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那年夏天      更新:2024-07-05 23:08      字数:4920
  盛一诺悄悄将手背到身后,靠在前台紧张地交握着,面上却十分淡然:“嗯,好久不见。”
  青年说:“你一年前走得那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我还担心了好久,怕你是出了什么事。”他看向她身边的施夏茗,眉头皱了起来,“是你。”他似乎认识施夏茗,而且和他关系不太好。
  施夏茗颔首道:“你们聊,我去外面等。”他抬脚要走,盛一诺却抓住了他的衣袖,等他皱眉望过来时,她小小声说,“能在这等我吗?”
  穿黑西装的青年胸口挂着胸卡,上面写着胜景酒店大堂经理单政阳,他瞧见盛一诺和施夏茗的互动,直接把盛一诺拉到了一边,低声问她:“你怎么和他一起来?你不是和你未婚夫移民了吗,你未婚夫还亲自来帮你办了离职。”
  这个所谓的未婚夫应该是说商徵羽吧……盛一诺大概可以猜到事情经过,她稍稍思索道:“我和施医生一起来很奇怪吗?”
  单政阳没察觉到她在套话,他根本不知道她出车祸和失忆的事:“那可是明月的前男友,你都有未婚夫了,该不会还没对他死心吧……”单政阳望着盛一诺的眼神让人不舒服。
  明月的“前”男友……原来那只鹦鹉常说的名字是施夏茗的前女友,难怪那天散步时他听她提起明月会不高兴。
  而且……听单政阳这语气,她以前喜欢施夏茗??那商徵羽是怎么回事?备胎?得了吧,怎么可能,商总什么层次啊?向来可只有他把别人当备胎的份儿,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儿。
  盛一诺表情复杂地说:“我没跟施医生在一起,今天是偶遇。”
  单政阳闻言松了口气:“我也觉得你不是那种人,虽然你说过喜欢他,可你和明月那么好,怎么会抢她男朋友?她结婚时还请你当伴娘呢,要真是因为你才和施夏茗分的手,她怎么可能这么做。”略顿,他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后来明月和她老公出国定居了,她走之前还找你呢,可那时我们都联系不上你了。”
  这下全清楚了,明月是施夏茗的女朋友,她和明月关系很好,后来明月和施夏茗分手,明月嫁给别人出了国,施夏茗又曾说过她是个“爱慕虚荣、不择手段、心地恶毒”的女人,虽然他后来说那是玩笑,但语气可不是那回事,那么,她以前做过导致他和明月分手的事?
  类似……制造了什么让两人产生误会而分手的场景,还在女方这边装好人?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以前可真不是人啊!
  “我还有事,今天先走了,改天再见。”盛一诺匆匆跟单政阳道了别,来到施夏茗身边仰头看着他说,“我们回去吧。”
  施夏茗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带路,盛一诺跟在他身后,愧疚得几乎没办法和他对视。
  回到了车上,施夏茗调转车头往回走,盛一诺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施医生,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我必须得跟你道个歉……对不起,害你失去了喜欢的人。”
  车子猛地顿了一下,盛一诺没防备,也忘记系安全带,差点撞到车前面,幸好施夏茗的手臂横在了她面前,替她拦了一下。
  “系好安全带。”施夏茗只说了这几个字,没回应她的道歉。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透过挡风玻璃洒在他清俊的侧脸上,为他修长的眼睫一根根镀上金色,她忽然就明白了他带她出来的意义。
  有些话身为男人不适合亲自说,有伤风度,但从她曾经的同事口中得知,就非常妥当了。
  盛一诺犹豫再三,又说了一遍:“对不起。”她头疼地揉着额角,神色十分疲惫。
  施夏茗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一年多的时间没有改变这个女人的美丽,却让曾经神采飞扬的她变得沉默苍白,懦弱胆小。要换做以前,她绝不会承认她有错,就像车祸前他们最后一次联系时那样,固执得像头拉不回来的牛。
  许久,在盛一诺以为无法听到施夏茗的回答时,他忽然开口说:“算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阳光一样,拂满了面庞却感觉不到一丝重量,但你无法忽视。
  ……从他口中说出的“算了”,真是个让人感动得热泪盈眶的词组。
  ☆、第5章
  回到医院之后,周围环境安静下来,盛一诺就开始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在酒店里,那个叫单政阳的大堂经理还有酒店前台显然和自己是熟识,但他们对施夏茗和商徵羽的态度却不太一样。
  前台还好,只是多看了几眼并没多说,但单政阳表现得却明显是和施夏茗比较熟,和商徵羽不熟,因为他只说称呼商徵羽是她的“未婚夫”,不提名字,而且也不提对他的一些了解。
