个时候,厉娇娆就是有些怕秦思思,这么多年,厉娇娆一直不敢和秦思思见面,秦思思找过她多次,她都想方设法地躲开了。
谁承想今日居然在这里遇到,秦思思还是那样的烈性脾气,当着几个晚辈,竟然打了她一巴掌,厉娇娆愣住那里不知所措,诺诺地唤了一声:“姐姐。”
秦思思瞪着眼睛:“姐姐?你管谁叫姐姐,谁当得起你姐姐?当年我们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时候,说过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不同日死当同时,你爱上那个没有良心的印别离,我爱上那个困于道义的澹台玄,我们约好了一起离家出走,浪迹天涯,你吃了那个巫山梦,我不是也陪着你吃了吗?我们做的事,就不要后悔,才过了多少年,你就把这些话给忘了?一会儿焚心教教主,一会儿天魔龙耶,你在那里玩什么鬼名堂,你折腾来折腾去,你到底在折腾谁?你自己得到了什么便宜?现在这么好的儿子你不知道心疼,居然把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到了儿子身上,你自己还怨天怨地挺委屈,呸,这个世界上,有这么狠心这么不知道好歹的娘吗?”
秦思思的话,和连珠炮一样,咄咄逼人,声色俱厉。
本来印无忧看到母亲被打,心里着急,想过去劝解,一下子被列云枫拉住了,示意他不要过去,印无忧犹豫一下,澹台梦也拉住他,向他摇头。
厉娇娆脸色涨红:“姐姐,你不明白,自从我们分别以后,我遇到了什么事情,我……”
秦思思抢白道:“你遇到什么事情,不就是遇到了印别离了吗?是,他借酒乱性,你无力反抗,澹台玄没有及时救你,那又怎么样?印别离当初是你自己选的,我们谁没有劝过你,你听没听?脚上的泡,自己走的,你磨破了出血了,知道痛了,反过来你却怨恨别人,这是哪家的道理?”
两行泪不知不觉掉下来,厉娇娆又是气恨又是委屈:“是,是我自作自受,我有眼无珠,我自己倒霉,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中印别离,可是澹台玄不是大侠客吗,他不是扶危济困吗,为什么我有了困难的时候,求他来救援他都不肯?”
秦思思怒道:“大侠客又怎么样,难道澹台玄是你的跟班,随叫随到?他说他难以脱身,自然是有事难以脱身,他没有去救你,他何尝又来救过我,我写信给他,等到望眼欲穿,也没有看到他来,你没有得到救援,还多了一个儿子印无忧,我没有等到他,我的女儿云怜却死于非命,那个孩子又聪明又乖巧,已经会背好多文章,还会给我捏背了……”
虽然时隔多年,一旦提起,秦思思的眼泪仍然止不住簌簌而下,那个是她服下巫山梦以后,和澹台玄结合而生的女儿,现在一闭眼睛,列云怜粉绒绒的小脸,毛嘟嘟的眼睛,嘟起的小嘴儿,一笑时两腮的酒窝,都令秦思思有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
厉娇娆哽咽地:“谁愿意有这个孽障?谁愿意生他下来,到了如今,他认都不肯认我,只护着外人,联合着外人一起欺负我……”
啪,秦思思扬手又是一掌:“死丫头,你少给我矫情,你心里什么主意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你不愿意有无忧,谁逼着你生下他来着?你无力反抗印别离,你不会自杀吗?上边有房梁,下边有河,刀子剪子,什么东西你寻不到?孽障,哈哈,你要是嫌他是孽障,你不会不要这个孽障吗?堕胎药很贵吗?三钱银子一副,你要是买不起不会去偷吗?被家人追杀,你抱着孩子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江湖这么大,你哪里都不去,为什么非要把无忧送到离别谷去?你不愿意去见印别离,为什么要送上门去?你敢说你心里头没有盼着他能回心转意?就算印别离对不起你,澹台玄对不起你,全天下的人也对不起你了?竟然把蛊毒下在一个小丫头的身上,你怎么下得去手?无忧现在向着梦儿,那是在替你还债,是老天爷可怜你,不想你作恶太多,免得无忧这个孩子没脸见人,你看看你们夫妻,印别离是那样儿,死了爹哭娘的拧种一个,你和他半斤八两,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还不知道自己作孽,还有脸抱怨别人?”
