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摇头，一个点头。
  上中学后，仰慕程诺的男生越来越多是事实，但害怕被人高马大的程智涵修理，大多不敢明着追，胆敢明着追的呢，大多又被阻挡在她绵里藏针、貌似婉转的一句话前：“等你的成绩赛过我哥再跟我谈这事好不好？”
  却也催生出一批“愈挫愈勇”、“激流勇进”的男生，某位书包内时不时惊现的情书便是最好的证明。
  曾有人笑言程诺令启明中学增加了不少后进生；也有人笑言程智涵的拔尖其实是被他妹妹间接逼出来的；还有人笑言该颁发校园最佳贡献奖给程诺，因为一些女生甚至男生也效仿她拒绝追求者，无形中竟营造出一种“你追我赶”的良好学习氛围。
  跟程家兄妹相处久了，靳圣自然知道他俩有多出众。程智涵是典型的学霸，刻苦用功堪称楷模；程诺是考神，异常聪颖，没见她多用功却门门拿高分，据说初中仅上一年就参加中考，一举拿下g市中考状元的头衔。
  兄妹俩的名字时常以各种竞赛获得者的身份挂在校园红榜上。滑稽的是，与红榜遥遥相望、距离光荣二字相去甚远的另一公告榜上也挂着兄妹俩的名字附带“动人”事迹：旷课，溜网吧，打架，携带不雅刊物，扰乱课堂秩序……
  靳圣颇理解姑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凑在一处委实有损启明中学“先进单位”的颜面。
  可姑妈也没少在他面前夸那兄妹俩：“都是保送上清华、北大的料！你要多跟他俩学。”往往再补充一句：“我是说学习方面！”
  进入启明中学后，靳圣最大的乐趣便是观察这兄妹俩——尤其程诺——的一举一动。都说女孩子特漂亮的智商多半差强人意，可她怎么跟爱因斯坦附体似的，学习能力如此强大！
  而且别看她个头小，却是细腰长腿小翘臀，随随便便往哪儿一站就是一道摄人心魄的风景。有期校刊上登了她一张参加健身操比赛的特写，身材像极了美少女战士月野兔哇。传说那期校刊曾引发男生之间的争抢斗殴事件，后来加印了数十册才息事宁人。可惜他来晚了，没能亲历那场实况。
  再过个三年五载，这丫头还不知祸害成什么样儿？
  作者有话要说：
  5早恋基因
  这天，他从望远镜里看见程诺趁她哥不在溜进她哥房间，摘了吉他在床上蹦蹦跳跳，模仿摇滚歌星乱弹乱吼，忍俊不禁的同时突发奇想：一旦程诺谈恋爱了……
  “坚决不允许！谁谈谁倒霉跟学习好坏无关！”蒋稻礼同志在这方面一贯“法西斯”，广大师生有目共睹，这不，亲生儿子也遭殃了不是？
  自打程智涵与高四女生谈恋爱一事闹出来后，一切福利都被收回。卓美美也倒了大霉，本人被通报批评不说，家长还被传唤到校接受再教育。卓美美自觉没脸再呆下去，一周后便愤然转了学。
  蒋稻礼却并不因此善罢甘休，一鼓作气利将家规最绝的一招稍加完善、经由瞿校长推广到全校：学生之间相互监督，但凡有人早恋，一经查证属实发公告予以通报批评，扣减学分，取消奖学金申请资格。已发放的也收回。而举报者，无论匿名还是实名，可得奖金五百元。
  这一制度执行后谁还敢顶风作案？或者说谁愿意损己利人——便宜那些举报者？于是校园里公然谈恋爱的一对也找不见了。
  广大学生人人自危，恨新校规是显而易见的，广大家长却交口称赞，认为将孩子送来启明中学读书太明智了，甚至有人建议实施军事化教学管理，令纪律整顿更上一层楼。
  ***
  程诺憋闷了数日，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她屁颠颠儿的跑蒋稻礼跟前表态：“我最讨厌中学生谈恋爱，一个个的毛还没长齐呢，猴急什么劲儿！您看我多懂事，说不谈恋爱就坚决不谈……”
  又跑瞿校长跟前，自夸完了很狗腿地帮她捶背，顺便出卖某人：“我哥仗着学习好就放纵自己，给其他学生做坏榜样，这分明是一切堕落的根源，是必须被消灭的存在！”
  倘若以为这孩子觉悟高就大错特错了，她自有她的目的——跳级！而且要跟她哥同班！
