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翱翔1981      更新:2024-06-25 19:59      字数:4842
  莫伦在苏黎世,不过他明天就要启程到南美洲。
  当他们在换车的小屋前停留时,并没有时间多谈。
  “不要把你辛苦赚来的钱,随便花在内衣裤和那些烂女人身上。”莫伦劝告他。
  “钱是够了,”莫斯壮说,“但这些武器要怎么办? ”
  “把它存到银行里啊。”莫伦说,“不然能放到哪儿去? ”
  大约一天后,华纳·罗斯坐在伊斯坦布尔希尔顿饭店的吧台上喝着戴基利酒,读着《前锋论坛报》。这是第一次他想要看看报纸上有关自己的新闻。报道只占一栏,相当短,在简短的标题之后写着:瑞典银行被枪。文章里提到一些比较重要的消息,例如钱的数量,至少五十万元。还有一则不那么重要的消息:“瑞典警方一名发言人今天说,他们知道这个突击行动是哪个组织发动的。”
  再下来一些是另外一则瑞典的新闻:“监狱大逃亡。十五个危险的银行劫匪今天从瑞典最严密的库姆拉监狱逃脱。”
  “推土机”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正与他的妻子躺在床上,这是几个星期以来他们第一次同床。他立刻跳了起来,开始在卧室里走来走去,高声地重复着相同的话:“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那么巧? 好! 这是场生死之战,我们必须奋战到底! ”
  同一个星期五,马丁·贝克在五点十五分到达突利路的那栋房子。他的腋下夹着拼图游戏,手上则提着一袋从国营酒专卖店买来的酒。他在一楼碰到雷亚。她正拎着红木屐走下楼梯,身上除了淡紫色开襟长毛衣外别无他物。她两只手各提着一袋垃圾。
  “嗨。”她说,“真高兴你来了,我有东西要给你看。,,“让我来。”他说。
  “只是些垃圾而已,”她说,‘‘况且你已经腾不出手了。那是拼图吗? ”
  ’“是啊。”
  “很好。帮我开门,好吗? ”
  他把院子的门打开,看着她走到垃圾桶那儿。她的腿和其他部分一样结实、强壮、匀称。垃圾桶的盖子‘‘砰”一声关上,她转身跑了回来。她跑起来就像个运动健将一样,径直向前,头低低的,知道自己要往哪儿去。她上楼时也是小跑,所以他必须一步几个阶梯地跳才能赶上她。
  有两个人坐在厨房里喝茶。其中一个是名叫英吉拉的那个女孩儿,另一个他不认识”
  “你要给我看什么? ”
  “在这里,”她说,“过来。”
  他跟着她走过去。
  她指着一扇门。
  “就是那儿,”她说,“一个上了锁的房间。”
  “婴儿房? ”
  “正是。”她说,“里面没有人,但从内部反锁起来了。”
  他注视着她。今天她看起来很快乐,而且非常健康。她笑了起来,一阵沙哑而真心的笑声。
  “这扇门里面有个挂钩,”她说,“我自己装上的。毕竟孩子们也需要属于自己的安静时刻。”
  “但是他们不在家啊。”
  “你真笨哪,”她说,“我在那里用吸尘器清理房间,清完时随手把门关上。也许太用力了,所以钩了向上飞了起来,刚好掉进扣环中。现在我打不开门了。
  他打量了一下那扇门。它是向外开的,但是现在似乎不可能打开了。
  “钩子在门上面,而扣环是在门柱上。”她说.“两个都是金属的。”
  “要怎么样才能打开它? ”
  她耸耸肩说:“我想,用蛮力吧。就交给你了。这就是为什么说一栋房子里还是需要有男人的原因吧。”
  他站在那里看起来一定不是普通的呆,因为她又开始笑了。
  298 然后她用手背抚摸他的脸颊,说:“不必伤脑筋了,我自己就可以搞定。但是无论如何,这是间上了锁的房间——属于哪一段环节我就不知道了。”
  “我们不能拿东西从隙缝中穿过去吗? ”
  “门上面没有什么隙缝。我说了,那个钩子是我装上去的,我装得很好。”
  真的,门上面连半英寸的空隙都没有。
  她抓住门把,踢掉右脚的鞋子,用脚抵住门柱。
  “不,等等。”他说,“让我来。”
  “好吧。”
  她说完就出去和厨房里其他人聊天。