秦思思和厉娇娆相识已久,对厉娇娆的脾气秉性十分了解,而且秦思思一向是以口说心,从来不会藏藏掩掩,一句句都直刺厉娇娆的心,逼得厉娇娆无言以对,那些掩饰在表面上的伪装一旦被撕下去,真实的内心赤裸裸地呈现在阳光下,平日里边的忌讳犹豫反而不见。
厉娇娆嘶声道:“是,我就是不甘心,我厉娇娆也是堂堂名门之后,多少世家公子我都不屑一顾,就是看中了他印别离,我不嫌弃他是杀手,不嫌弃他是无名小卒,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放下,可是最后,却换来什么?我就是不甘心,死也不甘心,我要他回心转意,我要他悔不当初,我是有意留着这个孩子,我故意把他送到离别谷,只要他印别离还有一丝良心,就会把这个孩子拉扯成人,只要他看到这个孩子,就会想到当初自己做下的孽,不可饶恕的罪!”
多年的掩饰、伪装,还有越陷越深的悖逆,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厉娇娆有种崩溃的滑落感,没有极限地跌落下去,她干脆松手,干脆什么都不管不顾,此时此地,遇到自己逃避了多年的朋友,厉娇娆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秦思思看着厉娇娆声泪俱下、难以自己,反而叹了口气:“可是到了最后,你发现自己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在惩罚自己,娇娆,有些事情一定要有勇气回头,不然越陷越深,最后不能自拔,印别离已经不值得你去考虑,我们都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好争强好胜的?现在身边最真实最可靠的就是孩子,我不知道对我们这把年纪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儿女平安幸福更重要的?”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厉娇娆心里空空落落,她何尝不是走三步就回回头,可是又怕归路难走,只得逼着自己往更阴暗的前方走下去,就像方才,她明明想接着这个机会,不再和澹台玄他们为敌,就算不是朋友,也要缓和一二,这样才可以拉回印无忧的心,可是让印无忧那几句话一激,就把这些忘得干净。
仇恨,不仅仅遮挡人的视线,看不见远处天空海阔的风景,而且仇恨也会闭塞人的智慧,只要能够报仇,就好不择手段,不计一切代价。
人往下坡滑落的时候,再坚持也不过是一瞬,然后坠落的速度会比以前更快。
眼看着厉娇娆落泪如雨,列云枫和澹台梦都松了一口气,一个女人,只要还有眼泪可以流,她的心中就一定还有柔软的不可触碰的部分,无论这份泪水是出于悔恨还是出于痛楚,总强过铁石心肠的那份冷然。
印无忧走过去,声音也微微哽咽:“娘,生养之恩,怎能忘记,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这么多年,我做梦的时候,都盼着和娘见面,没有人能从你的手里夺走我,除了娘你自己推开我,不要我。”
厉娇娆心头更痛,印无忧的话让她无地自容,伸出手,却愧然地僵在半空中。
秦思思冷哼了一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要是你,见坡就下,免得将来羞到难入鞘,想回头还得自己搭个桥儿。”
满面的窘色,满心的纠结,厉娇娆抱住印无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任着眼中的泪水湿透衣襟。
澹台梦和列云枫站住旁边,四目对望的时候,澹台梦向列云枫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用嘴努努秦思思,然后玉手轻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列云枫一笑,知道澹台梦在说秦思思的脾气实在厉害。
秦思思喂了一声:“厉娇娆,你方才和梦儿说什么?你要她答应你什么?”
厉娇娆轻轻松开儿子,一边摸着印无忧的头,一边摇头:“没有,没有什么,姐姐说得不错,我知道以后我要怎么做了。”
秦思思柳眉一扬:“娇娆,我可告诉你,我们虽然是女人,但是说过的话,也是板儿上钉钉儿,一句是一句,你今天说过的话,日后要是反悔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厉娇娆窘极无语,印无忧也不知道该怎么替母亲辩解一二,秦思思要是起了性子,才不管谁是谁,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一点含糊都没有。
秦思思一转头:“枫儿,你给我滚过来。”
看秦思思脸色依旧青冷,好像怒气未消,列云枫笑道:“姑姑有什么吩咐,枫儿洗耳恭听就是了,我们离得又不远,姑姑的话,枫儿会一字不落地记下了。”
见他没有动,秦思思本来生气,不过看到列云枫满面笑容,秦思思忍俊不住,自己先笑了:“你不用卖乖弄巧地讨好我,我问你,你的卫姐姐到底是什么来头?”她说这话时,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列云枫笑了笑:“卫姐姐就是卫姐姐啊,是哥哥的江湖朋友。”
秦思思哦了一声:“我看你卫姐姐还不是一把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