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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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荆斩棘 更新:2024-07-08 19:20 字数:4774
宁微澜听完,一脸莫名其妙,“公司的决议已通过董事会,马来华人受众不在少数,我们去办华人报纸,半公益性质,更得褒奖。不过,如果姜小姐不愿意,可以递辞呈,我多付你一个月工资。至于公司的事……恒川报业回到我名下,自然是随我啦,不劳您操心。”
“你……你……你这样办事,毫无章法,你……”姜安安急的跳起来,一着急反而说不清,口不择言,居然想到搬出霍展年,“你这么做,有没有问过霍先生?他不同意,决议一样无效,我不会走!对,我要打电话给霍先生,他绝不会答应你这么乱七八糟胡作非为。”是霍先生而不是霍展年,连名字都不敢叫,真是可怜。
她拨出电话,一而再再而三,电话忙,无人听。
宁微澜好心提议,“不如我帮你播他私人电话。”
一分钟而已,电话接通,霍展年很是疲惫,说:“刚开完会?怎么了,在家里无聊,想要出来逛?”
宁微澜看着姜安安,按下免提,浅浅开口,对她已是残酷打击,“安安来家中见我,她……不愿意去马来,想问你意见。”
霍展年会意,随即说:“你是老板,没必要问我意见。不过姜安安不去马来还能待在哪里?国内她做记者时得罪的人太多,她如果要辞职,你记得多付一点。做老板,不能太小气。”
“嗯,我知道。”
“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嗯,不要太晚。”
姜安安的绝望不言自明,她在霍展年眼中,不过是一张用过即弃的砂纸,铺路垫脚的沙石,没有用,也不必管她死活。
是霍展年太冷情,还是她太蠢?
她忍着泪,骄傲而不可一世地给宁微澜忠告,“他这种人,你跟着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宁微澜说:“安安,其实你应当感激我,相比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只把你调到马来,而不是直接辞退你,已经很仁慈。”
“噢,我感激你,感激你一直以来鬼影一样跟着我,令我时时刻刻痛恨命运不公。”
“其实你已经很成功,只是要得太多,恨得太多,肆无忌惮。”
姜安安欲走,膝盖撞向茶几边缘,打翻了红茶,污渍满地,“我不会去马来,我宁愿横尸街头也不离开。”
“那我只能祝你好运,安安。”
姜安安的一腔愤怒无处可去,苦果到头来,只有自食。
而电视机里在放财经栏目,立信实业鲜活上市,第一日飙高涨停,人人看好。高炎一瞬间成为城内炙手可热人物,财经频道那位美丽知性的女主持拿到唯一采访机会,下午三点四十分首播,高炎在镜头前侃侃而谈,也不差幽默风趣,时时逗得女主持捂嘴轻笑。这样的男人,怎不让人心动?又问起花边新闻,谈及未婚妻屈婉玲,既温柔又宠溺,看得小女生都要在电视机前尖叫,白马王子,天造地设!老天爷,几时给我一个这样多金又帅气的男朋友?折寿都可以。
晚间等到八点,才见到霍展年归家,一身疲惫难言。吃饭时同她商量,故作轻松地说:“都一年多,怎么都没有一点动静。”
宁微澜正给鲫鱼挑刺,这才抬头蹙眉问:“什么?”
霍展年咳了一声,已掩尴尬,“不如明天去看医生,检查检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渐渐上了年纪,十分羡慕身边有家有子的友人。如果微澜不能生,就只好找代孕,至于白素素?那子宫脏得骇人,怀了孕也撑不过十个月。
69 海潮
到周末;霍展年终于肯给自己放一天假,扔掉累赘的西装与领带,换一身轻松装扮;倒显得比以往年轻了许多。
只可惜今日不是相约去踏青、血拼、看电影;而是遮遮掩掩去看医生。虽然说此行检查项目尴尬;但两人都不见郁卒紧张。霍展年自信满满;认为问题绝不可能在他。反观宁微澜,自顾自老神在在,一路闭目养神,不教旁人看清她此刻满含讥讽的心绪。
彼时她曾打算认命,同邱一业结婚。听闻邱家为此也花了大价钱,买主肯给面子,卖家也不好送个瑕疵品给对方,当然要开箱验货,童叟无欺才公平。她于是配合地做完一整套婚检程序,事后证明她身体健康功能完整,婚后拆封概不退货。
今天的特别行程,她只怕霍展年经不起打击。
不过谁知道呢,他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大约不会将不孕不育这种事放在心上。
她的主治大夫是个六十几岁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讲一口呢呢哝哝上海话,一本正经地问她床事细节,又做过冷冰冰器械检查,诊断结果支支吾吾折腾老半天不说清楚,出门上个厕所溜个弯儿回来就醍醐灌顶一般,同她说:“小姑娘,你现在还年轻,底子好,这个病,要治疗起来也容易,先去拿药,这个黄色片一日两次,每次一片。”
她点头,木雕一样傻登登任你骗,并没有过多言语。
老太太顿了顿,又补充,“经期不要吃。”
低头看她胸牌——罗美珍医生。“嗯,好的,谢谢医生。”礼貌、规矩,一板一眼,似刚出场的机器人女仆。
而霍展年已经早早在诊疗室外等待,他脸色极其难看,笑也勉强,还要明知故问,“医生怎么说?”
