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披荆斩棘 更新:2024-07-08 19:20 字数:4744
“是是是,你是太后出行,我做开路先锋。”
一转身,你以为就此告一段落,其实不过初露端倪,险险开始。
睡前接到霍展年电话,他那一端传来烟花碎裂声响,低声徐徐,似一滴墨掉进清水里,晕开,缓慢而温柔的姿态,“阿宁在做什么?要睡了是不是?阿宁——新年快乐。”
“嗯,是要睡了。”她站在床边,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忙宽衣解带,自顾自的热闹着,“干爹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万事如意。”
老掉牙的祝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最要命是还带着一股执拗的认真劲,让他笑足三分钟,尔后清清嗓子,旁边有人问,霍先生跟谁讲话,笑得那么开心?
霍展年说:“在家乖不乖?红包拿的够不够?明天来鋭通,干爹这里还有。”
宁微澜虽然怕他,但也没存什么心机,照实说:“今年有一位财务总监到家里来过年,好像人人都有心事,不大开心,饭桌上大多数时候就我一个人讲话,好累。对了,我要去卖掉恒川,年后会很忙。”
那一端沉默许久,久到她以为对方已经挂断电话,忽而听到霍展年说:“阿宁,你总是这样。干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傻得让人说不出话。”
“噢,新年快乐。”
匆匆挂掉电话,爬上床享受好睡眠。
自始至终,没有陆满半点消息,小孩子要赌一口气,偏偏就是不肯低头不肯说我想你。
而陆满在为理想而奋斗。他的理想是做大哥,有钱有势有地位,当然奋斗在灯红酒绿夜总会里,装出凶狠面孔,动不动喊打喊杀。宁微澜这三个字,想起来就心痛。他从前直来直往,吃饱就睡,喝酒就醉,看不惯人家矫情嘴里喊着寂寞忧伤苦楚难消,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心中缺一角,喝多少酒,抽多少烟,一样疼,明明白白告诉他,陆满,你就认命吧,你完蛋了,栽在宁微澜手上了。
好在赵钱对他颇为赏识,他的大哥之路,其实不算远,最不济等到宁微澜四十岁离婚,他再闪亮出现在她面前。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陆正华难得写一条短信给他,却说的是,高远乔失踪,他找不到人,叫陆满尽一份心。
滥赌鬼陆正华,难得也会关心人。
他对着烟花漫漫的夜空,吐一口眼圈,希望它随风去,代替他亲吻某某的脸。
少年情怀总是诗。
宁微澜的话没有说错,年后忙忙碌碌连喘一口气的间隙都没有。恒川被一家香港公司收购,虽然卖的急,但价钱却不低,可当作新年好运气。江心画廊去年成绩颇优,她做老板绝不吝啬,有双倍工资还有分红,但无奈威信不够,嘉和撺掇着员工要老板请客,宁微澜只求速速付款,谁知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嘉和那个事儿妈,一定要拉她一起,去喝酒唱歌,与民同乐。三十几个人不分大小一齐起哄,她扛不住,只好妥协,也做一回和善老板,放松心情,多交朋友。
嘉和说:“你不要总像老古董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是新女性好不好?那么孤僻,当心交不到男朋友。”
未想会遇到陆满,在昏暗的走廊里,她几乎认不出他。
陆满瘦了,似乎又长高,眼角贴着一张创可贴,同旁人说话,凶神恶煞。
失踪
“少跟老子唧唧歪歪找借口,货款收不到,你他妈就别想走,我管你是自己去拿,还是找家人来送,总之老子今天晚上一定要收到钱!”
瞪眼,恐吓,增加可信度,“十二点一过,钱没来,自己想想是留胳膊还是留腿!”
