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4-07-01 15:44      字数:4808
  “假如我还在为他们主管一切,”她马上继续说,“我就会很坚决很明白地说:‘你们不能同时邀请斯塔弗顿太太和理查德·斯科特夫妇一起来。斯塔弗顿太太和理查德·斯科特先生曾经——”
  她意味深长地打住了话头。
  “但是他们真的曾经?”萨特思韦特探询道。
  “我的好人哎!这是众所周知的。那次到内地的旅行。我很惊讶那个女人还有脸接受邀请。”
  “可能她不知道其他人要来。”萨特思韦特提示说。
  “可能她知道。这很有可能。”
  “你认为——?”
  “她是我称作危险女人的那一类——那种什么都做得出的女人。我可不想这个周末处于理查德·斯科特那个位置。”
  “他的妻子对此一无所知,你认为?”
  “我确信这一点。但是我想某个善意的朋友迟早会告诉她。那位是吉米·艾伦森。很好的一个年轻人。去年冬天在埃及他救过我的命——我感到特别厌倦,你知道。哈啰!吉米,快来这儿。”
  艾伦森上尉顺从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草皮上。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帅小伙,雪白的牙齿,极富感染力的微笑。
  “我很高兴有人需要我,”他说道,“斯科特夫妇在玩情人间的花招,只需两个人,不是三个人,波特在如饥似渴地读菲尔德,我差点就有被女主人招待的危险了。”
  他大声笑了。辛西亚夫人也和他一起笑了。萨特思韦特是那种有些守旧的人,如此古板,以致他很少调侃他的男主人和女主人。直到他离开也依然是庄重严肃。
  “可怜的吉米。”辛西亚夫人说。
  “我侥幸逃过了听那个家族鬼魂的故事。”
  “一个昂克顿幽灵,”辛西亚夫人说,“真是耸人听闻。”
  “不是昂克顿家的幽灵,”萨特思韦特说,“是一个格林韦斯幽灵。他们买房子时一起买下来的。”
  “当然,”辛西亚夫人说,“我现在记起来了。但是它不是发出锁链的当啷声,是吗?而是和一扇窗户有关的什么东西。”
  吉米·艾伦森很快向上看了看。
  “一扇窗户?”
  但是萨特思韦特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吉米的头,看到从房子里出来的三个身影正走过来——两个男人,中间是个苗条的姑娘。这两个男人外表相像,两人都高大、黝黑,长着古铜色的脸庞,目光敏锐。但是再近些看时,这种相像就消失了。理查德·斯科特是个猎人探险家,性格十分活泼,浑身散发着磁力。约翰·波特,理查德的朋友,打猎同伴,长着一张非常呆板的脸,毫无表情,一双沉思的灰眼睛。他是一个不爱讲话的人,一直满足于为他的朋友做副手。走在这两个男人中间的是莫伊拉·斯科特,她在三个月前还是莫伊拉·奥康奈尔。苗条的身材,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充满了向往。她那一头金红色的头发环绕着她小巧的脸庞,非常引人注目,就像是围绕着圣徒的光环。
  “那个孩子一定不能被伤害,”萨特思韦特自言自语,“若伤害这样一个孩子,那真是可恶。”
  辛西亚夫人挥了挥她那把最新式的阳伞,算是招呼了新来的客人们。
  “坐下,别插嘴,”她说,“萨特思韦特正在给我们讲鬼的故事。”
  “格林韦斯府邸的幽灵?”理查德·斯科特问道。
  “是的。你知道一些吗?”
  斯科特点点头。
  “我过去常呆在这儿。”他解释道,“在埃利奥特夫妇不得不卖掉之前。
  守望着的保皇党人,是吗?”