  这么一来，程智涵同学休想再拿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除非他主动向她认错。
  女子报仇与君子报仇截然不同，一年都嫌太晚！
  悲摧的是瞿校长一听见“跳级”俩字就将她轰出了办公室，与蒋稻礼的态度一个样。
  两个女人不愧是多年的好友，连轰人的理由都惊人的一致。一个说：“你这死丫头就想着早点儿进大学胡作非为吧？”一个说：“你比谁都能兴风作浪！我看你最猴急脱离中学生身份！”
  误会了不是？她平胸，她单纯，她鼻孔朝天，志向高远，哪有早恋基因嘛。
  ***
  被两个妈打击得郁郁寡欢的女孩来到教学楼顶，对着青青校园振动双臂，抒发感慨：“身为启明中学的少男少女是多么无奈多么忧伤啊——啊——啊——”
  “没有自由！没有民主！没有理解！只有权势、规章制度和精神上的多重压迫啊——啊——啊——”
  “奶奶个熊的！还不能被万恶的金钱诱惑，去出卖两情相悦的同学啊——啊——啊——”
  尾随她一道上平台的两个死党同时“呸”了她一后脑勺的唾沫，再一左一右钳住她，作势往楼下推。“看你还敢抛弃死党，总想着跳级的好事！”
  俩妞的意见空前一致：小丫头虚伪又不厚道，非教训一顿不可！
  校园上空传来一个少女失控的笑声，夹杂着怪异的求饶声：“不能再咯吱啦，出人命啦——”
  ***
  靳圣开了半年多小灶，英语和语文成绩不再垫底儿。事实上，他偏科得厉害，数学，物理不差，始终保持前十名的优势，计算机尤其棒。小学六年级就开始学习编程的他可以利用程序画出许多令人惊叹的图片。数学老师如获至宝，鼓励他进信息学研究小组，为参加noi做准备。瞿校长也很支持，认为数学是工程、管理、金融等多种学科领域的钥匙，有利于打开多个学科的大门。
  出乎预料的是期末考试后的文理科分班动员会上，靳圣竟然决定读文科！
  脑子进水了吧，同学们私底下都这么说，却不知他因何进了水。
  嗨，程诺同学要读文科呗。文科班和理科班不在同一层楼，平时碰面的概率灰常灰常低。
  为此靳圣还向姑妈立下保证：学不好就滚回北京，恢复“水深火热”的日子。当然他也并非没条件：跟学习榜样同班！
  瞿苒思忖片刻便随了侄子的意，笃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任何小虾米都翻不了大浪。
  暑假时，外地学生大多回家了，靳圣没回，留在g市奋发图强。而每年寒暑假瞿校长都要去国外走动，这已经是多年的习惯。于是照顾未成年人的责任当仁不让地落在了程家。
  “干妈一定嫌他troublesome才不带他一道出国！”程诺一副洞察若明的样子。原以为干妈一走，暑假会少个逼自己学古琴的人，行动也能自由些呢。
  这下可好！
  她又势利地问蒋稻礼：“干妈贿赂你多少钱照顾那个讨厌鬼？”
  “这不是你一个小孩该管的事！”蒋稻礼丢了一记眼刀过去。她跟瞿苒是二十多年的好友，谈钱多俗气！
  程诺一点儿不给老妈面子：“我爸是赚了不少钱，可他很辛苦的，应酬多，花销大，你不能因为友谊就不好意思收钱呀。我们自家人吃饭随便得很，就算阿姨烧萝卜给我们吃也算一道菜。靳圣过来搭伙，你好意思让阿姨马虎对付吗？怎么也要讲究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吧。他那么能吃还不长肉……唉，这下我们家亏大了。”
  “你这孩子，”蒋稻礼戳了戳女儿单薄的肩胛骨，“你这么能吃怎么也不见长肉？隔天带你看看医生是什么毛病。”
  “人家遗传了爸爸，怎么吃都不长肉嘛，哪里需要看医生？没毛病都会看出毛病来。”程诺嘟起小嘴钻到妈妈怀里扭来扭去撒娇。
  蒋稻礼严厉起来那是相当严厉的，不严厉时也是相当温柔的。程诺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是女孩子。她哥虽然是男孩子，远没有她得宠，即便全是她的错，也少不了委屈她哥跟着赔罪。
  “你这张小嘴哟谁都说不过你。”蒋稻礼捏了捏女儿尖尖的小下巴，叹了口气。想当初这孩子刚抱进家门时，瘦小得可怜，喂她好吃好喝十几载依旧纤细得很。现在总算明白了——天生的瘦子。
