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
披荆斩棘 更新:2024-07-08 19:20 字数:4932
转过身去;灯火辉煌繁华依旧,周遭人群,面目模糊,她有一瞬间的恍然,如梦方醒,不知身在何方。“你不许我来,我就不能自己来。你不喜欢,我立刻走。”
霍展年平静得可怕的脸,因她这一句似有似无的任性而荡起涟漪。“这就生气了?不过是太吵,怕你不喜欢。”长臂一带,便勾住她细弱腰肢,把整个人带进怀里,低下头,嘴唇碰了碰她额角,毫无遮掩地展示着他与她之间不欲人道的亲昵,“无聊就去楼下房间等,等干爹忙完。”
她柔顺乖觉地靠在他肩上,暗暗松一口气,算是勉强过关。
而面对高炎,一个诡异而充满威胁的存在,霍展年依然面不改色,仿佛只当他是新生晚辈,丝毫没有发觉他潜在的企图,“高先生,招待不周,还请不要介意。刚才在聊什么?很是熟络的样子。”
姜安安刚要答话,就被霍展年一个眼风扫过,忙闭紧了嘴,不敢惹事。
高炎的臂弯里挽着屈婉玲雕琢精美的手,而他握着高脚杯,一派从容,“才发觉宁小姐与我都曾在Queen Mary念过书,是校友,随口聊了聊学校与导师近况。沾霍先生婚礼的光,倒让我们几位同校生聚会。”略过了所谓“前男友”的尴尬话题,出自于出于绅士风度,处处为女士着想,免去宁微澜尴尬,不多不少,分寸拿捏得刚刚好,连霍展年都挑不出错。
他这样从容,冷静,卓尔不凡——宁微澜垂下眼睑,长长睫毛上还残留着未来得及落下的泪水,忽而想起一句话,成熟的标志是,从前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今却不想要了。
真可笑,那样惨烈而悲壮的过去,却成就了他今日的风采斐然。
唯剩叹息,人生处处冷幽默。
霍展年说:“以后有机会再领她和高先生见面,只是今天实在太忙,我还得先安顿好我家这个坏脾气的小朋友才行。各位请自便。”满含占有欲的口吻,宣告着对女人的所有权。太符合年少无知的小女生对于霸道而又成熟的男人的所有想象,连屈婉玲都对他频频侧目,一会儿眼珠子又转向宁微澜,这下只撇撇嘴,忍住不多说。
高炎举杯,“来日方长。”
霍展年亦举杯,饮尽杯中酒。
如同这场宴会每一个浮华角落,这只是一幕再普通不过的你来我往,觥筹交错。
过后,屈婉玲不屑地冷哼,“小三,真不要脸。”
电梯里,宁微澜决定坦白,争取一线生机,“我原本在青山孤儿院,谁知道李殊曼打电话过来,口口声声说干爹的婚礼上有惊喜,百年难得一遇,叫我千万不要错过。”
霍展年按下十八楼按键,无不嘲讽地说:“所以呢?她一激,你就凑过来看热闹?”
宁微澜低下头,咕哝道:“本来我就想来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插卡推门,套房内欧式装潢繁复华丽,像走进一座欧洲古堡。
“看你穿礼服跟白素素说我爱你呀。不行吗?”她挑眉,露出些许愤然。
“结果旧情人相见,伤心难过落荒而逃?”霍展年笑了笑,往前进了卧室,自顾自往床上一趟,再对她找找手,“过来。”
她听指示,乖乖趴在他身侧,他右手一收,留给她的空间有限,她便只能俯趴在他胸膛上,“说真的,如果不是姜安安提起来,我已经快要想不起陆满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可是,高涵会不会?”
