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爱之冰点      更新:2024-07-01 15:45      字数:5020
  「对了,妳跟那个小天王的绯闻是不是真的啊?」G一边剪着,漫不经心地问起前两期壹周刊的报导。
  女明星却突然哭了出来,哭得花容失色。
  「哭什么?当艺人被狗仔跟拍是常有的事,习惯就好啦。」G安慰。
  女明星哭着摇摇头,崩溃哀求:「求求你别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你什么时候想做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你……」
  越说越离谱了,实在是乱七八糟。
  G轻松自在地剪发,莞尔道:「又没有人付钱杀妳,我杀妳做什么?子弹不用钱吗?肩膀放轻松不要乱动,我才比较好剪。」
  女明星抽抽咽咽,妆都花了。
  五分钟后,G耳根子发烫。
  「剪得不大像,大概是我记性不大好吧。」G有些困窘。
  岂止不太像,简直差很多。
  几乎是个不会再引领流行的复古西瓜头。
  「还行吗?」G厚着脸皮,看着奄奄一息的造型师。
  造型师神色迷离地点点头。
  「还行吗?」G看着镜子里的女明星。
  女明星点头如捣蒜,忙说:「我很满意」。
  G很高兴,放下剪刀,拿出黑色的sony T630手机,将自己靠在女明星旁。
  「可以跟妳拍一张留念么?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帮人剪头。」G很期待。
  女明星点头点得更快了,还赶紧亲密地拉着G的手,挤出一个招牌笑容。
  啪擦。
  「谢啦!」G很乐,拍拍女明星的肩膀。
  女明星呆呆地看着G潇洒离开化妆间的背影。
  无法形容的,大梦初醒的解脱感。
  拘谨的中年男子将牛皮纸袋放在桌上。
  从这一刻起,正式成为委托人。第一次委托杀人。
  「这年头要找个有原则的人,不管在哪个行业都很困难啊!」经纪人感叹,点收里头的钞票,只留下其中几张。
  雨小了,店也快打烊了。
  「能贯彻原则的人,都值得信赖。」经纪人眉毛扬起,看着远处一把黑色雨伞。
  雨伞下,一个削瘦的黑衣客慢慢走近居酒屋。
  G。
  委托人打了个冷颤。
  黑色的雨伞停在塑料斗篷下,一只大小刚刚好合适握枪的手伸出伞。
  露出黑色皮衣袖口的,是只沾满各种颜料的手。
  这个男人的动作,彷佛是一连串蓝色调镜头的切换所组成。
  经纪人将牛皮纸袋交给G时,忍不住看着G沾满颜料的手,叹了口气。
  「明明知道,可你还是接了。」经纪人不置可否。
  「婊子无情,杀手无义。」G接过牛皮纸袋,看都不看委托人一眼,说:「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做的是慈善事业吧?」
  委托人大气不敢透一下,更不敢近距离凝视G藏在墨镜底下的眼睛。
  「其余的我会汇进彰银的户头,别乱花啊。」经纪人失笑,看着G夹了一块生鱼片沾着芥末就吃。
  G转身走人,黑色雨伞隐没在飘着细雨的暗街。
  很有杀手挽歌的诗意。
  应该放在电影结局的一幕,却只是故事的开端。
  …  「约翰!」
  尖叫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画室里。
  原本拎在手上的购物袋,失神似掉落在木质地板上,里头的水果与书本散落一地。
  颤抖的手,一对噙着眼泪的美丽眸子,无法置信地看着一个坐倒在椅子上的男人。
  女人紧紧抱住男人冰冷的身躯,痛哭失声。
  「是谁杀了你……是谁杀了你杀了你…为什么要杀了你……」女人几乎要晕厥,颓然跪在地上。
  椅子上,男人的右下腹还是湿濡一片的赭。
  但男人像是在笑,一脸苍白的满足。
  女人勉强镇定下来,用她的专业审视起她的画家男友。
  男友沾了胶的头发后方,凌乱地散扁开。
  女人深呼吸。
  不知名的杀手一枪贯穿男人肝脏时,男人显然坐在椅子上往后坠倒,但旋即被杀手扶起。
  为什么呢?
  杀手想问男友什么?是冲着自己来的吗?为什么男友在笑?
