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4-07-01 15:44      字数:4786
  “有时间吗?”
  穰治一问,她偏着头想一想。“五分钟左右。我得赶快回护理站。”
  “我一个人也可以”
  “不行。”望严厉地打断他。“万一被发现,有我在还可以瞒混过去。可是你一个人的话,什么借口都没有,搞不好还会被报警处理。”
  穰治点点头,再度认清自己拜托她的是一件多么异想天开的事。
  在三楼步出了电梯,首先由望到走廊探看情况。然后,她轻轻招手。正前方有一扇大门,上面贴着一张牌子,写着手术部搬运口。
  望从那前面经过,在一扇普通的门前停下来。
  “先在这里等一下。要是有人过来,你就回电梯那里。”
  “知道了。”
  她开了门走进去。穰治观察四周,刚才他们经过的走廊尽头有一个护理站,灯是亮着的,却没有听见说话声。
  门开了,望探出头来。“好了,进来。”
  穰治迅速溜进门后。一进来就是脱鞋的地方,旁边有个放鞋的架子。
  “在那里脱鞋。”
  “这里就是手术室?”
  “怎么可能啊!快点。”
  望打开一扇标示为更衣室的门,进去之后,拿着装有蓝色衣服的塑胶袋走出来,上面有张纸写着“参观用”。
  “穿上这个。这里还有口罩和帽子,也都要戴上哦。小心,绝对不可以把头发露出来。”她一边说,自己也一边穿上同样的衣服,戴上口罩。
  “一定要这么麻烦吗?我只是看一下而已。”
  正在戴帽子的望,抬眼狠狠瞪了他。“这么一下子,穰治身上的细菌就有可能会到处飞呀!再过去那些地方,连一根头发都不能掉。要是掉了,就会被追查出来。你要是不愿意穿,就不带你进去。”
  穰治无法反驳。望的眼神完全是护士的眼神。
  等他穿好衣服,望便往更衣室后面走去,那里也有一扇门,她在门前的架子上取出两双橡胶脱鞋。“穿上这个。”
  穰治默默地换上拖鞋,他决定不再忤逆她了。
  望自己也穿上拖鞋,便站在前面,那扇门悄悄地开了。
  “原来是自动的。”穰治说道。
  “要是每个人都摸来摸去,会有细菌黏在门和门把上啊。”
  “原来如此。”他心想,得把这件事情记住。
  “接下来是手术清洁区。绝对不可以用手碰任何地方。”
  “知道了。”
  穰治踩着橡胶拖鞋踏出去。明明不是去动手术,却非常紧张。一方面是怕被发现,另一方面是由于望再三警告,让他开始认识到这里是个极为神圣的地方。
  门后面有一条宽敞的走廊,隔着走廊有一排手术室。一片寂静中,只有空调声微微作响。
  “哪间手术室都可以吗?”
  “最好是心脏血管外科的手术室。”
  “那在这边。”望往走廊深处走。
  “会根据手术的内容换房间吗?”
  “当然。放的器具不一样,清洁程度也略微不同。心脏外科是最高等级的。”
  望在最靠里面的一扇门前停下来。
  “就是这里?”
  她默默对穰治的问题点头,然后视线落在左脚边,脚尖踩进墙上挖空的方形洞穴里。她往下一踩,这一定也是为了防止细菌吧。
  望先入内,再转头以眼睛向穰治示意。他也走了进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架设在天花板的无影手术灯,正下方是手术台。整个手术台上覆盖着软垫,上面还有不同形状的小靠垫,圈形垫应该是用来枕后脑勺的吧。
  放在手术台靠近头部位置的装置是麻醉器,穰治认得出来,因为他事先已吸收了一些知识;麻醉器旁边有一个抽屉很多的层架,应该和麻醉有关;麻醉器前面有显示器,但不知是用来观察什么。
  麻醉器附近的墙上有管线设备,上面有四个插座,形状和颜色都有些许不同。关于这个,穰治已经调查过了。绿色插座提供氧气,蓝色是麻醉用的笑气,黄色是空气,而黑色则是吸引用的插座。手术进行时,各个插座应会视其功能连接在不同的管子上。
  穰治缓缓移动视线。电刀、手术器械台、踢桶、吸引器……,这些都是每一种手术需要的工具,因此也在穰治事先准备的知识之内。
  他的视线停了下来,因为人工心肺装置已进入视野。现在并未接上电源,但当进行人工心肺装置的手术时,应该插在不断电电源插座上。那个电源就在墙上。
  穰治拿出偷带进来的数位相机,迅速按下快门。他一开始动作,身边的望便以责备的眼神看着他。但他假装没看到,又按了好几次快门。望什么都没说,但在口罩底下,一定咬着唇。
  看到他收起相机,望指指门,似乎在说该走了。
  离开时,望也踩了脚踏开关。一离开手术室,她便轻轻摇头。“没听你说要带相机进来。”
  “我没说吗?”
