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津夏 更新:2024-07-01 15:45 字数:4794
他瞥了村桥一眼,低声说:“村桥老师在上课中责骂学生,好像使用了三字经。北条就是来向他抗议,认为用脏话骂人是对全班同学的侮辱。”
“原来……”
“确实只是小事,但,北条会出面抗议,大概也是赌气吧!”
“不错。”我点点头,回自己座位。
北条雅美是三年A班班长,从入学迄今,一直保持全校第一名,说她是清华女子高校创设以来第一位才女,也不算夸张。她的目标是东京大学,如果能够如愿以偿,更足以让清华女子高校出尽凤头。她也是剑道社的主将,是县内屈指可数的高段女剑士,文武兼修,很多人都说她若生为男儿身不知该有多好!
从今年三月起,她发起一项奇妙的活动。说“奇妙”,也许不很恰当,以她的方式来说,就是:为了破除拘泥旧传统、漠视学生的人性,毫无民主的管班教育,不得不站出来勇敢面对。
话虽如此,她也知道跷课或漠视服装和发型的规定,根本是毫无意义的行为。所以她首先发动一、二年级学生成立服装规定和缓化检讨会,透过学生代联会向校方传达意见。之所以策动一、二年级学生,主要是顾虑到三年级学生功课很忙,而且马上就将毕业,可能无法全力投入活动。虽然目前只有服装规定检讨会有系统的推行活动,但是听说不久又要成立“头发规定和缓化检讨会”了。
认为北条雅美是“癌症病源”,将箭头对准她的是训导处,尤其是训导主任村桥。村桥在三年A班上课回来时,常见她追在后面,强烈抗议他在上课中使用脏话,以及态度傲慢。
基于这样的理由,她被校方视为颇严重的问题学生,只是,完全没有办法阻止她的行动!她采取的方法正当,按照校规行事,而且抗议的内容也皆为事实,又加上她的课业成绩绝佳,因此很多教师都认为:在北条雅美毕业前,暂时忍耐吧!
“稍微对她客气,她就自以为了不起了。”村桥边回座,边恨恨的说。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耐烦!
看来,新学期开始后,北条雅美的活动仍炽烈推行。
铃声响起。见到麻生恭子站起身,我也站起来。出了教职员室,约走十步,我追上她。她一面佛高长发,一面用很冰冷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刚刚校长找我去。”
很明显有了反应,她的步伐稍放慢些。
“要我问问你的意思。”
校长告诉我时,我就已打算这样坦白说出,毕竟,我不会委婉的表示。她在楼梯前停下来,我也停住。
“不能不告诉你吗?”语气很冷静。
我轻轻摇头:“只要你将心意告诉校长就行,直接告诉他也无所谓。”
“那么,我会这样做。”她开始爬上楼梯,视线始终没有望着我。
我心里涌起怒气,抬起脸望着楼梯,说:“他还要我调查你的经历,是什么经历你该明白吧?”
她的脚步声停顿时,我转身走开。
头顶上,有一股焦躁的沉默!
第五节
这天的第六节是上一年A班的课。我授课的班级几乎全为三年级,只有这班一年级。班上学生似乎现在才开始习惯高中生活,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像我这种个性,根本管不了那种半大不小的中学女生。
“下面的练习题请同学到黑板上答题。”我说。
瞬间,学生们都缩着脖子。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不喜欢数学!
“第一题是山本,第二题由宫坂答题。”我边看着点名簿,边说。山本由香困惑的站起来。同时,四周响起松了一口气的哎息声。我想起自己念高校的时代也一样。
宫坂惠美面无表情走向黑板。这位学生很优秀,果然如我所料,左手拿教科书,右手拿粉笔迅速开始作答。她的字迹娟秀,答案也正确。我很在意她的左手。她手上仍戴着护腕!
她是射箭社的社员,今年夏天集训时左手腕挫伤。不过刚受伤时怕我责备,伪称是“生理期间”停止练习。也就是说:她仍旧有些怯弱?
“左手不要紧吗?”
