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
翱翔1981 更新:2024-06-25 19:59 字数:4760
圣玛莉亚教堂的钟刚敲了两下,她正好从渥马伊斯古路的
地铁站出来。在赶往玛莉亚广场之前,她停下来点了一支烟。
教堂喧闹的钟声回响着,她回想起童年时那些阴沉的星期日。她在离圣玛莉亚教堂仅仅数个街区的地方出生、长大,这个教堂也是她受洗和接受坚信礼。的地方——那已是将近十二年前的事了。有关坚信礼的课,她只记得自己问了教区牧师:斯特林堡。形容圣玛莉亚教堂的钟声有“忧郁的旋律”,那是什么意思?她想不起他是怎么回答的。
①坚信礼,天主教和东正教圣事的一种,也翻译为“坚振礼”。象征着一个人通过洗礼,同上帝建立的关系得到巩固。教徒一般在快到成年人的年纪时,要接受坚信礼,这是继洗礼之后的第二件圣事。
②斯特林堡(August strindberg,1849 1912),瑞典小说家、剧作家、随笔作家。
烈日照在她的背上,穿过圣保罗街之后她放慢了脚步,她不希望弄得大汗淋漓的。突然,她意识到自己太紧张了,她后悔在离家之前没有吃颗镇静剂。
她来到广场中央的喷泉旁,把手帕浸在冰凉的水里,然后走到树阴下的板凳上坐着。她摘下眼镜,用湿手帕擦了擦脸,再用浅蓝色衬衫的衣角擦了擦眼镜,然后戴上。两片大镜片反射着日光,将她上半部的脸遮住。她摘下宽边蓝丁尼布帽,撩起金色及肩的直发,用手帕擦着颈背。之后她戴上帽子,把它拉低到眉毛上,静静地坐着。她的手帕在手里捏成了一团。
过了一会儿,她把手帕摊在长凳上,双手在牛仔裤上摩擦着。她看了看手表:两点半。在出发之前还有几分钟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钟走到两点四十五分时,她打开腿上那个深绿色帆布背包的盖子,拿起手帕。手帕已经完全干了,她折也没有折便直接把它塞进袋子里。然后她站起来,把袋子的皮背带挂上右肩,迈步前行。
快到鹿角街时,她开始不再那么紧张,她说服自己:一切都没问题的。
今天是星期五,六月的最后一天,对许多人来说,暑假才刚开始。在鹿角街以及两侧的人行道上,人车川流不息。走出广场后她左转走进建筑物的阴影里。
她希望自己选择今天是明智的。在权衡得失之后,她知道最好将计划延到下个星期,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影响,她不希望让自己的心理压力太大。
她比计划中早到了些,所以她在街道另一边的树阴下站了一会儿,观察马路对面那扇反射着日光的大窗户。来往的车辆遮住她的部分视线,不过她仍注意到,窗帘是拉上的。
她假装在逛街,慢慢地在人行道上来回走着。虽然旁边一家钟表店外挂着一面大钟,她还是低头看自己的表,同时不断注意马路对面的状况。
两点五十五分,她走向十字路口的人行横道。四分钟后,她已经站在银行门口了。
推开大门之前,她掀起袋子的上盖。走进银行后,她的视线扫过整个办公室,这是一家瑞典大银行的分行。这间办公室的格局狭长,前面只有大门和一扇窗户;右手边的柜台从窗户一直连到另一头的墙边,左手边靠墙有四张桌子;更后面是一张圆形的矮桌和两张铺有红色方格布的凳子。最里面是一道非常陡峭的楼梯,向下延伸到地下室,那儿应该是银行的保险箱存放室。
只有一个客户在她之前进来,是个男人。他正在柜台前面把钱和一些文件装进公文包内。柜台后方坐着两个女办事员,更里面是一位男办事员,他正站着翻阅索引卡。
她走到一张书桌前,从袋子外面的口袋里找出一枝笔,同时用余光看着那个拎公文包的客户走出大门口。她从架子上拿出一张存款单,开始在上面涂鸦。过了一会儿,她看到男办事员走到门口把门锁上,然后弯下腰去松开那个钩住内门的钩子。
当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并关上时,他又走回柜台后面。
她从袋子里拿出手帕,然后左手握着手帕,右手拿着存款单,假装在擦鼻子,同时走向柜台。
随后她把存款单塞进袋子中,拿出一只空的尼龙购物袋放在柜台上。接着,她掏出一把枪指着那个女出纳员,用手帕遮着嘴说:“这是抢劫。这把枪里面有子弹,如果你给我找麻烦的话我会开枪。把你所有的钱装进这个袋子里。”