  “别装了!你以为做这么多防菌工作是为了什么?平常用脏手拿的相机,上面都是细菌,会在房间里四处飞散啊!”
  “抱歉,我没想那么多。”
  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先走再说。你看够了吧。”
  “嗯,够了。”
  两人依进来的路线返回。回到更衣室,脱掉拖鞋和参观用的衣服,也拿下帽子和口罩。望把这些衣服一起丢进旁边的箱子。
  走出更衣室,穰治穿好鞋子,望先开了门探看外面的状况。一看,便喃喃地说:“糟了……”
  “怎么了?”
  “别出声。”她从门缝走了出去,然后迅速把门关上。
  穰治把耳朵贴近门边,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真濑小姐,原来你在那里?在做什么?”
  “啊,对不起。我掉了东西,所以来这里找找看。”
  “掉了东西?”
  “耳环。我在想,会不会前几天动紧急手术,送患者过来时,掉在手术部……”
  “耳环?找到了吗?”
  “没有……”
  “那当然了,手术部每天都要检查的。你本来就不该戴什么耳环,医院可不是让你玩乐的地方。”
  “对不起。”
  穰治不用看都能想象望低头道歉的模样。对方显然是护士前辈。望此刻一定在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前辈开门吧。穰治也开始感觉腋窝发汗了。
  护士前辈又叨念了一阵子,说话声总算停止了。不久,门开了,望说:“现在可以出来了。”脸色很难看。
  穰治赶紧走到外面,走廊上不见人影,他直接走向电梯。这一折腾,让他心跳加速,当场很想抽根烟。
  在电梯前站定,他面向望,呼地吐了一口气。“前辈有没有怀疑你?”
  “嗯,应该没事。”望微微一笑,但脸色还有点发青。
  电梯来了,电梯门缓缓打开,但里面不是空的,有一名穿白袍的年轻女子,看起来像医生。而且,那名女子一看见望,便开口“哦”了一声。穰治倒抽一口气,直觉这女人认识望。
  “望,今天值夜班?”果不其然,年轻女医生笑着对望说话。
  不可以把脸转过去穰治当下如此判断。但是,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穰治的脚步不由得跟着望停了下来。如果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走进电梯,女医生也许不会特别注意他。即使在深夜里,探病的访客在走廊上来去的情况也不少。但是,一旦停下来,对方一定会认为自己和望有关联。穰治很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
  “是的,正要开始上班。医生还要工作啊?”
  “嗯,我想确认一些东西,所以又回来了。”女医生的视线转向穰治,表情略带疑惑。
  “啊……这位是来探望家人的客人,不过他走错楼了,我正要带路。”
  “是吗?辛苦了。”女医生朝穰治点头致意,他也点点头。
  女医生离开之后,穰治和望走进电梯。
  “好险。那个医生是心脏血管外科的,要是被她发现我们偷偷跑进手术室,不管什么借口都不管用了。”望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
  “心脏?她还那么年轻。”穰治看过资料,当上心脏血管外科医师,必须先累计好几年实务经验。
  “她是住院医师啦。来我们这里才没多久。”
  “住院医师……原来。”
  “明明没化妆,还是很漂亮吧!”
