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4-07-01 15:43      字数:4762
  挡住了他眼里的一切波澜。
  沈柔独自躺在酒店套房内的西班牙复古式的大床上,陈子翱刚才那种决绝的眼神让她想起了4个月前在芝加哥别墅里的那一幕:
  当时德维尔医生正在尽职尽责地将陈子翱的精神状况叙述给陈老和翻译听,最后也少不了加上几句安慰的话。因为沈柔不懂英文的缘故还需要听翻译的解释,而陈老则在直接向德维尔医生询问一些病情的进展。
  原本陈子翱在德国进行了两次脑部损伤复原手术后,是继续留在那里接受后继治疗的,但随着后继治疗期间陈子翱越来越多的难以控制情绪的自残行为,沈柔几次劝他离开,但都被陈子翱以后继治疗还未结束,他尚未能完全想起以前的一切的缘故将沈柔的请求一口回绝了。沈柔不明白一个人以前的记忆是否真的这么重要,但她明白原来的那个对她呵护备至的丈夫似乎变得原来越陌生……而她挽救这一切的方法就是以陈子翱难以自控的自残行为为由,劝说陈老将他接到了美国最好的精神理疗医院来做检查和治疗。
  然而并未如沈柔所愿,即便离开了德国事情也没有任何的好转。当丈夫在上周告诉她他已经完全想起了以前的一切并且执意要回国找一只狗的时候,沈柔满腹的委屈也终于爆发,这八个多月以来离自己越来越疏远的丈夫,完全陌生的异国生活沈柔一直生活在担心与不安中。难道自己丢下国内的父母陪丈夫走到异国他乡得到的就是夫妻生分?难道自己丢下护士工作在家相夫教子这么多年年得到的只是一声抱歉?
  沈柔明白自己算不上聪明美貌,这个显赫的婚姻以及丈夫几年来对她无微不至的关爱的确好像是灰姑娘童话一样,但不管怎么说,要么就干脆不要让她拥有这一切,既然上天已经给了她幸福又怎么能够这么残忍的夺走??
  面对妻子歇斯底里的发作陈子翱只能沉默,一直到沈柔发泄完了才独自离开。
  “不管以后怎样,我还是会照顾小曦和你的,但是现在我必须回国找他。”
  听到陈子翱最后的这个承诺,沈柔心里有无尽的失落。但为了小曦也好,为了她自己也好,沈柔决定全力来维护这个家的存在。于是陈老第二天就收到了沈柔发给他的传真,那是一份关于陈子翱现在具有轻微精神分裂倾向的报告,在陈老下午接到沈柔告知他陈子翱将要回国的电话后,陈老让冯谋与陈氏驻加拿大公司的总经理爱尔华?威尔留在温哥华继续谈判,而他则只身一人回到了芝加哥。
  虽然说国内的SRAS业已好转但陈老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叫精神状况和情绪都不稳定的儿子独自回国,而儿子在恢复记忆的治疗过程中出现的自残行为更是叫他担心不已。
  …………
  翻译将德维尔医生报告的病情详细的给沈柔翻译完毕后,沈柔客气的向医生道谢并将他送出了别墅。陈老则独自去了楼上看望刚刚“发病”了的儿子,然而就在沈柔和翻译从门廊回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便神色慌张的跑下楼来,用英语对跟从陈老来的两个助理焦急的说着些什么,沈柔虽然听不懂英语但也能本能感到事情有所不对,不到2分钟她便看到丈夫用水果刀一边挟持着陈老往楼下走,一边大声的用英语向陈老带去的一班人命令着什么,口气中的坚定和决绝简直不容任何人质疑。后面的一大堆保镖则是小心翼翼的跟着,既不敢离开也不敢上前。
  “子翱,你先放下……”沈柔的话刚开了头便被陈子翱扫向她的凌厉目光吓了回去,把“刀”字硬生生的吞了下去。陈老则是气的脸色通红,直骂陈子翱是逆子。
  陈老手下的一帮人先是被吓住了,在短暂的商量了几句后便开始由韩特助打电话。
  “他们在说什么?”沈柔不敢再和陈子翱讲话,只得用发抖的声音问身边的翻译。
  “陈总说他要陈氏立刻派一架直升飞机送他到国际机场,韩特助他们答应了,现在正在给集团驻美总部打电话。”翻译也被这阵势吓得不知所措,话里明显带着慌乱。
  不到20分钟花园里便传来巨大的轰鸣声,直升飞机巨大的螺旋桨扇叶卷起的空气气流刮得人几乎站不住,地上的草完全被吹的伏倒在地上,花圃里面的红玫瑰、风信子、紫罗兰则被吹的东倒西歪,有的早就折了枝干。
