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4-07-01 15:44      字数:4801
  他猛地把头转向左边,抱歉地看着萨特思韦特先生笑了。
  “我开始觉得心神不宁,萨特思韦特先生。我刚刚觉得有人坐在那张空椅子上对我说了些什么。”
  “是的,”过了一两分钟他又继续道,“这对阿利克斯·查恩利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打击。她是那种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会被发现的最美丽的姑娘,载满了人们所谓的人生的快乐幸福,而现在他们说她就像一个幽灵。我许多年未见她了。我想她大部分时间住在国外。”
  “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在伊顿公学。我不知道他成年后会干什么。
  但无论如何,我认为他不会重开那所老房子。”
  “它将成为一座很好的供人们娱乐的公园。”布里斯托说。
  蒙克顿上校用冷漠、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不,不,你并非真是这个意思,”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假如你真这么认为你就不会画那幅画了。传统和氛围是不可分割的东西。他们花了几个世纪建成,假如你毁了它,你不可能在二十四小时内重建起它来。”
  他站了起来:“我们到吸烟室去。我有些查恩利的照片放在那儿,我想给你们看看。”
  萨特思韦特先生的业余嗜好之一就是摄影。他也很自豪:他是一本画册《我的朋友们的家》的作者。上述的朋友们都地位很高。这本书本身把萨特思韦特先生以一种相当势利的形象公之于众,而这对萨特思韦特先生远失公正。
  “这是一幅我去年拍的带露台的那个房间的照片,”他说道,把照片递给了布里斯托,“你看,它拍摄的角度和你画中它的角度几乎是一样的。那是一块非常好的地毯——可惜照片上显不出它的颜色。”
  “我记得这块地毯,”布里斯托说道,“色彩令人赞叹,就像一团火焰在闪烁。不过这张地毯铺在那儿看上去有点不和谐。对于那个铺着黑白方块的大房间来说,地毯尺寸不合适。在房间的其它任何地方都没有地毯。它破坏了整体效果——就好像一块硕大的血迹。”
  “可能这一点给了你作那幅面的灵感?”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
  “可能如此,”布里斯托若有所思地说,“就表面看来,人们会自然而然地会在一个装了嵌板。的房间里上演一出悲剧。”
  “橡木居,”蒙克顿说,“是的,那是个闹鬼的房间。那儿有个牧师藏身的地洞——靠近壁炉有一块可以移动的嵌板,据说查尔斯一世曾在那儿藏身。在那个房间里,曾有两个人死于决斗。就我看来,雷吉·查恩利就是在那儿杀死自己的。”
  他把照片从布里斯托手里拿过来。
  “嗅,那是块布哈拉地毯,”他说道,“价值几千英镑,我想。我在查恩利的时候,它是铺在橡木厅的——它合适呆的地方。把它铺在大理石地板上让人觉得很滑稽。”
  萨特思韦特先生正看着他拉到身边来的那张空椅子。
  然后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想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被移走的?”
  “肯定是最近。嗅,我想起悲剧发生的当天曾对此有过一段对话。查恩利当时说实际上应该把它压在玻璃下面。”
  萨特思韦特先生摇了摇头:“那场悲剧之后,房子马上被关闭了起来。一切都保持原样。”
  布里斯托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提出了一个问题。他已经将他挑衅的态度抛到了一边。
  “查恩利老爷为什么要射死他自己?”他问道。
  蒙克顿上校不安地在他的椅子里移动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他含糊地说。
  “我假定,”萨特思韦特先生慢慢地说,“他是自杀的。”
  上校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惊愕不已。
  “自杀,”他说道,“当然是自杀。我的老伙计,我当时就在那儿。”
  萨特思韦特先生朝他身旁的那个空椅子看去,微微笑了、奸像在笑某个别人看不见的秘密笑话,他平静地说道:
  “有时候人们在事后几年之后看到的东西要比他们当时可能看到的东西清晰得多。”
  “胡说,”蒙克顿激动而急促地说,“十足的胡话2你怎么可能在记忆模糊而不是清晰鲜明时看问题更明了呢?”
