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吻火 更新:2024-07-05 23:09 字数:4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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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博士,您不用奇怪我为什麽会知道。事实上,在十年前我就知道这件事。十年前嘉毓去做心理辅导时,我就是他的护士,看到了他身上的伤。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嘉毓什麽都不会说。直到半年前他再去做心理辅导,我才知道那个曾经给他造成那麽大伤害,并且到现在还想继续伤害他的混蛋,就是你!赫赫有名的原政博士!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麽厉害,只知道你是一个极端自私冷酷的人,你一直都在玩弄嘉毓,把他当作发泄欲望的工具!”
“本来以为我和嘉毓结婚能让你有所收敛,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邪恶念头,你想再次骗走嘉毓对不对?把他继续当作你的玩物?”女人的话好像利刃般句句刺中原政的要害,他铁青著脸,一言不发。被人一下子看穿丑恶的真面目,即使是象原政这样缺乏道德观念的人无法不羞惭不已。
“嘉毓接受了三年的心理治疗,後来才总算慢慢恢复正常。但是他并没有恨过你,他这一生中也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他就象一个永远纯真的孩子,不知道什麽是恨,这真不知道是一种悲哀还是幸福。”
望著容嘉毓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自己的脸,女人的声音才渐渐低柔下来,“从他出生下来,就没有什麽人接受过他,大家都把他当作怪物。你根本不懂得怎样去爱人,所以才找到他这样一个有自闭倾向的人来发泄。我真不明白,你凭什麽这样为所欲为的欺负他?你凭什麽认为他应该忍受你这样的对待?许多年前,当时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一遍遍在那里自言自语:我做错了什麽?为什麽讨厌我……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你给他灌输了什麽混帐话,一个17岁的孩子能做错什麽?你告诉我!还有,他现在又做错了什麽?”女人紧紧盯著原政,话语有些哽咽,眼中带著凄凉却熊熊燃烧的火焰。
即使遭到痛斥,原政也不想悔悟过去或者表现出悔悟的样子,但是心中对容嘉毓的歉疚也跟著起伏不已的情绪重新翻上心头。看著容嘉毓隐藏在外衣下的瘦弱身形,刚刚自己还强压著他,在那纤细的身体上发泄过一次次欲望。是啊,他没有做错什麽,他只是太容易被我欺负了,容易被任何人欺负……
“嘉毓只是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他并不是白痴,更不是没有感情的玩物。我知道我们没有能力跟你抗争,但是你也休想再碰嘉毓一根头发!十年前的他还未成年,你应该知道这种事传出去会有什麽後果。”
被原政大大低估了的这个女人,她的精明和强韧都足以让原政溃不成军,一针见血的话让原政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劣势:
“原博士,你有身份,有地位,你跟什麽都没有的人是拼不起的!”
原政知道自己输了,他十分清楚,如果还执著於得到容嘉毓的念头,他就会付出身败名裂、人人唾弃的下场。他的名气、他的地位,这些曾经让他得到比一般人更多优势和特权的东西,现在都成了束缚和顾忌,象藤蔓般缠绕著他的手和脚,在他面前竖起一面长满毒刺的墙,让他甚至无法再伸手触摸一下那个近在眼前的人。
自己也不记得是如何离开的那个家,那个属於别人的幸福的家,那个自己还妄想闯入破坏的家,只是记得临走时最後看了一眼那双明亮纯真的黑色眼睛,仿佛要把它永远刻印在记忆中,尽管它根本就不肯看自己。那双饱受人生凄凉和痛苦折磨,却从来没有丝毫改变过的眼睛,那颗永远保持孩童般纯洁的温柔的心。容嘉毓的纯真和温柔是为了爱他的人而保留,而不是为了这样一个只懂得掠夺和强迫的自己。
永远失去了他。那缕轻风从我手中飘走,永远。没有留下一丝留恋,就象那双眼睛里从来不曾有过我的存在。
原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座城市,离开了这个国家。不仅失去了容嘉毓,也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曾经十分骄傲的某些所有。
“教授:
您和师母近来身体好吗?我现在正坐在实验室里,外面下了很大的雪,室外气温已经是零下20度,当然,还不到最冷的时候。屋里很温暖,我手边有一杯滚烫的咖啡,感觉还不错。不过,喝惯了咖啡,总是有些想念故乡的清茶。
祝您和师母永远健康快乐!