“诊断书上说子宫异位,不易受孕。唔——我还要下楼去拿药。”她侧着脸,盯着墙壁,望着瓷砖,就是不看他,她说谎的功力还不到炉火纯青收放自如的地步,更何况扯一个双双心知肚明的谎言,她只怕自己的眼睛里藏不住对他的怜悯。她的同情心泛滥,这是致命缺陷。
他掌心冰冷,沁着汗珠,伸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沉沉说:“不要紧,小问题,吃吃药就好。”不知是说给宁微澜听,还是用来安慰他自己。
真是可怜,在此之前,他始终认为上帝站在他这一方。
而今,实在荒诞可笑,命运的黑色幽默,玩转人间。
午后,他决心做一个工作狂,取消了自主休假。噢,这一位自以为要风得风无所不能的霍先生,在这一刻也选择逃避,用工作填补烦恼。
宁微澜知他心中所想,顺势说:“饭后我自己开车回去吧。”听话的第一大好处是,渐渐延伸的自由幅度,霍展年对她放心,她的看守人周若愚的工作量也减小。
“嗯——”算不上失魂落魄,倒也说不上全无波澜。他心中,已怕是经历过一场惊涛骇浪了。“你自己随意逛逛,想买什么就买,开心第一位。”
“嗯——今天争取载一车货回家。”
她自己也一个人,也没有多余去处,似乎是习惯了孤单,无话可说境地。于是深秋时节,买一只香草冰淇淋,坐在中心公园长椅上,看来来往往人群,吵架的情侣、携手的老人、还有天真不谙世事的孩童追着风筝奔跑。恍惚间突然认为生活美好,并不若想象中可怕。
“赏脸,热鸳鸯奶茶。”眼前男子不算高,一身黑色长风衣,故作潇洒,手上一直公文包,不问缘由地坐到她身边,“千载难逢的机会,唉……这份工不好做,律师要当私家侦探用,跟了大半个月终于等到宁小姐落单,有机会说两句话。”
她接过纸杯,并不饮茶,仅仅捧着暖手,好在她今日心情不错,并不介意陌生人的唐突,“我不记得曾经见过你,你要找投资或者拉业务,可以去下一条街,鋭通实业三十六楼。”
他推了推眼镜,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只厚厚文件袋,想了想又腾出一只手伸向宁微澜,“您好,宁小姐,我是你外婆田安妮女士的委托律师李小平,今天是来通知你关于田安妮女士名下财产的转移手续。确切的说,文件袋里的财产,已经属于宁小姐。”是通知而不是协商,结果不言而喻,她必然要接受安排。
不得她多想,李小平两眼放光地催促她快打开文件看看财产归属。
她惊诧,自己也不能置信。
李小平激动着,又得压制音量,只差拉着她的手喊,“富婆你好,富婆再见。”又感叹,“我怎么就没有个这么有钱的外婆呢?要不然……宁小姐你考虑考虑包养我,我博士毕业,身高168,体重60公斤,天天读演讲与口才……”
她笑不自已,收好文件问:“你确定没有人发现?”