  沈柔看到陈老对丈夫的厉声斥责,看到丈夫临走时的对父亲的内疚,看到他望向她的充满歉意的眼神,看到陈老盛怒下扔向儿子的拐杖,看到丈夫对父亲临走前的绝然一跪,更看到的是丈夫奔向飞机时毫不犹豫的坚定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遮盖住了一切声音,沈柔听不见丈夫临走前说了些什么,她面前的所有就像是一幕哑剧。
  但那个时候后沈柔就已明白,她的爱人和那些原本属于她的幸福完完全全的被这架升上天空、变得越来越小的飞机带走了,越飞就离她越远……
  窗外的夜莺还在唱着暮的挽歌,沈柔就这样在余惊未了中以及在对发生在芝加哥的一切的回忆中,沉沉的睡去了。
  …………
  一年后。
  “爸,你叫我?”陈子翱在敲门后推开了陈老的办公室门,将手里的一叠材料放在了陈老的桌上,“这是上半年的帐务报表,还有我们和‘大中联合’一起开发家用可视电话的计划书,刚才张部长来电话说这项计划已经被国家批准了。”
  “嗯,先坐吧子翱。”正在看股市新闻的陈老将老花镜摘了下来,轻放在旁边的琥珀镜架上,“那个,你那边……有他的消息了吗?”
  陈子翱没有回答,只是颓然的摇了摇头。
  “哎,”陈老长叹一声,那历经沧桑的叹息声在陈子翱听来就好像是一个绞架,将他的心瞬间绞的喘不上气来,“有些事爸爸早就想和你说,但你刚回来的时候情绪不稳定,所以我也就一直没开口。现在事情也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想也该和你谈谈了。我知道这一年来你一直在找他,派人去找,自己也去找。我看见以前你们的照片了,也看到他发表的报道和文章了,还有杰罗姆博士的实验报告我也看了!那个在国际科学界臭名昭著的混蛋教授!你当初根本不该雇用他!……”看到儿子眼里的痛苦,陈老缓和了一下语气,“唉,……你是我儿子,你在受到中嘉那样的对待后做出这些事,爸爸能够不怪你,但是这不代表外人也能不怪你,不代表他还能再接受你……爸的这些话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陈子翱的眼里露出一丝向往与希望的光芒:“只要能找到他,我用我的一生还他,不管他是人还是藏獒,可是……”,他眼里刚才的那种光芒如流星般转瞬即逝,瞬间又黯淡了下来,恢复成了往日的无底深潭,里面隐藏了无尽的哀伤,“可是我就怕……”
  “你就怕连这个偿还的机会都没有了。”陈老将南美运来的上好烟丝放进了烟斗里,“爸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人海茫茫啊!想当初我找你就找了将近20年,那藏獒又能活几年?他还有多长的时间能等你找到他?你别忘了SRAS期间几乎所有的狗都被杀死了!而且它本身又携带有SRAS病毒,说不定早就已经……”
  “不会!不会的!我问过小武了,他说他当时特意找了一个没用过的一次性针管扎了藏獒一下。他肯定那上面是不带有SRAS病毒的!小武的曾爷爷在唐山大地震时被困在废墟下面,就是他家的狼狗每天给他叼吃的才坚持了3天多没死,最后还是狗的叫声引来了救援队给挖出来的。后来他们家就一直遵循‘不许杀狗、不吃狗肉’的祖训。这是小武亲口告诉我的!……没有!他肯定还没死!肯定没死!”
  看到儿子激动而狂乱的表情,陈老将右手缓缓的放在他的肩上,好让儿子慢慢的冷静下来。陈老知道子翱在各种事情的处理上都格外的冷静、果断与理智,偏偏一旦遇上任何有关齐枫曦的话题,他的情绪就会完全的失控,更谈不上有任何的理性可言……
  其实陈老心里明白,儿子所说的那个人尚且活着的可能性连万分之一都不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陈子翱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闪亮的屏幕上显示出是冯特助来的电话:
  “喂,陈董,康健医院来电话说您今天可以去看齐先生了。”
  33
  他见到面前的这个高中生时心似乎被重锤敲打了一下,望向陈子翱的如灰鸽子翅膀一样的眼眸里略带着几分腼腆。那独有的浅褐色眸子,不知道在陈子翱的梦里出现了多少回……永远带着温柔的笑意,永远充满希望的光芒,永远含着宽容和坚韧……
  “齐扬,快起来,陈叔叔看你来了,你可得好好谢谢叔叔啊,要不是你陈叔叔花钱,你能住这么高级的病房?啊?”齐扬的父亲热情的将陈子翱往病房里让,“这孩子太腼腆,不爱说话,您别见怪!”