  马丁·贝克花了一段时间打量这扇门,然后用和她相同的方法,脚抵着门柱,然后抓住又旧又脏的门把。事实上真的是没有其他方法可用了,除非你将绞链上的钉子弄断。
  刚开始他没有用尽全力,但第二次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而直到第五次他才成功。那些螺丝钉伴着咯吱声从破裂的木材中被拉出来。
  被拉出来的是钩子上的螺丝钉,但是扣环还是牢牢固定在门柱上。扣环是钉在一个有四个孔的铁板上,而钩子还钩在扣环里。钩子也很粗,似乎不可能弄弯,大概是钢做的。
  马丁·贝克向四周看了看。婴儿房里是空的,里面的窗户紧紧地关着。
  为了要将钩子再固定住,钩子和扣环都必须移动大约一英寸左右,因为原来螺丝附近的木头已经被弄坏了。
  299 他走进厨房去,每个人都在讲话,他们在讨论越南的集体屠杀。
  “雷亚,”他说,“你的工具放在哪里? ”
  “在柜子里。”
  她手上都是东西,就用脚指了指。她正在向一个人示范用钩针织衣服。
  他找到螺丝起子和锥子。
  “不急,”她说,“拿个杯子坐下,安娜已经烤好圆面包了。”
  他坐下来吃了刚烤好的圆面包。虽然他耳朵听着他们谈论的内容,但是脑袋里想的却是别的东西。
  他静静地坐着,听着记忆里的录音机播放磁带——十一天前的一段对话。
  斯德哥尔摩市政大楼走廊里的对话,一九七二年七月四日,星期二。
  马丁’贝克:当你弄开那个木桩,把门撬开后,就直接进到屋里了? 肯尼斯·克瓦斯特莫:是的。
  贝:谁第一个进去? 克:是我。克里斯蒂安松闻了味道有点儿不舒服。
  贝:你做了些什么? 应该说,你进去之后做了什么? 克:里面的味道很可怕,光线相当昏暗,但是我可以看到尸体在地板上,距离窗户二或三码。
  贝:然后呢? 试着回想一下所有的细节。
  克:在那里几乎不能呼吸。我在尸体旁边转了转,又到窗户那儿看了一下。
  贝:窗户关着吗? 克:没错,而且窗帘是放下来的。我试着要把它拉起来,但是拉不起来,弹簧是松开的。但是我想最好把它打开好透透气。
  贝:然后你怎么办? 克:我把窗帘推向一旁,打开窗户。后来我把窗帘卷起来并且把弹簧装好——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
  贝:窗户是锁着的吗? 克:没错,至少有一个钩子是钩着的。我把它拉出来,然后打开窗户,贝:你记得那是上面还是下面的钩子吗? 克:我不确定,我想是上面的吧。我不记得下面那一个是什么样子,我想我也把它打开……不,我不确定。
  贝:不过你确定窗户是从里面钩上的? 克:是的,百分之一百确定,非常确定。
  雷亚故意在他的小腿上踢了一下。
  “吃个圆面包吧,真是的。”她说。
  “雷亚,”他说,“你有手电筒吗? ”
  “有啊,就挂在洗碗槽旁边壁橱的钉子上。”
  “我可以借用一下吗? ”
  “当然可以。”
  的人都说他们马上就要结果,我们已经很厌烦了。”
  时间很晚了,他觉得应该打个电话给雷亚。
  “嗯,”她说,“我现在一个人在家,大门锁上了,不过我可以把钥匙丢下去给你。”
  “我会把门修好。”
  “我已经弄好了。你的工作做完了吗? ”
  “是啊。”
  “好。你可以在半个钟头后到这里? ”
  “差不多。”
  “只要在人行道上叫一声就可以了,我听得到。”
  刚过十一点他就到了那里,然后吹了一声口哨。刚开始里面没有什么回应,后来她亲自下来开门,光着脚,穿着大红色的睡袍。
  到了回房里她说:“你用手电筒了吗? ”
  “用了,电池快被我用光了。”
  “要开瓶酒吗? 对了,你吃过了吗? ”
  “没有。”
  “这样不好。我来弄点儿东西,几分钟就好,你应该很饿。”
  饿,是的,也许吧。
  “斯韦德的事怎么样了? ”
  “似乎越来越清楚了。”
  “真的吗? 快告诉我,我真的很好奇。”
  到了一点钟,酒瓶已经空了。她打着哈欠。
  “对了,”她说,“我明天要出城一阵子。星期一回来,也可能星期二才回来。”
  他差点脱口说“那我最好现在就走”。
  “你不想回家? ”她说。