  “守望着的保皇党人,”他的妻子温和地说,“我喜欢。听起来很有趣。
  请继续讲。”
  但是萨特思韦特似乎不愿意讲下去。他向她保证,这个故事根本不那么有趣。
  “现在你已经讲了,萨特思韦特,”理查德讽刺地说,“你的勉强更刺激了大家。”
  作为对大多数人吵嚷着要求听的答复,萨特思韦特只好被迫讲这个故事。
  “确实非常没意思,”他抱歉地说,“我想原来的故事主要是关于埃利奥特家族的一位保皇党先人的。他的妻子有一个圆颅党(圆颅党:一六四二——
  六五二年英国内战期间的议会派分子,其头发都剪短,区别于长发的保皇党分子。——译注。)的情人。在楼上的房间里,情人杀死了丈夫。然后这对有罪的情人就逃跑了。但是当他们逃走的时候,他们回头向这所房子望了望,看见那位死去的丈夫的脸,正在窗口望着他们。传说是这样,但实际上,这个幽灵故事只与某个房间窗户上的一块玻璃有关。这块玻璃上有处不规则的污痕,在近处几乎觉察不到。但是从远处看的话,确实给人一种一个男人的脸在向外张望的感觉。”
  “是哪一扇窗户?”斯科特太太问,抬头望了望那所房子。
  “你从这儿看不见的。”萨特思韦特说,“在另一边。但是几年前从里面用木板钉死了——确切说,我想是四十年前。”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我记得你说过鬼魂是不行走的。”
  “是不行走,”萨特思韦特使她确信这一点,“我认为——哦,我猜测是人们对此产生了一种迷信的感觉,这就是全部。”
  然后,他很娴熟地成功引开了话题。吉米·艾伦森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讲述埃及的沙地占卜者的故事。
  “骗子,他们中大部分都是。随时准备告诉你些过去的模糊的东西,而对将来不做任何承诺。”
  “我应该想到情况常常是颠倒过来的。”约翰·波特品评道。
  “在这个国家,预言未来是违法的,是吗?”理查德说,“莫伊拉曾经说服一个吉卜赛人给她算命,但是那个女人把钱还给莫伊拉,说这不行,或是表示类似意思的话。”
  “可能是她看到了什么非常的东西,以致于她不想告诉我。”莫伊拉说。
  “别过分渲染痛苦的效果,斯科特太太,”艾伦森轻轻地说,“举个例说,我就拒绝相信不祥的命运正在笼罩着你。”
  “我怀疑,”萨特思韦特心想,“我怀疑……”
  然后他很快抬头看了看。两位女士正从房子里走过来。其中一位身材矮小,体格健壮,黑色的头发,不得体地穿着浅绿色的衣服;另一位身材修长,穿着奶白色的衣服。前者是女主人昂克顿太太,后者萨特思韦特常常听说,但从来没有见过。
  “这位是斯塔弗顿太太,”昂克顿大声宣布道,语调间包含着极大的满足,“我想,所有的朋友们都在这儿了。”
  “这些人对讲述他们所知道最可怕的事情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辛西亚夫人喃喃地说道。但是萨特思韦特没有听她说什么,他正在观察斯塔弗顿太太。
  非常大方——非常自然。她随意地说道:“哈啰!理查德,多年不见。抱歉我没能来参加你的婚礼。这是你的妻子吗?你肯定厌倦了见你丈夫所有这些饱经风霜的朋友。”莫伊拉的反应——得体,很害羞的样子。接着斯塔弗顿太太敏捷赞许的目光轻轻地落在另一个老朋友身上。
  “哈啰,约翰!”同样自然的语调,但其中有些微妙的差别——有一种先前没有的温情。
  然后是那突然的微笑。这微笑使她变了个样子。辛西亚夫人说得很对。一个危险的女人!非常美丽——深蓝色的眼睛——不是富于魅力女人的那种传统的外貌——一张脸即使在睡着时几乎是桀骜不驯。一个女人——一个有着让人久久忘不掉的声音和出其不意的令人眩晕的微笑的女人。
  艾里斯·斯塔弗顿坐了下来。她自然而然地成了这群人的焦点。而且你感觉将一直如此。
  波特少校建议去溜达溜达的声音把萨特思韦特先生从沉思中唤了起来。萨特思韦特一般说来不十分喜欢漫步,但他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建议。两人穿过草地信步闲逛。
  “你刚刚讲的故事非常有趣。”少校说。
  “我带你去看看那扇窗。”萨特思韦特说。
  他走在前面,朝房子的西侧走去。这儿有一个布局整齐的小花园——秘密花园。人们一直这样叫。这个名字是有一定道理的:花园四周被高大的冬青篱笆围绕着,花园的入口是一条之字形小道,四周是同样高大的多刺树篱。身处其中,你会感到它有一种古色古香的魅力:布局整齐的花床,铺着石板的小径,低低的石凳,精雕细刻,令人着迷。当他们到达花园中心时,萨特思韦特转过身来,朝上指着那所房子。格林韦斯是东西走向的长条,在这堵窄窄的西墙上只有一扇窗户,开在一楼。几乎爬满了长青藤。污迹斑斑的窗格玻璃,你能看得见它被从里面用木板钉死了。
