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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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再讲 更新:2024-07-05 23:08 字数:5075
就算真的有跟你认识的人,打个照面,就走了过去,你也不会认出来,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又有几个是就算淹没在人海里面,你还是能一眼把他挑出来的?!
红绿灯下,我等着过斑马线。
前面有一幅巨大的广告牌,矗立在闹市的中心,侵占了路人整个视野,横亘在每个人面前,鲜艳又夺目,上面有个男人还有个女人,男人穿着亚麻色的衬衣,在海的边上,侧着的面部,惊心动魄;女人只有衣角,是白裙子的一角,飘拂不定,很明显他在等她,她也在等这个就要展开的甜蜜约会。
这个广告导演真是恶毒,怎么就不让他转过脸,再对奔跑过来的恋人伸出欢迎的胳膊来,至少也要对着笑笑——我俗气地更改着优雅画面,想象他最好再抱着恋人转啊转啊的幸福。
“雷耀好了,我刚听同学说的,肯定是最新消息——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他!”
兴奋地,旁边的小女生打着贴上加菲猫的手机,大声地叫着,是让每个人分享她的喜悦。
我冷眼旁观,感觉一切都回到了那个过去,让我毛骨悚然。
医院里,很多人。今天格外得多。
从医院外面开始,就水泄不通,警卫挡着,这来势汹汹,这惊声尖叫,这些个男男女女捧着的鲜花,折着的纸鹤,走都走不动。还好我长得普通,又老实本分,警卫居然一眼都没有瞄我,就把我放过去,走进医院大厅,跟其他病人一样,回头看看玻璃门,阳光下,映照出不分年龄、性别的热切面孔,我呆呆看了她们,搓搓光秃秃的手,想起自己真的应该买束花再过来,但现在出去,我就再没有勇气踏进人海了。
现在,只能往前面走。
他在十一层,我爬楼梯上去,爬到第五层,就被看着像公司保镖的家伙挡下来,好象此时此刻爬楼梯的都是蓄意不良的偷窥狂一般。
我只有在第五层楼梯间打电话给赵芩。
他突破重围,把我拎上去的时候,又过了半个小时。但我总算成功抵达了。我们跟各大老板、记者还有保镖都打过招呼,赵芩就开始推我往里面走,他说:“快进去,他正醒着,能说一些话了,那医生真神了,整整做了9个小时的手术!雷耀他真的很想见你!”
他很想见我?赵芩真是客套,他雷耀从不会把心思挂在嘴上,连盯着他都不会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我盯着那倒门,干干地笑:“你先进去,我想坐一会,我刚才爬上来有点累。我马上就进去。”
他嘲笑着我的坏体力,顺便又给了我一拳,真是粗野的家伙,就会这样表达满心的喜悦。
他推开门,我赶紧闪到一边,他就进去。
——躲闪的缝隙里,偷看到花瓶里的花,偷听到里面的安静,该看到的却惟独没有。
我躲在卫生间里抽了十分钟的烟,又天人交战了将近一刻钟,
我抖擞精神终于踏出去。
迎面,就撞上一个女人,还挺着个大肚子。我赶紧扶她,她把头抬起来。我惊诧莫名——“馨兰?”
我只能盯着她的肚子,冰凉冰凉的寒意从脊梁骨飞蹿,直到四肢百骸。
她的脸慢慢地红了,她的脸色原本一直健康红润,现在看上去却是形销骨立的苍白。我探出手,摸摸她的肚皮,膨胀成这样的肚子,才大半年没有见的她。
她把眼睛瞥开,她的声音还是细柔:
“你不要管我,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这个肚子里,有一个小孩——
是谁的?是哪个丧尽天良,把坏事做绝,把好好的未婚妻抛在一边,让她一个人忍受这些痛苦!这些孤单!只是禽兽不如的人才干得出来。
我搀扶她,摸她的小脸,她的头发,她终于回望我,她的眼睛里浸的分明都是泪水,这个女人在我的生命里本该是一阵云烟,过去了就会没有,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
“我换了号码,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我扶她回病房,她不吭声,她受的苦一定很多,她的肚子里有个小小的小家伙,一个离不开爸爸妈妈的小东西。
“那边已经没事了,我就是回来找你的。”
我自如地推开她的病房。
她终于哭出声,把头埋在我的肩膀。
我安慰她:“这就是命。馨兰,我们命中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我爱你;只是交易 正文 第十一章
章节字数:3893 更新时间:08…08…25 09:12
“端康,你看过他了吗?”