小人学家长讲话,在宁微澜看来是凶巴巴色厉内荏、一戳就破的纸老虎,矮个中年男人却被吓得半死,战战兢兢喊陆满“大哥,我马上叫人送钱来,您放心,一分钱都会不少。”陆满这才算满意,点头,一把将他推给后头站着的胖子陈,“带他去办公室里等,客气点,人家是客户来的。”回过头来才发觉,宁微澜已站在走廊尽头,看了他许久,一时之间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只跟随本能,开心、惊奇、兴奋,于是咧开嘴,笑得像个无脑大傻瓜,从前他伤得一片片碎裂的小心脏,在这一瞬间奇迹般恢复原样,连裂痕都找不到。
全因她出现了,世界便满是光辉。
他那些策划过无数遍的出场台词,发誓要放的狠话,于是就这样烟消云散,踪迹难寻。
叹气,真是个孩子,一会哭一会笑,恣意放纵,天真可爱。
大约也只有宁微澜,能在陆满身上看到天真本质。
仿佛被人隔空点中笑穴,长廊里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她的脸不知从何处添来春日明媚,与陆满面对面,笑到面发红,最后恼怒,一扭头就要走,好在陆满不负所望,眼明手快,长腿迈出三两步,一把就将她抓进一间空包厢。
陆满将她按在墙上,长臂环过,成就男男女女吵架闹分手时最经典姿势。满肚子的话要说,到嘴边,张口却忘言,
长久的沉默,他终于放弃,举手投降,“宁微澜,你可真狠。”
未等她应答,他就自顾自说下去,“我真是……难受得想死……宁微澜,你太厉害,才认识你多久,我就快要变成神经病。”呐呐自语,真有点神经不正常。
“陆满。”上前一步,环住他背脊,已给他莫大勇气,她微微侧头,靠在他肩膀,仿佛有人撑起一片天,留下的都是美好,足够做一场美梦,“光会逞强,伤都好了没有?”她的手,透过薄薄衣衫抚摸他伤痕遍布的后背,一路到达肩胛骨,却被陆满一把抓住,停在脊骨中心。
他声音闷闷,还带着莫可名状的委屈情绪,在她耳边念,“我知道,人情债,最难偿。”
宁微澜憋不住笑,被他这幅委委屈屈小媳妇模样逗得开怀,冷冰冰的手伸进衣服里,捏着腰间一块肉,狠狠一扭,谁知选得这样好,恰巧捏在一块淤青上,疼得陆满直龇牙,嚷嚷道,“宁微澜你也太狠了点吧,我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宁微澜毫无怜悯之心,乐呵呵说:“活该!看你下次还去不去逞英雄。为了你的好妹妹,连命都不要。”
“你不高兴?”
“你说呢?”斜眼睨他,这只不开窍的大冬瓜。
陆满小心翼翼,疑惑,“该伤心的应该是我吧?我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被你嫌弃,那个人情债,最难偿。再说你在乎阿眉干什么?我就喜欢你一个,就你宁微澜一个。你已经这么好,没有你,我还能喜欢上谁?”
她已绷不住,嘴角上扬,心情舒畅,却还要装模作样,翻个白眼,表示不屑,“谁知道你有几个好妹妹,今天为这个赴汤蹈火,明天为那个上刀山火海,没玩没了。”
“再不去了,以后你不答应,我哪里都不去。”
“真的?”
“真的!”陆满狠狠点头,心情急迫,只差对天起誓——永不再犯。年轻时总爱用誓言表述一颗爱意满满的心,到最后誓言都成空谈,“你不理我,我就难受得要死。太痛苦,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浅笑温柔,或甜或苦,都随时光发酵,此刻最美的,不过你眼中我的局促与真挚,或许要等到三十岁,四十岁,心已老,才知你弥足珍贵。
好在心不曾犹疑过,你仍是唯一的唯一。
他在她清澈眼眸中避无可避,顾左右而言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充数的话题,令气氛不至于如此尴尬,令他的彷徨焦虑不至于如此明显。
陆满说:“远乔突然间没有消息,我爸他,让我也去好好找找。你说奇怪不奇怪?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失踪?又不是小朋友,还会被拐……走……”
“陆满,坦白说——”宁微澜仰起头,踮起脚尖,才能稍稍接近这个挺拔像松树一样的男孩子,“你是不是想要亲我?”