“不会,高涵的车并没有爆炸,他的尸体完好,因此我才掉以轻心,漏过了陆满。”
接下来似乎没有话题可聊,或是气氛太沉重。
宁微澜沉默,是因为绞尽脑汁在想对策。
霍展年却是默默出神,感叹也许是年纪大又太过自信,居然让陆满在眼皮底下溜走。
隔了许久,他才开口,说:“我只有这么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今晚你就呆在这里,晚上我会回来。”不陪新婚妻子,倒要来搭理她这个寡淡无味的小情人,男人,以为感情一如利益交换,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糖就能让女人服服帖帖。自以为是得可怜。
亲了亲她嘴角才起身,站在床边,含着笑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绒布盒子,打开来是一只红色鸽子蛋,耀眼夺目的红钻,隐秘式镶嵌法造就而成的碎钻围绕,来自Van Cleef & Arpels的稀世珍品,精妙美丽无与伦比。
霍展年的声音低哑似管弦乐发声,带着令人无法察觉的蛊惑意味,“喜欢吗?我的小新娘。”见她怔忪,越发笑得深邃,“戴上试试。”
“这只戒指带出去,未免太招摇。”
霍展年完全不以为意,“不招摇,挣那么多钱干什么用?”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哪里说得通道理。
一整天身心疲惫,在房间枯坐到十点,想来霍展年也脱不开身,便取下明晃晃的钻戒,进了浴室。
虽然先前在霍展年面前装得若无其事毫不在乎,可到了夜深人静时分,寂寞心事如潮水袭来,心中依旧酸涩难言。
对于陆满,她不敢想也不愿想,即便只是听到他的名字,都已足够痛哭到天明。
闭上眼,说一句认赌服输。就此认命吧,宁微澜。
长发沾了水,湿漉漉披在光裸的肩上。横竖屋子里就她一人,随意裹一条浴巾就推开门,准备去卧室穿衣。
落地窗犹似恢弘幕布,敞开夜色中霓虹媚笑的肆无忌惮。
“微澜——”如餍足后的喟叹,也似思念入骨的呢喃,他背靠着身后荒原一般辽阔无际的夜空,松散落座,扯散了领口,扔掉了袖扣,只用短短两个字便令她颤抖、无力、阒然泪流。
究竟是谁对谁的思念深入骨髓,无边无际蔓延。
她深深呼吸,攥紧了浴巾上缘,强迫自己冷静,她是铜皮铁骨怒目金刚,不会再轻易被羞辱、被伤害。
而他懒懒坐在软椅内,不必开口,已经有逼人气势,居高临下,紧紧盯着她裸*露且白皙的肌肤,半遮半掩的酥软乳*房,以及细腻而纤长的腿——就像一碗滑嫩而甜腻的乳酪,双手呈送到眼前。口腹之欲难解,徐徐心痒更难耐,鼻尖若有似无的丝丝甜香,更逼得人血液上涌,双眼猩红,随时要发疯。
他手中捏着那一枚她随手扔在茶几上的鸽子蛋,冷声问:“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光华流转镜面,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只需听他第一个词,第一声语调,便知绝望。该来的始终要来,今夜谈话,可当做祭奠,也可以当做另一场博弈的开始。
她微笑,冷漠而疏离,“深夜潜入,我还要请问高先生有何贵干?”
他架起腿,双手交叠在膝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本来打算问问前女友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但一进门看到这只钻戒,就知道自己的问题多余,金主这么大方,看来你服务到位,也值这颗钻。”
遍体鳞伤也好,千疮百孔也罢,伤的多了,心也麻木,渐渐便不觉得疼。闲暇之余,还能够抽空报复回去,刺伤人的话谁不会说?他手持利刃,难道她就得引颈待戮?“这世界笑贫不笑娼,我靠本事赚钱,并不犯法,也没兴趣听谁谁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我呼来喝去。”
陆满,不,应当是高炎,你看他的眼睛,猎豹一般警醒戒备,“这只戒指充其量不过一两百万,我给你一张一千万的支票,做生不如做熟,你要卖,不如卖给我。”
“我是无所谓,但你得先问过霍展年,他同意转让,我才能跟你走。”宁微澜努力的逼迫自己笑,笑得越妩媚越虚华越好,可恨眼泪如此不争气,争先恐后哄抢着逃出眼眶,从下颌再坠入锁骨,侧耳,听得见泪珠碎裂的声音。
钻石划过大理石桌面,发出绵长刺耳声响,好似女人尖利鲜红的指甲划破耳膜,让人痛痒难耐。他嗤笑,“说起来,李殊曼最好掌控,一句话就逼得她绞尽脑汁把你弄到婚礼上来。她多半跟你说,我接近你都是在计划内,所作所为都是假,你呢?我问你,宁微澜,你信她吗?你信吗,我对你不过逢场作戏?”
“请问你是哪一位?我同高先生今天第一次会面,从前?从前你在伦敦我在大陆,十万公里,飞机要坐十三个小时,哪来的过去?”