“你放心,我有我自己的职业操守。”想了想,四下看了看,又说,“只要他不是狠到去调公园监视视频记录,肯定不会有人发现我俩这次亿万级幽会。”
宁微澜笑着摇头,真不知外婆从哪里找来这个这么个二逼律师。
“我走了,李律师再会。”不远不近距离回头,扬一扬手中半冷的鸳鸯奶茶,笑容灿烂美好,“改日请你饮茶。”转过身,不过一瞬,已被湮没在庸庸碌碌人潮。
“就要走?才几分钟?真的不考虑包养我吗?我这么孔武有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好委屈,放走一个漂亮可爱年轻富婆,这种机会,可一不可再。
你说命运啊,何其不公。读书啊,顶个鸟用。
仍是一个人时最轻松,吃一顿麦当劳都算幸福事。下午独自开车去海港观望落日,对着被海浪吞没的斜阳起誓,今晚一定吃到饱肚。手中一瓶药,医生说帮助排卵,拿去药房问,原来是一百二十片维生素C,酸酸甜甜美白嫩肤,真他*妈的没劲。
竟渐渐认为自己的生命就如眼前夕阳,一点一点随时间沉默海底,无法阻断,不可逆转。
那只被搁置许久的手机,终于有了存在感,她似乎无路可去,踌躇许久,才拨通电话,无需想,电话簿里只有他一人联络方式,“我有话说……”
他那一方,吵吵闹闹好热闹,有人说Happy Birthday,越来越靓,越来越劲呀!Arron?Arron——跟谁通电话?Chris过生日也要忙工作?小心女朋友不高兴,让你跪键盘——
哈哈哈哈——打打闹闹,一大群放肆笑声胀满耳孔,因为年轻,所以快乐的肆无忌惮,美好的横行无忌。
他终于躲过吵吵嚷嚷不生不熟朋友,藏到洗手间来听她说话,他亦惊奇,她这一次足够耐心,居然没有在半分钟过后就挂他电话,“你说,我听着。”
“帮我查一个人,只知道名字是简岳,有个女友叫于芳,两个人似乎还有孩子,前些时候小朋友被于芳扔在安妮孤儿院,眼下又接回去自己养。简岳——”淡淡的,几乎真当做谈公事,没感情没意义,只想快速交待分内事。
他侧倚在洗手间冷冰冰没温度的瓷砖墙面上,兴许是惋惜,无可言说地望向镜子里,已过少年时的世故模样,笑笑说:“你放心,我会尽快办好。”
她继而说:“我今天同霍展年一道去看医生,他从今后大约要遵医嘱,开始日日吃药。那主治医师叫罗美珍,玛丽安综合医院。”
静默,各自思量,他问:“你……近来好么?”轻而又轻,似叹息,又似自问。
斜阳惨淡,已然落尽,海面平静,讳莫如深。
谁会好心告诉你未来在哪里?谁会始终站在原地等你?海的女儿不过童话,也一样残酷,落笔写刀尖上的一曲舞。相拥过后,王子属于公主,人鱼被深海吞没。两条线,交际后再无相遇可能。
她嘲笑自己,最怕是在地狱中,依然奢望天堂的美好。
你要认命呀,宁微澜。
“嗯,说不上坏。得过且过,马马虎虎。”
最终,她与他也变成这样可有可无故人,所有爱恨情仇都被时间冲淡,余下的是见面后一声不轻不重不多不少的,“你好吗?”以及她含着泪的静默,流着血的坚强,闭上眼,任岁月撕裂彼此,一句“我很好。”已花光所有勇气。
“再见。”
“再见——”
他推开门,又是另一个世界,嘈杂的音乐声拍击耳膜,香槟、美食、比基尼Party里不缺美女,一幕幕high过头的热闹,投进他眼里,却蓦地没有了颜色。
好像突然间患上色盲症,身边屈婉玲的双唇那样红,他却只看到一片雾蒙蒙的灰黑。
室内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不停不灭,全然落在他心上。
屈婉玲已喝得醉醺醺,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笑嘻嘻问:“说!跟谁打电话躲躲藏藏这么久!是不是瞒着我——嗝——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高炎将她扶稳,躲避她不断送来的鲜红嘴唇,“公事找上门,我总不能一边听你唱歌一边交代事情。”
显然,醉鬼听不进劝告,“哼!狡辩!男人就是爱狡辩,你去找别人我也去找,你找一个我就找十个、二十个,看谁厉害!”
“好——”
“你说什么?你居然答好?好,我立刻去,今晚就做七姑,同七个哥哥大被同眠!”
忽然觉得累,他在这里做什么,眼前的女人有是谁,谁又是我?一叶障目,如入深梦。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