请代我向嘉毓问好”
打完最後一句话,原政犹豫了一下,还是按动退格键把它删除了。那个人也许永远不想听到我的任何消息吧?还是不要跨越半个地球给他送去恐惧了。
发送出邮件,原政端起咖啡杯,静静的望著窗外皑皑白雪。
什麽叫做孤独?什麽又叫做寂寞?也许就是象此刻完成工作已无事可做,只好喝咖啡休息吧。
三年过去了,原政没有回过国,当然,也一直没有再见到容嘉毓,没有再亲近过那柔软瘦弱的身体和古怪羞涩的笑容。原本只是计划完成一个研究课题的短暂之行,却不知不觉就在这个寒冷的国家留了下来,现在,他已经由里金斯博士推荐接任了实验室的负责人,这几乎就确定不可能再回去了。是啊,为什麽要回去呢?我回去只会让他害怕。
教授发来的邮件里也曾有过几张容嘉毓的照片,那是他借口想不起容嘉毓以前是什麽模样,教授才从相簿里翻出来扫描的。照片里纤细羞涩的美少年是容嘉毓读研究所时的模样,想必当时摄影师为了让他抬起头来看著镜头可花费了不少气力。毫不知情的师母还很热心的发来了容嘉毓现在的照片──仍然十分羞涩的他跟那个女人一起,笑意融融的站在漫天飞雪的公园里,容嘉毓手里还拿著一个雪球,脸上带著孩子般纯真的快乐。真巧,那个城市也在下雪……
一对极不相称的夫妻,一对如此幸福的夫妻。默默注视著照片,原政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什麽没有了愤怒和嫉恨,只感到自己手指永远无法再触及那个幸福天地,相隔无限时空的旁观者的落寞。
看了半天,他才慢慢认出来,照片里容嘉毓戴著的那双手套正是自己送给他的──他居然没有扔掉。
你真的这麽喜欢它吗?只是单纯的喜欢,即使是最讨厌的人送的也舍不得扔掉吗?
浓苦的黑咖啡味道在舌根徘徊,最近也许是喝的太多,常常会象现在这样感觉有些酸涩。
原政不认为自己是不敢正视现实的人,他察觉到自己的些微变化,也在静静审视这些变化。在同一间实验室,十几年前来到这里时他还是野心勃勃的青年,热切的追寻著成功和名利,如今再次回来,心情却安静平和了许多。是心开始倦怠了吗?心一旦稍稍减慢跳速,寂寞和伤感就会趁虚而入。
寂寞和伤感,对於原政来说是多麽可笑啊!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始终无法忘记那个瘦弱的身影,那张苍白清秀的脸,那颗从来没有污染半分的灵魂。可是,他不会记得我,因为他的眼中现在全是快乐和幸福,没有了害怕和颤抖。
这真不公平,是不是?
还是太公平了,他无意识中已经给了我最漫长的刑期……
就是在这样对名利感觉渐渐淡化了的过程中,原政的研究却进行的比从前更加一帆风顺,因为在化学领域的杰出成就,这一年,他再次获得了诺贝尔奖。上午11点半,正在实验室里工作的原政接到了十分激动的同事打来的电话,才知道自己获奖的消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喜讯让他自己也感到十分意外和突然。又一次被无数鲜花和掌声包围,这次的感觉却和第一次获奖时意气风发无比兴奋不同,总感觉是替另一个人站在颁奖台上,也许,他才更应该站在这里。
林教授76岁生日这天,在打给教授祝寿的国际长途中,原政才终於主动提起了那个名字:
“嘉毓……也来了吗?我想跟他说句话……”
教授刚才听起来还十分高兴的,现在,电话那头却沈默了。
“如果他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很久没见他……”原政在电话这边苦笑著,我并不想吓的他从教授家跑掉啊!