那个女人在柜台后面注视着她,慢慢地拿起尼龙袋子,把它放在面前。另一个正在梳头的女人也停下动作,慢慢地放下手,她张开嘴好像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柜台里面的那个男人站在书桌后面,突然动了一下。
她立即把枪指向他并且大叫:“别动! 把你的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她不耐烦地朝面前那个受到惊吓而浑身僵硬的女人挥舞着枪,继续说道:“赶快把钱放进去! 全部都放进去! ”
女出纳员开始把一沓沓的钞票放进袋子里。装完后,她把袋子放到柜台上。
突然,书桌后面的男人说:“你无法脱身的,警察会——”
“闭嘴! ”她尖叫。
她把手帕塞进打开的袋子里,抓起尼龙购物袋。袋子抓起来的感觉很好,也很重。她慢慢地退到门口,枪口轮流指着银行里的每一位员工。
突然,一个人从房间另一边的楼梯口冲向她。那个人很高,4 有一头金发,穿着平整的裤子和有金纽扣的蓝色运动上衣,胸部的口袋上还缝有一枚金色徽章。
一声巨大的枪响震动了整个办公室,余音不断回响着。她的手臂猛然弹向天花板,同时她看见那个穿着运动上衣的人向后倒下。他的鞋子又新又白,橡胶鞋底是红色的,很厚,还刻着花纹。直到他的头敲到地板并发出可怕的撞击声后,她才意识到她射中他了。
她把手枪丢进袋子,双眼凶狠地瞪着柜台后那三个吓呆的人。然后她冲到门口,慌乱地打开门锁。在奔到街上之前她仍在想着:“冷静,我必须十分镇定地走出去……”但是一走到人行道上,她就开始向十字路口半跑起来。
她看不到身边的人群,她只是感觉自己不断地撞到一些人,耳边也一直回响着刚才的枪声。
她转过街角,开始快跑起来,手中的购物袋和沉重的背包不断地碰撞着她的臀部。匆忙推开儿时住所的大门后,她循着熟悉的道路进到院子里,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放慢了脚步。她穿过露台的门廊,直接进到另一个后院,走下陡斜的楼梯进到地窖,然后坐在最下面的阶梯上。
她想把尼龙购物袋塞进袋子里盖住手枪,但是没有足够的空间。她脱掉帽子、摘下眼镜和金色假发,把它们全部塞进背包里。她原本是黑色的短发。她站起来,解开衬衫的扣子并脱下来,也放进袋子里。在衬衫里面她还穿着一件短袖黑色棉毛衣。把袋子甩上左肩后,她捡起尼龙购物袋,走上楼梯回到院子。她翻过几道墙,最后终于到了街区另一端的街上。
她走进一家小杂货店,买了两公升牛奶,把那些纸盒放在大纸袋内,再把尼龙购物袋放在上面。
之后她走到闸门广场,搭乘地铁回家。
第二章
贡瓦尔.拉尔森开着他自己的车到达了犯罪现场,那是辆红色的BMW ,在瑞典这种车并不多见,而且在许多人眼里,这种车对一位侦查员来说也太豪华了些,尤其是他上班时还开着它。
这个美丽的星期五午后,他正坐上车准备回家,而埃纳尔.勒恩却跑到警察总部来,破坏了他想在波莫拉的家中度过一个安静夜晚的计划。埃纳尔·勒恩也是警政署刑事组的侦查员,而且很可能是贡瓦尔·拉尔森唯一的朋友,所以当他说他很抱歉,但是贡瓦尔.拉尔森必须牺牲这个晚上的时候,他是非常认真的。
勒恩开了一辆警车去鹿角街,他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几辆车和一些人从南区赶到,而且贡瓦尔,拉尔森也进到银行里了。
银行外面聚集了一4 、群人,当勒恩穿过人行道时,一个原来站在那里看着围观人群的巡警走过来对他说:“我找到几个证人,他们说他们听到枪声。我要怎么处理他们? ”
“把他们留下来,”勒恩说,“然后驱散人群。”
巡警点点头,勒恩继续往银行走。
柜台和书桌之间的大理石地板上躺着死者,他双臂张开,左膝弯曲,一只裤管向上滑了一截,露出雪白的奥龙短袜,上面还绣有深蓝色的铁锚,还有一截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腿,腿上有些金色的毛。子弹正好击中他的脸部,血和脑浆都从脑后溅了出来。