  但是萨特思韦特先生的观点意外地得到了加强。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位艺术家说,“我倒想说可能你是对的。这是一个比例的问题,不是吗?可能还不仅仅是比例的问题。相对性之类的东西。”
  “假如你们问我,所有爱因斯坦的这些东西全是胡扯。
  和招魂之类的话、老掉牙的幽灵的故事一样全是胡扯。”说着,上校愤怒地四下瞪着。
  “当然是自杀,”他继续道,“难道我不是几乎亲眼目睹事情的发生吗?”
  “告诉我们关于这件事的情况,”萨特思韦特先生说,“这样我们也就会亲眼看见了。”
  有点平息了怒气地咕哝了一句,上校在椅子上坐得更舒服了些。
  “整件事情非常出入意料,”他开始道,“查恩利是他平常正常的样子。有一大群朋友为了这个舞会逗留在此。没有人能想到他会在客人们开始到达时开枪打死自己。”
  “如果他等到他们都走了以后,可能会让人感觉舒服点儿。”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当然。简直太令人难过了——做那样一件事。”
  “不典型。”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是的,”蒙克顿赞同道,“不像查恩利的性格。”
  “然而他是自杀的?”
  “当然他是自杀的。当时我们三四个人站在楼梯最上面一级,我,奥斯特兰德家的姑娘,阿尔吉·达西—哦,还有一两个其他人。查思利经过下面的大厅,进入了橡木居。奥斯特兰德家的姑娘说他的脸上有种令人毛骨依然的表情,而且他的眼睛直勾勾的——但是,当然这是胡说——她从我们站的地方甚至看不见他的脸——但他走路的样子急匆匆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的双肩上。其中一个姑娘大声喊他——她是某人的家庭教师,我想查恩利夫人出于好意邀请她参加舞会。她正在找查恩利,要带个信儿给他。她大声喊道‘查恩利老爷,查恩利夫人想知道——’。他丝毫未在意,径直走入了橡木居,摔上了门,而且我们听见了钥匙在锁子里转动的声音。然后,一分钟后,我们听见了枪声。
  “我们冲下楼梯来到大厅。从橡木居有另一扇门通向那个带露台的房间。我们试着打开,但发现它也被锁上了。最后我们不得不破门而入。查恩利躺在地板上——已经死了——紧挨着他的右手有一支手枪。除了自杀这还会是什么?
  意外?别这样告诉我。只有另外一种可能——谋杀——而在没有谋杀者的情况怎么会发生谋杀。我想你们承认这一点。”
  “杀人犯可能已经逃跑了。”萨特思韦特先生暗示道。
  “这不可能。假如你给我一点纸和一支铅笔,我会给你画出那个屋子的略图。橡木居有两扇门,一扇通向大厅,一扇通向那个带露台的房间。两扇门都从里面被锁上了,钥匙在锁子上。”
  “窗户呢?”
  “关着,而且百叶窗都是放下来的。”
  短暂的沉默。
  “事情就是这样的。”蒙克顿上校得意洋洋地说。
  “当然看起来如此。”萨特思韦特先生悲哀地说。
  “请注意,”上校说,“尽管我刚刚嘲笑过那些巫师,我还是不介意承认关于那所房子有种可追溯的离奇古怪的氛围——尤其是关于那个房间。在墙壁的嵌板上有许多子弹孔,那是曾经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决斗的结果。而且,在地板上有块奇怪的污渍,尽管他们换过那块木板许多次,那污渍总是再现。我想现在那地板上会有另外一块血迹了——可怜的查恩利的血。”
  “他流了很多血吗?”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
  “非常少——少得不可思议——医生是这么说的。”
  “他射中了自己哪里,子弹穿过头颅?”
  “不,是穿过心脏。”
  “这可不容易,”布里斯托说,“知道人的心脏在哪儿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我自己永远打不中自己的心脏的。”
  萨特思韦特摇了摇头。他模模糊糊地觉得不满意。他本来希望发现什么东西的——他几乎没明白蒙克顿上校下面的话。
  “查恩利是个幽灵般的住所。当然,我什么也没看见过。”
  “你没有看见过拎着银水壶哭泣的女郎吗?”