  盛一诺有种预感,商徵羽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她,又或者说得直接点……他有事骗她。酒店的人说他帮她办了离职,还跟人家说带她移民了,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她出车祸的事他只字未提,甚至也没跟她说起过她以前在那间酒店工作过,他告诉她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在商徵羽给她编造的过去里,她是一间私立幼儿园的幼师,大学毕业后就工作了,出车祸那天是学校有急事要她赶回去,她一着急就出了差错。
  她出院之后,他带她去过那间幼儿园,里面的人表现得和她很熟悉,对她出车祸的事表示了慰问,可她怎么都觉得他们陌生,看来原因就是……他们在说谎。
  盛一诺吸了口气,她不明白商徵羽为什么骗她,既然是她男朋友就该告诉她事实,能够解释他为什么说谎的,她只能想到一点。
  那就是,若他告诉了她真相,他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了。
  盛一诺感觉自己猜到了什么,可她无法确定,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必须抓紧远离商徵羽。
  之前和商徵羽闹翻后,她也试着逃跑过,可每次都被很快抓回来,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遇见了施夏茗,她能感觉到他带她去见到的都是事实,他甚至明明知道她没病还帮她隐瞒,除了依靠他,她想不出更好的人选。
  虽然三番四次找他帮忙太麻烦他了,但事成之后,她一定会尽自己最大所能报答他。
  筹划了好几天,盛一诺终于决定在周末这天施夏茗来查房时跟他坦白。她一大早就端坐在沙发上等他,施夏茗进来后也难得有些惊讶。
  他走到她面前开始例行询问,她乖顺地回答问题,等他问完了准备离开时,她对他说:“施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回过头来,用眼神询问她是什么问题,她凝眸道:“为什么你从接手我的治疗开始,就什么都不问我?”
  施夏茗淡淡道:“你想让我问什么。”
  盛一诺这么说是为了引出“她没病只是装的”这个话题,不过他好像不太配合。
  她尴尬了片刻,硬着头皮说:“至少问问我还记不记得出车祸时的场景吧。”
  施夏茗点点头道:“那你记得吗?”
  盛一诺脸都憋红了,半晌才说了句:“不记得了。”
  施夏茗面不改色道:“所以?”
  “我……”盛一诺语塞,心里有一堆话想说,可他的不按套路出牌却打乱了她的思绪。
  “你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的记忆,我为什么要徒增麻烦地问你。”施夏茗修长漂亮的丹凤眼静静凝视着她。
  “那施医生觉得我的失忆有可能治好吗?”其实治好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找警察报警也比较靠谱,至少她什么都记得,说起话来也比较有说服力。
  施夏茗对此意见很淡漠,他的措辞十分官方:“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帮你转个科室。”
  他这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也实属正常反应,虽然他对她来说是救命稻草,但她对他来说只是个普通“病人”,她不能因为自己有需要,就强求别人也在意。
  “施医生。”盛一诺思索几秒钟后认真地说,“其实我没病,所谓的抑郁症都是我装出来的,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摆脱商徵羽。”
  施夏茗不着痕迹地眯了一下眼,没有回应,她见此继续道:“你知道我出过车祸,失去了记忆,商徵羽自称是我的男朋友,我也就信了,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在我出院前和出院后一段时间都待我不错,但他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喜怒无常性格极端,我不想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跟他提出分手,他不肯,威胁我说,如果我离开他,他就杀了我。”
  盛一诺越说脸色越白:“有一次他把我从二楼落地窗推下去,要不是下面是草地,我就不是摔骨折那么简单了。我试着跑过几次,每次都被他抓回来,要报警也找不到电话,连门都出不了,我实在没办法只能闹自杀,然后他把我送到医院,我在那时开始装疯,精神上的病很难判定有或者没有,我就这么留在了医院。”
  施夏茗听她说这些时表情深邃压抑,等她全部说完时,他才把视线移到她身上。
  “施医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离开这儿?或者相对自由一点。”她充满希冀地望着他,“只要你肯帮忙,事成之后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施夏茗笑得有些讽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你要怎么付出你没有的东西?”