  “是啊。”穰治点头同意,其实他并没有看清楚女医生的长相。
  “不过,她对男人好像没兴趣,感觉好像满脑子都是医学。”可能是因为从紧张中解放出来,望又变得像平常一样多话。
  电梯抵达一楼。望好像准备回三楼,站在电梯里按着“开”的按钮。
  “望,谢谢你,帮了我大忙。”
  “能帮得上忙就好。”
  “真的很感谢你。”这句话没有半点虚假。他在望的唇上印了一吻。
  6
  走廊上静悄悄的。太好了,夕纪总算松了一口气。住院病人发生异状时,走廊上的气氛就会不一样。一直以来的住院医师生活,让夕纪学会分辨这种差异。而且,若有什么问题,真濑望的表情应该会更紧张。
  不过,她对于同行那名男子的解释很不自然。来探望家人的访客会走错楼层,这种事平常不可能发生。更何况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们俩是面对面站着的,那种感觉像在交谈。
  夕纪心想,他会不会是望的朋友?但她并没有追究。即使真是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认为与自己无关。
  夕纪到加护病房查看了一下,似乎没什么问题,也没看见元宫或山内的影子。看样子,真的没有紧急手术。如果有,就算她是和教授用餐,也应该会被叫回来。
  即使如此,夕纪还是不想马上离开,于是开始处理昨天动手术的患者用药相关事务。才刚过十二点就能下班,这种机会实在难能可贵,但今晚,她不想在那间小宿舍久待。她很清楚现在回去也无法马上睡着,一定是望着满布污渍的天花板,为一些再怎么想都无能为力的事情烦恼,胡思乱想,失去客观的判断力,徒然地让情绪激昂亢奋。
  对,再怎么想都无能为力。
  她与百合惠的对话在脑海里重现。母亲那种有点腼腆,又有点尴尬的口吻犹在耳边,“在想是不是要再婚”
  当然,夕纪受到不小的震撼。她仓皇失措,几乎想夺门而出。然而,下一瞬间说出来的话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是吗?不错啊,那不是很好吗?”
  百合惠也露出大感意外的表情。“就这样?”
  “不然该说什么?啊,对喔,要说恭喜才对。”
  连自己都觉得话里带刺。
  不过百合惠并没有不悦地皱眉,反而有些脸红。这应该不止是红酒的关系吧。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百合惠说道。
  夕纪摇摇头。“没什么好问的啊,对象我也早就知道了。”
  百合惠似乎倒抽一口气,微微点头。
  “这不是很好吗?我没意见啊。妈自己决定就好了,这是妈妈的人生,妈妈的重新出发。”
  “说的……也是,重新出发。”
  “为重新出发干杯?”夕纪举起水杯。但她在心里悄声说,这可不是我的重新出发
  回顾她们的对话,让她陷入自我厌恶之中,后悔自己怎么会与母亲这么对答。既然有所不满,直接说清楚就好了。说不出口,是因为若被问到理由,她也讲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怀疑你们她总不能这么说,就算他们俩早已从她过去的态度看出来。
  她把躺在加护病房病床上的患者和父亲的面孔重叠在一起。健介在动手术之前,脸色比这名患者还好。换作平常,根本没有人会认为他是病人。
  可是,他却死了。说要活得很酷的父亲,在第二天夜里就不动了,也不呼吸,全身被干冰包围着。
  “这算什么?怎么回事?既然这样,不如不要动那什么手术嘛!”伯父愤怒的声音在夕纪的耳内复苏。
  在父亲过世的当天晚上,众亲戚赶来时,百合惠把情况解释了一遍,伯父立刻大发雷霆。
  “可是,如果不动手术,有破裂的可能……”
  “什么叫有可能,这种事谁知道啊!也有可能不会破啊!”
  “不是的,医生说总有一天会破裂的。”
  “就算那样好了,可是手术失败不是什么都没了吗?”
  “因为健介的病例,好像是很难的手术……。这些院方事先就解释过了。”
  “因为很难,所以失败了也要我们认命吗?这也未免太奇怪了!哪有这种道理!百合惠,这种理由你竟然能够接受?我在手术前三天还见过他,他可是生龙活虎的,跟我约好出院以后去钓鱼。这种人三天以后会死?岂有此理!”伯父说得口沫横飞。
  健介的大动脉瘤似乎长在极为棘手的地方,也就是重要血管分支的部位,而且开胸之后,才发现大部分都已经沾黏了。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