答完题回座时,我低声问。
她以蚊子鸣叫般的声音回答:“是的。”
正当我准备解说黑板上的解答时,忽然听到一阵引擎巨响。由于教室大楼紧靠围墙,经常能听到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噪音。但是,刚才的声音却不是,而且一直持续响个不停。从窗口往外看,有三辆摩托车在马路上来往飞驰,身穿鲜艳衬衫、头戴安全帽的年轻人猛加油门。是以前从来见过的年轻人。
“会是飞车党吗?”
“一定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
“讨厌死了!”
坐在窗边的学生们七嘴八舌开始说着。
这间教室在二楼,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其他学生也挺直腰杆想看,上课的气氛完全没有了。
我回到黑板前,想继续上课。但是,学生们的注意力仍在窗外。
“你看,有个白痴在挥手呢!”
她们又看着窗外。
这时,一位学生说:“啊,老师终于来啦!”
我也情不自禁往外看,立刻见到两个男人走近骑摩托车的年轻人,从背影即知是村桥和小田老师!两人手上都提着水桶。
最初,两人似向对方说些什么,但,对方丝毫没有离去的迹象。所以,两位教师用手上提着的水桶朝摩托车泼水,其中一辆完全湿透了。而且,教体育的小田老师更趋前想抓住骑该辆摩托车的年轻人。
于是,那群年轻人口中边咒骂着,终于离去。
“太棒了。”
“训导处的老师毕竟不一样!”
教室内响起一阵欢呼。
这一来更无法授课了。结果,说明完黑板上的练习题,下课时间也到了。
回到教职员室,果然好几位教师围住村桥,似乎将他当成英雄。
“这种退敌法真不错!”我说。
村桥很高兴:“这是别校常用的方法,还好有效。”
“最好是不会再来。”一位掘姓中年女教师说。
村桥稍恢复严肃的表情:“到底他们是什么人呢?是杂碎、垃圾没错,但……
“说不定是本校学生的朋友。”我说。
旁边两、三个人笑了,说:“怎么可能?”
“不,也并非没有可能!”村桥表情凝重,接着说,“如果是事实,那种学生必须马上开除。”
今天,我也是放学后立刻回家,毕竟,昨天那件事还令我不安。虽然校外不见得就安全,却总比在校内流连好些。只是,这一来就三天未至射箭社指导了,看来明天非去不可。见到我在收拾东西,麻生恭子走过来,但,我故意视若无睹。以她来说,这次乃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好机会,当然对于我方才所说的话会很在乎了。
跟在学生群中走出校门,感觉上一天的疲累终于宣告结束。或许发生太多事情,神经太疲倦了吧!
由大门步行至S车站约五分钟。穿白衬衫蓝裙子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走着。本来我也走在一起,但是临时想起有事去运动用品店,就走进岔路。经过社区,走出交通流量稍频繁的国道,就来到该运动用品店。这里是县内少数几家销售射箭器材的运动用品店之一。
“清华女子高校的社员程度提高了吗?”店老板每次见到我,都会问这句话。
从我开始执教鞭以来,就和他有了交情。年龄可能大我三、四岁吧!听说以前打过曲棍球,身材虽不高,但是体格极佳。
“还是很难!大概是我这个当教练的太差吧!”我苦笑着说。
“杉田如何?你不是说她进步很多?”
他也和校长同样说词,看来惠子的名气颇为响亮。
“还可以,只是不知能进步到什么程度……如果再有一年的时间就好了。”
“原来如此。她已经三年级,那么,这次是最后的机会喽?”
“是的。”
边聊天,我边购齐弓箭的零件,然后走出店门。看看表,花了约莫二十分钟。
在九月的残暑下,我一面拉松领带,一面往回走。卡车卷起的沙尘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快走到路口时,我停住了,我见到路旁停着一辆摩托车。不,正确的说,是由于跨骑在摩托车上的年轻人我似乎见过。穿黄衬衫、戴红色安全帽……没错,是下午那三个飙车的年轻人之一,站在他身旁、正在说话之人,却是清华女子高校的学生。我看着该学生的脸,居然是剪短头发的高原阳子?