  ……这意思是,他想要的她根本没有吗?
  盛一诺失落地垂下头,万分沮丧。施夏茗眼睑微垂睨着她,她的脸色苍白,唇瓣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弱不禁风。他注视了她一会,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支口红轻轻放在了桌上,然后迈开长腿,安静离开。
  盛一诺看着桌上的口红,脑子忽然一激灵,又疼又清醒,一句话就那么闯了进来,那个声音是她自己。
  “小月,你知道怎么才能让憔悴的自己看起来容光焕发吗?只要一支口红就行了。”
  ……
  是她在说话,她在和明月说话。
  盛一诺抱住头使劲思索,可除了这些再也想不起别的,脑子愈演愈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呼吸,歪倒在沙发上战栗不止。
  病房门的玻璃后面,施夏茗站在那看着盛一诺痛苦的样子,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之后几天,一切风平浪静,施夏茗每天按部就班地来查房,却只字不提那天她请求的事,盛一诺感觉得到,她被冷处理了。
  算了,就算被冷处理也只能认命,他们本就毫无瓜葛,他帮她是情分,不帮她是本分,她没资格因此愤怒和指责对方。
  不过,这件事几天后出现了转机。
  这天,她在出去散步时偶然间听到身后的护士议论她,说是她的病情久不见起色,对医院有强烈的抵触情绪,所以施医生向院长提出了申请,想把她带到他的住处,方便研究治疗。
  这种行为在国内并不常见,但在国外有例可寻,所以院方并没第一时间驳回申请,而是致电询问了商徵羽。
  盛一诺是孤儿,没有监护人,当时是商徵羽送她进的医院,他们是“男女朋友”,他也是盛一诺住院费的出资方,医院征询他的意见十分正常。
  糟糕的是,商徵羽态度十分坚决地拒绝了这个申请,他的意愿是,尽管施夏茗是盛一诺的主治医生,但除非必要,不准他们有过近的接触。
  沮丧已经不足以形容盛一诺此刻的心情了,她瞬间没了散步的心情,十分消沉地回了病房,坐在窗户边想着自己还能怎么办。
  施夏茗并不是没帮她,可事情结果却不如人意,要怪,也只能怪她没那个命。
  不过,真的要这么认输吗?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脱离出去的契机,真的要这么放弃吗?
  盛一诺在窗前整整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离开窗边时,嘴角是笑着的。
  每天早上给盛一诺送饭的人这天也很准时地到了,今天的早餐很丰盛,看得人很有食欲,但要吃这些的人却没办法吃了。
  “快来人啊!”送饭的女护工尖叫着跑出了病房,叫来了一大帮人,盛一诺本人则正头破血流地歪倒在墙边,奄奄一息。
  施夏茗面无表情地把她抱起来放到病床上,对护士说:“马上推到急诊室去。”
  护士连忙推着盛一诺离开,施夏茗站在原地看着雪白墙面上扎眼的血迹,它们顺着墙面缓缓落到地上,看数量就可以推算出她受伤的程度了。
  看来她虽然失忆了,性格却仍是那么倔强,竟然会为了一线生机做出这么危险的事,他算是了解她的决心了。
  没有再迟疑,施夏茗抬脚赶去了急诊室,至于商徵羽那边,自然有人通知他。
  商徵羽来得也挺快,盛一诺急救完毕推进病房后他就到了,带着他的助理和保镖,三人一齐走进来,望着施夏茗的眼神并不怎么友好。
  “她怎么样?”他冷冰冰地问。
  施夏茗波澜不惊道:“抢救的及时,命捡回来了,但保不齐还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