  “对,我没见过,先生,”上校强调道,“但我猜那所房子里的每一个仆人都会发誓他们见过。”
  “盲目的恐惧是中世纪的祸根,”布里斯托说,“今天仍然处处有它的踪迹,但谢天谢地,我们正在摆脱它。”
  “迷信,”萨特思韦特先生沉思地说,他的目光又转向了那张空椅子,“有时候,难道你不认为——它可能有用?”
  布里斯托盯着他。
  “有用,这是个奇怪的词。”
  “好吧,我希望你现在被说服了,萨特思韦特。”上校说道。
  “哦,有点,”萨特思韦特先生道,“表面看来是奇怪——
  毫无意义,对于一个年轻、富有、幸福,正在庆祝他抵家的新婚男人来说——不可思议——但我同意我们没有无视事实。”他温和地重复道,“’事实。”并且皱起了眉头。
  “我想有趣的事情是我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蒙克顿说,“隐藏在其后面的故事。当然有谣言——形形色色的谣传。你知道的,人们会说什么。”
  “但是没有人知道任何事情。”萨特思韦特先生若有所思地说。
  “它不是一篇畅销侦探小说,对吗?”布里斯托说道,“没人能因查恩利的死得到什么。”
  “除了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萨特思韦特先生道。
  蒙克顿突然低声笑了笑。“可怜的雨果·查恩利颇受打击,”他说道,“将有一个孩子的消息一传出来。他就有了份体面的苦差事:静观事态发展,等着看是男是女。他的债权人们也在焦急地等待着结果。最后结果是个男孩,这令他们许多人失望。”
  “那位寡妇情绪非常低落吗?”布里斯托问道。
  “可怜的孩子,”蒙克顿道,“我永远忘不了她。她没有大声痛哭或是有任何类似情况。她好像——呆了。如我说的,她不久之后关闭了那所房子,而且就我所知,从那以后那所房子再没有被开启。”
  “那么,我们对于动机是一无所知的,”布里斯托轻笑了一声说道,“有另一个男人或另一个女人,不是前者就是后者,嗯?”
  “看起来像这么回事。”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很可能是另一个女人,”布里斯托继续说道。“因为那位美丽的寡妇没有再嫁。我憎恨女人。”他平心静气地加了一句,萨特思韦特先生微微笑了一下,弗兰克·布里斯托看见了那丝微笑,马上对此反击。
  “你可以笑,”他说,“但我确实这么认为。她们搅乱所有的事情。她们碍事。她们横亘于你和你的工作之间。她们——我只遇见过一个女人能算——哦,有趣。”
  “我想会有一个的。”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不是你所想的那种。我——我只是偶然遇见了她。实际上——是在火车上。终归,”他愤然加了一句,“为什么一个人不能在火车上碰到别人呢?”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萨特思韦特先生安慰地说,“火车上和其它任何地方一样好。”
  “火车自北部开来。那个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我们开始交谈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而且我想我不会再见到她了。我不知道我想再见她。这可能是——一桩遗憾。”他停顿了一下,努力想表达清楚他的意思,“她不是很真实。朦胧而虚幻。好像从盖尔人的神话里的山上下来似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温和地点点头。他的想象力已经毫不费力地勾画出了这个场景。过分自信而且讲究实际的布里斯托和一个披着银色光泽般的幽灵似的人影——朦胧而虚幻,就像布里斯托说过的那样。
  “我猜想,如果是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其程度之严重几乎无法忍受,一个人才会变成那个样子。他或她可能会逃离现实,进入一个几乎只有自己的世界。然后,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中去了。”
  “这就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情况吗?”萨特思韦特先生好奇地问道。
  “我不知道,”布里斯托道,“她没有告诉我任何事情,我只是在猜测。一个人要想知道任何结果就不得不猜测。”
  “是的,”萨特思韦特先生慢悠悠地说,“人必须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