“嘉毓没有来,他不能来了……”教授的声音低沈下来。
“他出事了?”即使远隔万里,原政也立刻听出教授话中的悲伤,吃了一惊。
“玉雅去世了,他现在精神状况很不好……”
“玉雅?谁是玉雅?”原政有些糊涂了。
“玉雅是嘉毓的妻子啊,你可能不记得她了,她刚刚过世……”
原政这才模糊想起那个女人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我们本来以为嘉毓结婚之後就可以完全放心了,”性情率直的教授终於再也无法装出平静愉快的语调,“没想到玉雅去的这麽快,玉雅对於他来说就象是生命支柱。现在嘉毓的状况很不好,我真怕他又象当年一样……”
教授还没有说完,师母的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原政,你千万不要担心,嘉毓有我们照顾,一切都会好的。你看,这个老头就是沈不住气,你刚刚获奖,应该说些高兴的事才对……”
原政怎麽听不出师母是在强颜欢笑?她显然是不想破坏自己的情绪,他也只能在电话里尽量宽慰教授。
放下电话,他重新回到电脑前──下午讲课的资料,明天交流会议的提纲,很多事情还没有准备。
“对於不受外部约束的单一聚合物链,我们如果将这个链的一端固定在坐标系统原点上,则由於布朗运动的结果,链的另外一端的位置将按照高斯分布函数而变动……”
我能怎麽办呢?知道他目前状况很不好,我能回去看他吗?即使我想给他安慰和帮助,他会接受吗?很可能还没等我走到他身边,向他伸出手去,他就会吓的发抖哭泣。我的出现只会让他越来越糟。
“……一般说来,链可以呈现的许多个构象都符合链的末端距为r。每个r的构象的数量与径向分布函数成正比……”
我又有什麽立场回去呢?好像一个情深义重的爱人不顾千山万水飞扑到情人身边?还是有情有义的学长,抛下一切工作回国看望师弟?
闪动的电脑屏幕上滚动著令人一看就眩晕的深涩枯燥的文字和符号,映出原政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实验室里一片安静,只偶尔听见鼠标不时发出的清脆点击声。
“博士,博士……”
原政模模糊糊睁开眼睛,看见一双黑色眼睛正关切的望著自己。
“嘉毓,到我怀里来,别怕……”他慢慢伸出手去。
“博士,您喝醉了?”有著褐色短发的年轻女孩抿著嘴轻笑起来,原政这才发现自己充满色情意味的话说错了对象,这只是个来自尼泊尔的学生。
“是啊,一高兴多喝了几杯。”原政坐起身来,头上飘下一些彩色纸屑,周围的人们还在继续说笑畅饮,热闹非常的生日party才刚进行了一半,谁也没发现主角竟然躺在角落的沙发里睡著了。今天是原政40岁的生日,一大早,那些喜欢恶作剧的学生和同事就一齐涌到他家来,非要举行一个超级噪音型的盛大party。
“博士刚才把我当作恋人了吗?虽然我听不懂中文,可是博士的笑真温柔啊!”聪明的姑娘真是到处都有,原政感慨到。
“Tinna,你继续玩,我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下。”原政笑著从餐桌上拿过一瓶矿泉水,来到书房,关上隔音良好的房门,喧哗声顿时寂静了。
喝下一口清凉的水之後,头脑清醒了许多。刚才在梦里,梦见容嘉毓躲在墙角哭泣,他不由自主的想过去抱抱那瘦弱的肩头,却发现脚步如此沈重,怎麽用力迈步也无法缩短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
也许他现在真的在一个人哭泣吧?原政想。这一年来,他一直从教授那里得到容嘉毓的消息,看来他的情况并没有变的太糟糕,只是比从前更加孤僻了一些,为了照顾他,教授已经把他接到自己家里居住。
打开电脑,想看一下有没有新的邮件,电话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
打电话来的是林教授。原政诧异的看看手表,现在国内的时间应该是凌晨两点,教授怎麽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那麽,只有可能是为了一个人──
“其实我们一直瞒著你,”果然,这次教授一开口就直接说起那个人的状况,“嘉毓情况非常不好,他早就不认识所有人了,连我和你师母都不记得……”
果然如此,他还是崩溃了,这几乎是原政预想中的事。尽管这一年来总是听到不错的消息,原政也能隐隐约约觉出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