不久,对方也发觉我正在看着他们。阳子微露惊讶的表情,但,马上转过身。
我不喜欢在校外教训或命令学生,但是,碰上这种状态,我不可能视若无睹。我慢慢走上前。
阳子仍旧背着我,骑摩托车的年轻人瞪视着我。
“你的朋友?”我问阳子。
但,她没有反应。
相反的,年轻人问阳子:“这家伙是谁?”
声音很嫩,约莫高中生的年龄吧?
阳子冷冷说了一声:“我们学校的老师。”
听了这句话,年轻人脸孔一变。
“原来是教师!那么,是下午那两个家伙的同事了?”
“两个家伙”应该是指村桥他们吧!
“你最好别说粗话,搞不好连我也被误会是你们同类了。”阳子说。很懒散的声音!
年轻人盛气全失,说:“可是……”
“你可以走了,我已知道你的意思。”
“那么,你会考虑?”
“会的。”
年轻人启动引擎,猛加油门,回头望着我,大声叫说:“你告诉那两个家伙,叫他们小心点!”
之后,摩托车留下噪音和废气,绝尘而去。
我再问阳子一次:“你的朋友?”
她凝视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回答:“飙车的伙伴!不过,大脑少了一根筋。”
“摩托车?你也骑摩托车?”我惊讶的问。
校规当然禁止学生骑摩托车!
“没错。今年夏天拿到驾照了!是我强迫家父送我的。”她冷冷说着,唇际浮现笑意。
“你不是讨厌讲粗话的人吗?”
她冷笑,淡淡回答:“你要告诉村桥他们也无所谓。”
“我当然不会。但是,如果被校方发现,你将会被勒令退学!”
“或许那样也不错。反正在这一带飙车,迟早会被发现的。”
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令我困惑不已,我只好说:“忍到毕业吧!反正也剩没多少时日了。一旦毕业,你爱怎么骑都没人管。对了,到时候也载我兜兜风吧!感觉上一定很棒!”
但,阳子的表情未变。不仅如此,还狠狠瞪着我,说:“你不适合说那种台词!”
“高原……”
“算了,别再管我。”说着,她快步往前走,在数公尺外又站住,回头说,“其实,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那一瞬间,我的心无比沉重,连带的,两条腿也抬不起来,只是茫茫然望着向前跑开的背影。
——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这句话无数次浮上脑海,又消失。
不知何时,夕阳西沉了。
第二章 第一节
九月十二日,星期四。第六节课,三年B班的教室。
微积分是高中数学最后的难关,如果学不精,参加大学入学考试时,无法以数学为利器。然而,也不知是否我的教学法有问题,到了现在,微积分的测验,全班平均成绩从未超过五十分。
我一面在黑板上列出难解的数学公式,时而回头望向学生们,但,她们还是一样虚无的表情。若是一、二年级的学生,多少会面露反抗之色,表示“为何必须学这种东西”或“数学在走向社会后根本用不到”,但是,升上三年级,却似已不再有这类无意义的疑问了,反倒是一副“请继续说明下去”的表情。
难道她们领悟了吗?
望着她们的神情之间,我的视线移至最左边第四个座位的惠子身上。
惠子以双手托腮,正在看窗外的景色。也不知她是在看别班上体育课?还是望着围墙外的住家?不管如何,她这种样子我很少见过,因为,平常我上课时,她总是很认真的听课。我把今天授课的内容加以整理概述时,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的脸孔顿时一亮、恢复生气。我一向抱着上课不超过时间的原则,立刻合上教科书,说:“今天就到这里!”
“起立、敬礼!”班长的声音也充满活力。
走出教室数步,惠子追上来了。
“老师,你今天会来吧?”
和昨天不同,略带着诘问的语气。
“我是打算要去。”
“打算……不确定吗?”
“嗯……不,一定会去。”
“要守信哦!”说完,惠子又快步回教室。
隔着玻璃窗,见到她走近朝仓加奈江,好像说了什么话。加奈江是射箭社的副社长,所以大概是在讨论和练习有关的事项吧!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