  “目的地到了。”萨特思韦特说。
  波特伸长脖子抬头看去。
  “嘿,我看见其中一块玻璃上有些污渍,仅此而已。”
  “我们站得太近了,”萨特思韦特说,“在林子里有一块空地,位置较高。在那儿,你可以看得很清楚。”
  他带路出了花园,向左一个急转弯,马上进了林子。他心中充满了一种炫耀的热情,他几乎没有注意到他旁边那个人心不在焉,漫不经心。
  “当然,他们封了这扇窗后,又另开了一扇窗。”他解释道,“新窗户朝南,俯瞰我们刚刚坐过的那片草地。我有点觉得斯科特夫妇对那个房间有疑问。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继续那个话题的原因。斯科特太太可能会神经紧张,假如她意识到她睡在一个可能闹鬼的房间里。”
  “是的,我明白。”波特说。
  萨特思韦特很快地看了他一眼,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这个人一个字也没听见。
  “非常有趣,”波特用拐杖乱抽着高大的毛地属植物,皱着眉道,“她不该来,她该永远不来的。”
  人们经常像这样对萨特思韦特说话。他似乎不太介意,个性非常消极。他只是一个好听众。
  “是的,”波特说,“她应该永远不来的。”
  萨特思韦特马上知道他讲的不是斯科特太太。
  “你认为不应该?”他问道。
  波特摇了摇头。好像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那次旅行我也在,”他突然说,“我们三个人去的。斯科特,我和艾里斯。她是个令人惊叹的女人——简直是个神枪手。”他停顿了一下。“是什么使他们邀请她?”他的话夏然而止。
  萨特思韦特耸了耸肩。
  “难以奉告。”
  “会有麻烦的。”另一个说,“我们必须做好行动准备——做我们能做的事情。”
  “但是无疑斯塔弗顿太太——?”
  “我在谈斯科特。”他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我们还得考虑斯科特太太。”
  萨特思韦特一直在担心斯科特太太,但是他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因为波特已将她忘得干干净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斯科特是怎么遇见他的妻子的?”他问道。
  “去年冬天,在开罗。闪电战。他们认识三星期后订婚,六星期后结婚。”
  “我觉得她非常迷人。”
  “是的,毫无疑问。他崇拜她——但是这没什么差别。”
  接着约翰·波特又开始自言自语。重复着对他来说只意味着一个人的那个代词:
  “该死,她不该来……”
  就在这时,他们走上了一个高高的小草丘,离房子不远。出于一种对自己有善于吸引观众能力的自豪,萨特思韦特伸出胳膊指向前方。
  “看。”他说道。
  天色很快暗下来了。窗户还能清楚地看见。一张男人的脸贴在其中一块玻璃上,头上戴着一顶插着羽毛的保皇党人的帽子。
  “非常奇妙,”波特说,“真是非常奇妙。假如有一天那块玻璃打碎了,那会怎样呢?”
  萨特思韦特微微笑了。
  “这是这个故事的最精彩的部分之一。就我所知,那块玻璃至少被换过十一次,可能更多。最后一次是十二年前,当时这所房子的主人决定打破这个谜,但是一切如昔。那个污渍总是会再现——不是马上,而是渐渐扩散开来。一般需要一两个月。”
  第一次,波特表示出真正的兴趣。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些事情太奇怪了。无法解释。把这个房间从里面封起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哦,传说那个房间不吉利。伊夫斯厄姆夫妇就要离婚前就住在那个房间。然后是斯坦利,他和他那个舞蹈演员私奔时,他和他的妻子正在这儿,就住那个房间。”
  波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明白了。不是生命危险而是道德上的危险。”
  “而现在,”萨特思韦特自言自语地说,“斯科特夫妇住在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