他望住她,深不见底的眼瞳中,全然都是她凄然的影,“是吗?那你来告诉我,这五年来,我时时刻刻想念的那个人是谁?费尽心思寻找的那个人是谁?一切都是我一个人一场梦吗?微澜,你来告诉我,我的记忆,是真是假……”从方才的锋芒毕露,到现在的独自低语,他变的这样快,令她来不及看清,重重帷幕之后那张熟悉脸孔。
“高先生……我只能,祝你幸福,事事顺心,求仁得仁。”
“呵——真有意思…………”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狩猎完成的最后一个步骤,也是最有成就感的时间点,“从前你告诉我,爱一个人,就是无论世上的人如何如何诋毁,你也只相信他,依赖他,绝不背叛。可是最终,你却要杀了我,以绝后患。今天,也可以因为李殊曼的一句话而否定我们的过去。”
他猛然发力,紧紧将她按进怀里,耳磨斯鬓,埋进她微湿的长发间,深深呼吸着她身上浅淡而温柔的香,这一刻他曾在睡梦中描绘过多少遍,连自己也记不清楚,如今终于实现,胸中却满是激荡的酸涩,闭上眼,这一刻,多停留一秒,他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但怀疑是一颗自我生长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心中疯长,无以阻却,不可向迩。
“知道吗?”他在她耳边轻而又轻地吐出字句,捧着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痴迷回望,重重私语,“即使你已经不抱希望,我也绝不会放弃。因为……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现在,是我,是高炎,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时候了。”
夜,缓慢而悠长,他赠她一吻,便也如着苍凉月色,消散在装满秘密的夜幕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陆满!
67 汐川
一只渔港小镇;破旧古老,摇摇欲坠。一阵阵消毒水也洗不掉的鱼腥味钻进脑神经,比医疗专用催吐药更有效;一秒时间逼你露出嫌恶、憎恨以及不肯遮掩的鄙夷情态。
码头上还有漏网的鱼;满载而归的渔夫实在忙不过来;老妇也看不上这么小只的东西;它能做什么?鱼骨比鱼肉多,吃下肚,还怕它依旧扑腾,割破了肚皮跳出海。也就剩下些七八岁瘦骨嶙峋的小少年,顶着一副被海风磨砺得黝黑粗糙的皮,一条洗的发白、根本不合身的大花裤衩,在码头上争先恐后地去捡死鱼臭鱼,省去刮鳞片、剖肚、抠鳃,烤熟了就填肚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趁还未满十四周岁,尽可以去杀人放火斗殴抢劫,被抓去劳教,还有一口饱饭吃。
破破烂烂老汐川,五十几年不变样。依然故我地穷、脏、乱,坚持原始生活法则,一座城,最发达是夜总歌舞厅,浓妆艳抹,眉眼媚笑,杀人的看不上卖春的,卖春的看不起捕鱼的,人人都想做那位肥蟹哥,肚油滚滚,吃香喝辣,夜夜笙歌。
还有一条需注意,大哥不好当,肥蟹哥当然有上线,不然怎会来点头哈腰做导游,开口闭口“霍先生,这里熏啊,臭得很,不然去‘红&歌汇’?小姐少爷样样有,都是齐活儿,没得挑,这个……”有为难地看向宁微澜,“小姐也可以一起去嘛,陪着见习见习,助兴……嘿嘿……”一个劲搓手,眼袋大过核桃眼,耳垂肥得滴油,猥琐又谄媚,比海滩边一条条翻肚的死鱼更恶心。
“霍展年——”她径直叫他的名字,很有开会前老板将要发火的气势。
好在霍展年十分受用,或者也可以说他两面三刀,喜怒无常,当着人面一套,私底下又是另外一套,拖着她的手,饶有兴致地往码头上走,“小时候我就在这里,捡了死鱼回去当晚饭吃。鱼吃得多,走到哪都是满身的鱼腥味儿,到了大城市,总觉得被人嫌弃,第一次杀人就在天桥下,午夜十二点蹲在地上捡人家的烟屁股抽,被骂乡下仔,又脏又臭。操起根废铁管就打,谁知道铁管也能当杀人凶器,没头没脑地往他肚子上捅,血啊,内脏啊,都搅成黏糊糊一团,粘在身上更脏了,新衣服也买不起……”再看宁微澜面色煞白,才好心掐断话题,捏住她下颌,问:“吓住了?”也不等她回答就直直吻下去,一番口舌纠缠,任斜阳染红她腮边,一旁晚归渔民、四处游荡的烂仔吹口哨起哄,羡慕的人不少,污言秽语更不少。但他分毫不在意,似乎还很有几分得意,手掌在她腰后摩挲,感叹道:“谁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