  顺着男友死前的余光,女人转头,看向挂在墙上巨大的油彩画。
  那是幅极其矛盾的画,她已看过无数次,男友终日面对它,涂涂抹抹整整半年,视它为灵魂浇铸的生平代表作。
  画中,全身散发白光的天使与手持火叉魔鬼的交战,典型的善恶对立,充满了宗教的神圣。光与闇,白与黑,云端与地狱。
  但一直未完成的左下角却被涂满了,以完全迥异于整幅画庄严风格的笔法。
  「混蛋……」女人紧紧握住拳,咬牙切齿。
  不,一点都没有所谓「笔法」的可能……任何人都无法承认。
  那根本是小孩子随兴的涂鸦,毫无技巧可言。一团幼稚的鬼脸就这么突兀地强塞在画的角落,乱七八糟不说,还完全抢夺了观注这幅善恶对战之画的焦点!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无聊。
  女人站了起来,擦去泪水,轻轻吻了男人上扬的嘴角,转身走向墙壁,一脚踩扁丢弃在巨画下方的两团卫生纸。
  她回想起最后那把枪藏在位置。
  于是她走到画室后的卧房,打开衣柜,换上经典的红色短皮衣,一脚踢破衣柜后的薄木夹板,从里头掏出一柄沉甸甸的散弹枪,与十七盒弹夹。
  那是为了防范仇家寻上门报复而存在的后路,现在有了差不多的理由。
  当初女人退出杀手行列,恢复平常人的身分,换了新的名字,是因为她达成了找到生命伴侣的愿望。她应得的。
  而现在……女人想起了她以前的代号。
  霜。
  「G,你一定要付出代价。」
  …
  G也不晓得,他干嘛老是要这样。
  其实他并不是个勤劳的人,连困扰多时的过敏性鼻炎他都懒得去医院挂号,却老为即将死在自己枪下的人做完最后一件事。
  是一种自我救赎的仪式?
  不,G不需要。
  即使真有地狱那种有害健康的机构存在,只要G的手中有一把枪,就算被牛头马面再杀死一次,他也觉得很公平。那是自己技不如人。
  或许,G陷入了「杀手要有自己的风格」的迷思里。
  或许,这是G的杀手本能。
  或许,这跟G当初许诺自己「退出杀手行列的条件」有关。
  这点连他的经纪人也不知道,更管不着。
  「哈啾!」
  坐在最后一班的公车上,G将擤完鼻涕用卫生纸包好,偷偷放在身边呼呼大睡的高中生书包里,然后打开牛皮纸袋,将几张钞票胡乱塞在裤袋,看着里头唯一一张的照片。
  「还蛮漂亮的,可惜子弹不知道。」G啧啧。
  照片里的女孩真美,扎着G最喜欢的马尾,左边脸颊有个小酒涡。
  「年约二十岁,喜欢吃薄荷巧克力,不喝咖啡,打篮球是三分线射手。」G胡言乱语,自己笑了起来。看目标的照片乱分析,是G的乐趣之一。
  翻到照片背面,上头依惯例写着名字、地点、与时间。
  黄微真,圣心医院632病房,时间未定。
  …  一个星期后,晚上。
  出租车停在台北复兴南路二段,G的经纪人醉醺醺地摔出车,一手扶着路边贴着「不可崇拜偶像」的电线杆,一手抱着鼓起的肚子呕吐。
  正当经纪人吐得不可开交时,地上的影子多了一个。
  背脊一凉,经纪人立刻知趣地干笑两声。
  「是霜吧?」经纪人没有回头,他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霜用刀子指着经纪人的背脊,第六节椎骨,那是最有效率瘫痪一个人的位置。
  「G呢?」霜冰冷的声音。
  「杀手的职业道德之二啊,霜。」经纪人用袖子擦掉嘴角的呕吐物残余。
  「去他的职业道德。」霜的刀子微微前倾。
  经纪人哎呦喂呀地叫了一声。
  「妳跟G也在一起过,妳该知道他没这么无聊。委托人另有其人。」经纪人苦口婆心,语气还是笑笑。
  「我知道,所以我自己查出了委托人,杀了他全家。」霜丢下一份晚报。
  头条:知名画家一家五口葬身火窟,疑似电线走火。
  「真了不起。」经纪人啧啧,霜这家伙一下子就找回了杀手的灵魂。
  「再问你一次,G呢?」霜的声音,比刺进经纪人背脊的刀子还要冰冷。
  这说明了她的坚决,不会因为任何阻碍退却。
  谁轻忽了女人的恨意,就要倒大霉。
  但经纪人突然笑了出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
  「早就写好了,等妳来问我要呢。」经纪人说,手指夹晃着纸片。