“谁?……啊,他啊,还没有。等会去。”
“去看他吧,我一切都好。”她推推坐在床沿的我,“别再忘记回来就行了。”
我把她的枕头放平,让她躺得舒服点:“等会吧。我再陪你说会话。”
她的脚露出来,整个肿着,刚才她跟我撞上,也是因为脚咯着了。
“我变难看了。”馨兰见我看着她的脚,连忙用被子遮着,又不开心起来,“我没以前苗条,没以前漂亮。我的脸也肿起来——”
她作势又要拿被子遮脸。
我挡她,握住她的手,虽然是怀孕期的浮肿,人却瘦得多,握在手里,手指头都只剩细细的骨头,她垂着眼,精神明显差了;要不是今天碰上,我都害怕以后不能再见到她。
“要是生完孩子,你再回来就好了。”她把另只手,也递过来,让我握着,和我握着,才开始有些欢愉,“没有人让我等你,是我自己要等的。”
“——傻瓜。”我亲亲她的额头。
手机震动个不停。
我拎着便利店里买的布鞋,又突破重围,返回医院。
门口就撞上面孔黑黑的赵芩,他一把逮住我,在我耳朵边上大喊:“你到哪去了,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你到底要不要看他?这么大的人,也不知道吭一声!你手上拎的什么?没见过你们俩这么别扭的!端康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没必要吧,他能好起来不也多亏你照顾他,他八辈子的福气才能交到你这样的好朋友?行了行了,快进去吧!别折腾我这副老骨头了。”
连骂带拽,他又把一声不坑的闹别扭的我拉到病房门口。
我不动。
赵芩又推我,他这个浑身力气没地方使的老家伙,一把推得我跌跌爬爬、毫无颜面进了我今天本来的目的地,进了雷耀的病房。
真是容易,上次怎么他就没想到推我一把!
病房很安静,开着晕黄的夜灯,这么大的病房就住他一个,比馨兰那个四人病房条件好得多。
他也悄无声息。
我低着头,搓手,挠头,最后,我悄悄坐在了门边上的沙发,把塑料带放在一边。
规规矩矩坐着,我不动了。我只专心看着自己的手。
隔着十来步的病床上面,他在睡着,天这么晚了,该见的也见过了,他一定是在睡了。
他的一切又要恢复原状,要我是他,也会放心地愉快地大睡特睡。吵醒他吗?我没有勇气,连吵醒他,让他看看我的勇气都竟然没有。
这么多的人都想着见他,这么多人都不亚于我的喜欢着他,今天要不是赵芩可以拉着我进来,我恐怕只能远远隔着人群,远远看看模糊不清的他,连片衣角都沾不上。
我的喜欢本来就不是多宝贵多了不得——对他来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会少。
所以,当年扔下我也不是多了不得的事。
等会再出去吧,赵芩现在没准还在病房门口守着,出去一定会挨骂。
我想走之前,再最后好好看眼他,好象已经很久没有离开他超过一天,也没有让他离开自己超过一天,今天也不知道是第几天了,好象一见就要成了永别。
“谁?”
我一惊,被雷耀的声音惊住,我没想到他恢复得这么快,恢复得这么像他了。
“……是我。”心提到嗓子眼,我犹豫地磨蹭,但还是立时就站起来,突然升起的顿悟,就是他可能已经分不请“我”是哪个了,我赶紧补上我的名字,“是我,李端康。”
他没有立时接上,他也慢慢开口。
“是你。”缓慢的低沉,平静又冷淡,
没有什么激动;连伪装出一点点高兴都没有。
雷耀的平静,雷耀的冷淡,雷耀就是对着这样对待陌生人的了。
——还是被忘记了。
——我也知道,要是他是雷耀,正常的雷耀,就不会因为见到我而产生什么见鬼的高兴!