  那个叫齐扬的孩子在父亲的招呼下连忙从病床上下来,面对一直盯着他眼睛看的陈子翱,齐扬有点手足无措的傻乎乎的站着。( __|||||||||||||||可怜的孩子~)
  “这孩子,还不快点给陈叔叔倒茶,就知道傻站着。”齐扬的母亲也催促道,尽管是埋怨的一句话,还是掩饰不住她对儿子的浓浓爱意。
  “不用忙,不用忙,我不渴。”看到赶着去倒茶的齐扬,陈子翱忙拦住他,“眼睛还痛吗?”
  “不痛,医生说没什么事。”齐扬朝陈子翱礼貌的一笑,眼睛里流露出的笑意让陈子翱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这孩子!”齐父仍然在旁边埋怨道,“医生说是用眼不卫生导致眼角膜发炎!你说说你,啊?!知不知道你有多幸运!要不是你陈叔叔资助开办的慈善器官库,你现在还得在盲人学校呆着呢,一对眼球上百万,爸妈的一辈子的工资也买不起一对给你做移植啊!你还不好好爱护眼睛,对得起你陈叔叔吗?啊?!”
  “别说孩子了,”陈子翱见齐扬又被父亲说的低下了头,赶忙拦住了滔滔不绝的齐父,“其实要谢的话应该谢自愿捐助器官的那些人。”
  “对对对,”齐父连忙附和着,“要谢谢自愿捐助器官的人,更要谢谢您,器官库的机器设备、医护人员、连做手术的医生都是陈先生花钱聘请资助的呀,谁说为富不仁?谁说无商不奸?谁再说这话我齐华茂一定拿您去反驳他们!您真是善人,大善人……您不知道去年年初我们知道扬扬可以接受免费眼球移植手术时那个高兴啊!以前根本不敢想他还有恢复视力的那一天……多亏了您。手术一结束我和他妈妈就想去谢谢您,可不巧您那个时候刚好去德国了,后来我们没去成您倒来看我们了,真是太失礼了,太失礼了……”
  齐父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一根细针,深深的扎进了陈子翱的心里,每次他一想到齐枫曦视力良好的眼睛是在被他打了麻药后生生被手术刀切割下来的,陈子翱就感觉心脏痛得要窒息一般。他感到自己已经无法再直视这双眼睛了,于是只好起身告辞。
  “不行不行,扬扬已经收了您太多的钱和东西了,每次您来看他都留钱,这次住院的费用又全是您花的,我们齐家欠您的太多了。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再收您的钱了!”面对陈子翱拿出来的两万元钱,齐父齐母坚持不要,最后在一番推托中,陈子翱还是执意将钱塞在了齐扬的手里,仿佛只有这样他心里的痛才会稍稍减轻一点。
  “保护好眼睛!”陈子翱临走前又忍不住地叮嘱齐扬,也忍不住地又看了一眼那熟悉的浅褐色眸子。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该感谢这家人,感谢齐扬,如果不是齐扬的存在,他现在怎么可能看见这双依旧可以流露出各种感情的清澈眼眸,充满着生命力的眼眸……
  陈子翱几乎是跑出康建医院的,如果可能的话他不愿意在里面多呆一秒。三年前获赠齐枫曦肾脏的那位老人上个月因为晚期癌症刚刚在这个医院里辞世,正在出差的陈子翱赶去参加了她的葬礼,被移植的肾脏则在火化之前被取出保留了下来……
  外面温暖的阳光和宜人的微风让人很惬意,大街的对面就是华大医学部,镶着洁白建筑瓷砖的大楼外壁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当初齐枫曦的身体就是被无偿捐给这里供学生做实习解刨的,陈子翱有一次听人闲聊时说在有些大学里那些供教学用的尸体是泡在一个福尔马林的药池里,需要用的时候就用钩子钩上来,而不够严谨的学生们则以一种极不尊重的方式在尸体上用锋利的手术刀随便来进行一些所谓的“手术”。
  陈子翱甚至没有勇气去验证这些说法的真假,他只是觉得彻骨的寒冷。在不知道多少个被梦魇惊醒的午夜陈子翱都希望自己能够完全的疯掉,以便彻彻底底地逃脱这些痛苦,然而他又不得不时刻用理智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因为只有他清醒着才能去不停的寻找齐枫曦,而越快找到他他生存下来的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