  霜接了过去。
  她明白,G的经纪人对G的信心,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
  「你觉得我杀不了他?」霜玻鹧劬Γ兆∑じ锏侗氖治绽次战舯痢?br />
  「只有领悟枪神奥义的人才杀得了G。但除了G,谁也领悟不了枪神奥义。」经纪人拉开裤子拉炼,索性在路边小解起来。
  霜冷笑,将刀子收进红皮衣的袖子底,踏步离去。
  2/3  圣心医院,六楼的电梯门打开。
  G拿着一束波斯菊走出。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他路过楼下花店时,觉得盛开的波斯菊的香气很有「感觉」,而且卖花的女孩很漂亮。
  G最受不了女孩子漂亮了。
  「632病房啊……原来在另一栋…标示不清。」
  G走在A栋与B栋之间的天桥上,那是医院建筑物里除了庭院跟天台外,唯一能让阳光跟风直接抚慰人们的地方。
  这让G的鼻子也好多了,心情也格外畅快。
  「是什么原因,那个臭大伯要杀一个小女生?怕婚外情爆发?纯情少女不想堕胎?」G随便乱想时,已走到病房前,无声无息推开门。
  单人房。
  一个长发女孩站在窗边,金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好像落入凡间的天使。
  G本已掏出枪,皱了皱眉头,然后将枪收了起来。
  这绝非因为女孩真的很美。
  因为G在伦敦杀过一个比女孩更美十倍的金发模特儿,也在巴黎轰爆一个白烂的绝美女杀手。
  而是因为,浸浴在窗前阳光的女孩,眼睛蒙着一块白布。
  「从我住院起,没有人送过我花。」女孩静静地说,手摸着淡黄色的窗帘。
  G坐在访客的塑料皮椅上,将花插在一只空瓶子里,想了想,G起身到病房里的洗手间倒了些水。
  「波斯菊?」女孩还是站在窗边,声音很平静。
  「嗯啊,妳的鼻子比我灵一百倍,了不起。」G抽起桌上的卫生纸,擤了擤她的烂鼻子。
  女孩缓缓侧身,面对着正把擤过的卫生纸团当作篮球的G。
  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女孩却彷佛透视了G一样。
  G被「瞧」得挺不自在。
  「你是来杀我的吧。」女孩淡淡地说。用了句号,而不是问号。
  G一愣,卫生纸团投出,只碰到了垃圾桶的边角。
  「照片里妳绑着马尾,那样比较好看。」G拐了个弯承认。
  这真是难以置信。
  「我叫微真。」女孩说,语气彷佛是在说上一辈子的名字。。
  「我叫G。」G蹲在地上,打开冰箱,里头只有几瓶法国矿泉水。
  自己拿了一瓶,也帮微真倒了一些在桌上的马克杯里。
  「为什么还不动手。」微真摸索着,捧起了马克杯。
  「……」G想了想,想不出有趣的句子回答这个问题。
  糟糕,陷入窘境了。
  真难想象自己会变成不有趣的杀手。
  「其实平常我很厉害的。」G用手指比出枪的模样,发出咻咻的声效。
  「喔?」微真也坐下,捧着马克杯小心翼翼喝着。
  不算认真的回应。
  「更精确地说,我超屌的。」G只好补充,气氛有些尴尬。
  「却不敢杀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女孩子。」微真微笑。
  语气不像是讽刺,倒像在安慰G。
  「别自以为是了,我连植物人都敢杀。」G反驳,却觉得其实没什么好得意的。
  微真点点头,但G无法确认微真是否真正同意了。
  「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厉害的杀手才有时间蘑菇,才能婆婆妈妈的搞出自己的一套。我呢,就是习惯为目标……嗯,目标就是像妳这样的人,我习惯为目标达成最后一个愿望才挂了他,或是先观察目标想做什么,放给他一枪,然后再帮他达成愿望。」G说,越说越不明白自己在解释个什么劲。
  「如果弄不清楚对方想做什么呢?」微真的头斜斜,倾听的姿势。
  「问啊,如果他死也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