——但我还是一直巴望着他能够守住对我的约定。
——我还是不明白怎么他一变好,就会立时讨厌起我!像讨厌个鬼一样!
——好象大半年里只是我又做了一场梦。
——他又这样冰冷地对我。
心灰意冷,我呆站着,觉得受到了最大的伤害,反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我走了。”只能挤出这句,只能从脑袋里挤出来这句了,我慌张拿起袋子,突然之间没办法再像从前,死皮赖脸地哀求着,再去索取点什么不值钱的爱或不爱;倘若从小原的眼睛里看到对我的厌恶,真还不如一头撞死的好。
“你对我做了什么,在我不能动的时候?”那端,白色床上的凸出人形慢慢地出声,凉薄的无情,刻薄的傲慢——像一个可怕的魔鬼,打碎我所有的美梦,还要使劲地踩在脚底下践踏——
我先是愣住了,我没明白过来,我做过的,他指什么?等我反应过来了,我的脸已经红了,我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这种人,还能对你做什么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下流多卑鄙,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当然跟你做了,还不止一次!你的身体还好用,我当然会废物利用,反正我就这种色情狂,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做过的事情?!
我做过的,都已经成了罪。
我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他只是在装糊涂,他就是要逼我糟蹋自己,逼我承认我跟他的那些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李端康一个人的错;他雷耀一点责任也没有,他从没有勾引过我,他从没有想和我睡觉过,他吻我,他亲我,他抱我,没一样是他真心要的,都是我逼的他,都是我害的他——
我就是这种人,我这个傻瓜,我这个不死心的傻子,我竟然会以为他真的会来接我!
实在是没用,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居然都没有骂他一声的勇气;只能肆无忌惮地糟践自己,肆无忌惮表演一场恶棍的成功闹剧,却又这么失败得把自己演得一脸湿漉。
“你以为我有多喜欢你?哈,谁会喜欢一个瘫子,我就是想报复你!我告诉你,我恨你恨得要死,玩玩你身体算是轻的了,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就是碰到你。好啊,你现在好了,想把我怎么样?你传出去啊,丢人的是你,雷大明星!谁知道我是什么东西?我可不怕。”
脸咸咸的,抹过去,都是被眼泪鼻涕腌得发疼,我满不在乎得哼口哨,满不在乎的掉眼泪。
什么约定!什么十年!什么等他!
什么海水!什么许愿!什么流星!
没一样是真的,都被轻践。
我开始满不在乎地满屋子打转,我开始故意在他面前晃荡,头脑里有个恶毒的想法,我知道他讨厌看到我,但他只能再多看几眼,反正他现在也是不能动的,反正他以后也永远不会再见到我的。
让他再为我多难受一会吧,这也是我唯一能带给他的了。
“看着我对我说。”他命令我。
还是这么神气吗!我跑到他面前,我把脸递给他,我大大地瞪着眼睛,我歪歪地挤出一记冷笑,我鼻涕眼泪一把地对他大声说:
“雷耀,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你,我要的只是你的身体——我爱你,只是交易!”
“——那你哭什么?”
他揪住我脸,他已经能伸手了——我送上门去,他伸手就牢牢揪住了我的脸,揪住不放。
我拼命打他的手,他使劲揪得我更疼;我气得眼冒金星,拽着他,冲他乱吼:“我哭是我可怜你——可怜你这个没人要的瘫子废人,只能躺在床上叫个不停。”我俯低身,凑近他,龇牙咧嘴,丑陋滑稽:“你不知道你不能动的时候,我是怎么折磨你,我是怎么玩你的!——””
他堵住我的嘴,用他的嘴唇,素来凉薄,从来无心,亲我的时候都非要我一个人去要求,从来吻住我的时候,没有用心看看我一眼。
他还是揪着我的脸,不放手,好象我现在有资格荣升成他的珍贵小宠物。
他眼睛清澈见底,他直直看我,那双比我漂亮一百倍的眼睛盯着我的又不大又不双的眼睛,甚至是发亮地在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