银行的职员都坐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贡瓦尔’拉尔森坐在他们前面,一条腿跨在书桌的一角上半站半坐着,一位女士正在用尖利而愤怒的声调描述着,他则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贡瓦尔.拉尔森看到勒恩后,举起右手对那个女人示意,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但立即停了下来。贡瓦尔。 拉尔森站了起来,拿着笔记本,走到柜台后面,到勒恩那儿去。他朝那个躺在地板上的男人点了一下,说:“他的样子实在不好看。如果你留在这里,我就可以带那些证人到别的地方,也许会到玫瑰园街那个老警察局去,你可以安静地在这里干活。”
勒恩点点头。
“他们说是一个女人干的,”他说,“而且她带了现金离开。
有人看到她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
“反正银行里的人都不知道。”贡瓦尔。 拉尔森说,“当时有个家伙站在外面,他确定看见一辆汽车开走,但是他没有看到车牌号,也不确定是什么牌子的车,所以我没有多问。我晚些会再找他问话。”
“这是谁? ”勒恩对着那个死人微微点头问道。
“一个想当英雄的白痴。他当时想扑向劫匪,当然,在极度惊慌下她开了枪。他是银行的一个客户,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他来这儿处理他的保险箱,从那边的楼梯走上来,正好遇到这件事。”贡瓦尔.拉尔森看了看笔记本。“他是一个健身协会的主任,名字是葛登。”
“他大概以为自己是‘闪电侠高登' 。”勒恩说。
贡瓦尔.拉尔森露出了质疑的眼神,勒恩的脸红了起来,立刻换个话题说:“噢,我猜想那里面可能会有她的影像。”他指着挂在天花板上的摄影机。
“如果焦点对实,里面也有胶片的话,”贡瓦尔’拉尔森不太有信心地说,“而且还得出纳员记得踩了按钮。”
时下多数瑞典的银行都装有摄影机,只要值班的出纳员踩地板上的按钮,它就开始拍摄,这也是银行职员遇到抢劫时唯一要做的事情。由于近来携械枪劫银行的案子越来越多,银行遂下令工作人员在遇劫时听从劫匪的要求,不要有阻止劫匪的举动,以免危害自己的生命。这个命令可能会让人以为银行是—————————————————————————————一①。闪电侠高登”是漫画家埃里克斯·雷蒙德自1934年推出的系列作品的主角。
基于人道主义或顾及员工的安全,其实不然,这是经验累积的结果。对银行和保险公司而言,让劫匪带着他们的钱逃离现场,要比赔偿客户损失或受伤人员的个人、家庭所需( 如果有人受到伤害或被杀,就有此可能) 更划算。
这时法医来了,勒恩于是走到他的车子里去拿处理凶杀案用的袋子。他用老方法来办案,也常常奏效。贡瓦尔’拉尔森走了出去,准备到玫瑰园街的旧警察局,他还带着银行的工作人员及四个自称是目击者的证人。
他借了一间审讯室。进去之后他脱掉小牛皮夹克,把它挂在椅背上,然后开始初步的调查。刚开始时,三个先被询问的银行职员的说法非常一致,但是后面那四个证人的陈述就有些各说各话了。
第一个证人是名四十二岁的男人,枪声响起时他正站在距离银行门口五码的地方。他看到一个戴着黑色帽子和墨镜的女人冲过去。半分钟后,根据他的说法,他看到街上有一辆绿色轿车,大概是欧宝,从十五码远的人行道外冲出来,飞速开往鹿角广场的方向,然后就不见了,而他认为他看到那个戴着帽子的女人坐在后座。他来不及看车牌号,但是他相信它是“AB”
开头的。
下一个证人是一个女人,女装店的老板。她听到枪声时就站在自己的店门口,她的店面与银行只有一墙之隔。刚开始她以为声音是从店里的餐具室传出来的,她担心是煤气炉爆炸,所以冲到里面去,发现没事后,她又回到店门口。随后她望着街道,看到一辆蓝色的大车猛然拐进车流中——车胎发出尖利的磨擦声,就在此时,一个女人从银行出来,大叫有人中弹了。
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