  “不想。”
  “那你就睡在这里吧。”
  他点点头。她说:“不过和我睡同一张床可不好受,我会一直踢来踢去的,即使是睡熟了也一样。”
  他脱下衣服上床。
  “你希望我脱掉这件漂亮的睡袍吗? ”她说。
  “当然。”
  “好吧”
  她照做了,然后在他旁边躺下。
  “只能到此为止。”她说。
  他想起这是两年多来他第一次和别人分享同一张床。马丁‘贝克没有再说什么。她身子靠近他,很暧。
  “我们没有时间玩拼图了,”她说,“等下个星期吧。”
  不久他就睡着了。
  第二十八章
  星期一早晨,马丁·贝克一路低哼着歌儿出现在瓦斯贝加,穿过走廊时,一个办事员惊讶地注视着他。
  虽然只有一个人过,但整个周末他都觉得很舒服。事实上他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这么乐观是什么时候了。一九六八年的那个夏季还不算太坏。
  冲破斯韦德那个上锁的房间的同时,他也冲破了自己的牢笼。
  他把从仓库账册上抄下来的摘要摊开,在一些看来值得关切的名字旁边加上检查标记。然后他开始打电话。
  保险公司有一件最要紧的工作——尽量赚钱,所以他们总让他们的员工忙得团团转。为了同样的理由,他们也会井然有序地保存好所有的文件,害怕会有人来诈骗,钻法律漏洞,让公司蒙受损失。如今这种疯狂的工作节奏已走到绝境。
  “不可能,我们没有时间。”
  他可以用几种不同的方法对付他们,例如,他星期五傍晚用来对付实验室那个技师就是其一。另外一个是,假装比他们更急迫。这在公家机关经常奏效。身为警察,你很难叫其他的警察。但是对其他的人,这种方法非常好用。
  “不可能,我们没有时间。这很紧急吗? ”
  “的确非常紧急! 你一定要找时间帮我弄好。”
  “你的直属上司是谁? ”
  等等等等。
  答案一个个冒了出来,他一一记下来:补偿给付完毕、案件结案、被保险人在债务偿清前死亡。
  马丁‘贝克不断打电话、记笔记,那些账册的旁边已经写满了东西,不过他当然没有每个问题都得到答案。
  在他打第八通电话的时候,他突发奇想地说:“公司付了保险金之后,那些毁坏的商品都怎么处理? ’’“我们当然会检查一下,如果还可以使用,我们就廉价卖给员工。”
  是嘛。这也算是一笔小小的利润,当然了。
  突然他记起自己在这方面也有些经验。大约二十几年以前,他结婚后不久,有一阵子经济非常拮据。在英格丽——成就这段婚姻的主因——出生前,他的妻子曾经在保险公司工作,当时她常常可以在公司买到很多折价的肉汤罐头,味道不是一般的差,罐子也常在运送的时候被撞得歪七扭八的。他们有时候连续好几个月都靠那些罐头维生;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不喜欢喝肉汤。也许卡尔·斯韦德或是一些专家也尝过那些难喝的液体,发现它不适合人类。
  马丁·贝克还没拨第九通电话,突然电话就响了起来。有人有事找他,当然那不可能是——“喂,我是贝克。”
  “喂,我是耶尔默。”
  “嗨,真高兴你打电话来。”
  “是啊,不过你似乎是出于礼貌才这么说。不管这些了,我只是想帮你最后一个忙。”
  “最后一个忙? ”
  “在你升为局长之前。我知道你已经找到弹壳了。”
  “你检查了吗? ”
  “那你以为我打电话来干什么? ”耶尔默不悦地说,“敝部门可没有时间打电话跟人闲聊。”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马丁·贝克想。如果耶尔默打电话来,那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发现,不然通常你只能收到他写的条子。
  马丁·贝克大声地说:“你真是太好了。”
  “你说得没错。”耶尔默同意他的话。“是这样的,你拿来的那个弹壳已经磨损得相当严重,很难从上面发现什么。”
  “我了解。”
  “你了解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