  摸着腰间的赘肉，蒋稻礼想了想，又说：“你别在靳圣面前提钱的事啊，多丢人！你干妈其实很不放心他一个人住，跟我商量来着，我说让他住我们家好了，既方便他补习功课也算给你们兄妹俩找点正经事，省得你们精力过剩又给我闯什么祸。天气热，你要注意点儿形象，别两根吊带、一副裤衩到处乱跑。”
  目光扫过女儿的小胸脯，蒋稻礼暗自欣喜，逼这丫头天天做俯卧撑果然有效，这学期个头也蹿高了些，她这当妈的总算有点成就感了。
  “what！”程诺柳眉倒竖，仿佛听见色狼来了。“我才不要跟他住一起！什么题目都跑来问人家，会被他烦死！”
  蒋稻礼默默地笑，不语。
  程诺转了转眼珠，又眉开眼笑了：“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靳圣住我们家no　problem，有我哥辅导督促他学习就足够了。我跟你住干妈家去，省得她再托对门的奶奶帮忙照看房子。我正好可以自己学着做饭，练习《广陵散》也不会影响别人学习。”她的手指力度不够，纵然曲谱记得烂熟，姿态优美无比，也比弹棉花好听不到哪里去——她哥说的。
  “屁屁呢，扔了？”蒋稻礼考虑得更细致，也更实际。
  “不能扔！”程诺脸色一变，眼珠子又转了几转。“让靳圣照看屁屁吧，不出钱起码得出力啊，再说了，咱们不能培养他好逸恶劳的大少爷习气对不对？”
  蒋稻礼愣了愣，随即满意地点点头：“瞿校长大致也是这么个意思。”
  她先前说那些话不过想试探一下女儿，因为发现靳圣凝望女儿的目光颇有“邪念”，况且体育课上少不了他陪跑陪练、乐此不疲的身影，校园集体活动也少不了他欢欣鼓舞，卫星般环绕在侧的身影——跟屁屁对小主人的热情似火有的一拼。
  她这当妈的能不紧张么？
  现在可以谨慎乐观了——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再说女儿被她富养得心比天高，傲视全球，那小子光长得好看有嘛用？
  “互惠互利，哦也！”程诺竖起剪刀手。
  “出息！”蒋稻礼拿这个天生贪财的孩子没辙，无论什么事，她都要自动折算成本，衡量是否划得来。“我来问你，瞿校长给你买这买那，教你做京菜又教你弹古琴，每次出国还带一大堆礼物送你，收过你一分钱吗？”
  “嘻嘻，是你女儿讨喜呗。”程诺大言不惭地勾住妈妈的脖子晃啊晃，“我可不是占干妈便宜，等她老了，我一定把她当亲妈孝顺着，一分钱都不要她花！”
  “这才像话。”蒋稻礼很满意。女儿在孝心这方面也是天生的，很小就知道心疼父母，体恤父母赚钱的不易。
  蒋道礼离开后，程诺笑弯了一对杏眼：爸爸忙生意，妈妈带培训班，靳圣跟他哥凑一块，这个暑假还有谁能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6蠢蠢欲动
  在大人眼中，程诺是个古灵精怪、逃课成瘾的“坏”学生，却不知在一群孩子眼中，她是个令人景仰的好姐姐。
  那些孩子来自距离启明中学只有八百米远的仓巷小学，一所民办的民工子弟学校，校址建在一座废旧物品回收站的楼上，整个学校六个年级十三个班全挤在一层楼上，平时活动就在楼顶或附近居民小区内进行，破旧寒酸的教室与启明中学的现代化教学楼相比，真有天壤之别。
  一次偶然的机会，程诺送废旧杂物去收购站，遇见几个小学生一字排开坐在约一人高的瓦楞纸堆上背单词，发音很不标准。她技痒，便上前指导一番，又将几乎翻烂了的英文版《丁丁历险记》挑出来送他们看，看不懂的地方由她翻译。
  几个孩子如饥似渴的目光吸引了程诺，当她得知他们是仓巷小学的学生，爱心泛滥了，自告奋勇每周一、二、四、五的这个时间段教他们学地道的英语。还信口开河地保证经过她这顶级语言大师的指导，将来他们一定能考上一流的外国语学院。
  这些孩子早被家长灌输了满脑袋的大学梦，谁不希望自己跟城里孩子一样有个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