“嗯?”陆满惊讶,看看快要失去平衡的宁微澜,又低头看看自己,犹豫再三,才点点头,“嗯……”眼睛还看着自己脚尖,不肯抬头。
“哈哈哈——”宁微澜终于坚持不住,笑得跌倒在他怀里,水润嫣红的嘴唇画一道柔媚的弧,不言不语,无嗔无笑,已是极致诱惑,更何况她心无城府,恣意快乐,更平添一份灵透的纯粹。
目眩神迷,陆满眼前有漂浮起许许多多小星星,不管不顾地吻下去,谁知碰到她鼻尖,宁微澜这下已然笑得直不起腰来,浑身无力,正为他提供方便,陆满虽受过伤,却仍是力气永远用不完的青春期少年,手臂勾住她腰肢,就能将她整个人送到眼前来,更被她笑得气闷,于是狠狠地、用尽力气吻下去,令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余下细细的喘息,轻吟,每一寸都美的动人心魄。
叮叮叮铃声响,陆满正吻得忘情,听到电话声,怎么也不肯放,宁微澜推他捶他,他便越发无赖地纠缠过去,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好在她还年轻,左闪右躲,总算找到空隙,能够吸一口新鲜空气,连忙捂住他的嘴,蹙眉,要发怒,“没听见电话响?走开,坐远点。”
“就你电话多。”陆满不放手,索性抱她坐在膝头,这高度刚刚好,令两人能够平视,要做什么也方便,不必低头,累着脖子。
“当然,我又不是做大哥的,一句话就赚几百万。我出来做事,当然要听老板召唤。”电话接通,是许久不见的姜安安,刚从云鞍取证回来,车子半路抛锚,就在市郊,想让宁微澜帮帮忙,来接一下。
她嗯嗯啊啊地答应,心想或许是外头太冷,姜安安冷得发抖,才令她有恐惧错觉。再加上陆满在一旁捣乱,小狗一样趴在她身上低头乱啃,让人没办法专心,只好挂断电话。推他一把,“我有事,要先走。”
陆满也跟着起身,“我听见了,这么晚你一个人开车去郊外,太不安全,我陪你去。”
“你不是还有一笔钱要收?做大哥怎么可以不负责?”
陆满说:“不是还有小弟干活?做大哥就是左手捞钱右手把马子,刚捞完钱,现在大哥要去轻松一下,把个马子泡个妞,享受享受生活。”
又遭宁微澜一顿蹂躏,他这时候倒是怂到了极点,躲都不敢躲,只求饶,姑奶奶饶了我,再也不敢乱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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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兴许是今年冬天最后一场雪,洋洋洒洒,泼墨挥毫,与这漫长的冬天挥手作别。
琴弦铮铮,弹琴的姑娘不过二十出头,正是美好的年纪,一身白衣浓黑长发,点缀古雅琴室,一曲湘妃怨,凄凄切切,幽幽怨怨,美人垂泪,莫不让人伤心的场景,落下的雪也有百转愁肠,心绪万千。
总该有诗人对雪吟诗,对月饮酒,才算完满。
霍展年的梅子酒温了再温,终于等到对饮的人,一身风雪,匆匆而来,席地而坐,“我倒没有看出来,你原来是如此风雅之人。失敬失敬。”
霍展年敬他一杯酒,他接过,一口喝光,接着说,“只是,你是来喝酒?还是来看人?这个弹琴的女生还不错,干干净净,看起来乖得很。”他说这些话,旁若无人,对琴师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如同对待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都不是,只不过跟你喝杯酒,哪来那么多废话。”
“好,那就说正事。”
霍展年抬抬手,那姑娘知意,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你说。”
顾怀君道,“看在我们这么多年见不得光的友情,先说你最关心的。老爷子从孤儿院找来一个叫高远乔的孩子,要挟高涵,不把当年的电话录音交出来,就要杀了他的独生子。谁知道高涵根本不认,扬言说想杀就杀,个人有个命,他如今在牢里,也管不了儿子,自己保命要紧。余晋羡私底下给他们做过亲子鉴定,高远乔根本就不是高涵的儿子。只奇怪,年龄、地点、特征,没有不符合的。”
霍展年很肯定,“高涵知道他儿子在哪,他跟余晋羡周旋,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沉吟片刻,继而补充,“高远乔那里,至少算一条线索,余晋羡多半不会留活口,人,我要留下。”
“还有一件。”顾怀君说,“高涵提出来要见他的小美人鱼,录音带在哪里,只告诉她一个人。可是,老爷子居然答应,难以想象,那只小美人鱼知道后会吓成什么样。”
霍展年皱眉,隐隐有怒火上窜,“余晋羡真是老糊涂了,高涵根本在耍着他们玩。”
顾怀君感叹,“事关余敏柔,做父亲的也难免心急,你说是不是?干爹?”顾怀君平日工作沉闷得像一只据了嘴的葫芦,到老友面前,也是腹黑毒舌佼佼者。
谁知霍展年讲到另一件事,“余勉生的事情暂时不要揭,等过了这一遭,让他们余家再喘口气,免得余晋羡忙不过来,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