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4-06-25 19:57      字数:4844
  程秋婷看到短讯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立即打电话到李捷的家里,李仲鸿说他去西班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真的出国了!她知道这个严肃的老人不会骗人。
  她,颓丧地坐在地板上,两眼无神地望着阳台,连自杀都没劲了,更不用说挪动僵硬的身体。因为李捷不在,自杀有什么用呢?
  夜,是属于落寞与无奈,也是幻想﹑空想﹑怨怼的最佳催化剂。
  倏地,她收起眼泪,哗啦啦地咒骂李捷,飞机一起飞,就立刻坠机!她霹霹啪啪地自言自语,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发泄心中的痛恨。骂完了之后,只有倦累盈满她的身心。思绪也变得一片空白,从未有过的空,眼前是无法形容的白。
  你越想逃避我,我就越要紧紧把你抓住,不让你有喘息的机会!这是空白之后的黑闇。
  第二章 来不及补捉的倩影
  1
  经过几次转机,脱离苦海的李捷抵达西班牙的巴塞隆纳。他在这里只住了一晚,以调整时差与消除长途搭机所造成的疲倦,隔天他就前往瓦伦西亚(Valencia)以及亚力坎特(Alicante)。
  巴塞隆纳虽然有浪漫的街道﹑狂热的酒吧﹑精美的教堂﹑高迪杰出的建筑作品﹑毕加索和米罗等美术馆等。但是,这些不是他所要的,对他而言也太沉重了。大城市的拥挤与繁乱,只会加深他的烦躁。
  西班牙是阳光的国度,瓦伦西亚地区雪白的屋宇﹑绿色的盆栽,更把阳光映得灿烂清澄。李捷张开双手﹑绽放舒坦的笑容迎向阳光,这是从未有过的快活与自由!因为地球是圆的,他跟程秋婷分立于地球的两端,程秋婷再怎么跳楼,也不会跳到地球的另一端吧!
  懒洋洋的瓦伦西亚,连摊贩也感染到慵懒的氛围。一旦午后的教堂钟声响起,地摊的老板便随意把货品用布匹包裹起来,就搁在路边,然后找家餐馆吃午餐﹑聊天﹑再睡个午觉,尽情享受人生,而非当钱的奴隶。
  李捷也逐渐适应西班牙式的悠闲,不由地随着气氛抛开快速的步伐,转而踏出懒散的脚步。被压迫的思绪也被阳光晒的懒洋洋地不再翻腾,迅速沉潜蛰伏,等待未来的契机再次骚动他的身心。
  帅气﹑双眸又会放电的他在酒馆里邂逅了一位德国女孩,同是天涯的游子,他们很快地就熟稔起来,相偕游览瓦伦西亚的海边和乡下。
  午后,他跟德国女孩来到位于老城区的Cathedral(大教堂)。他原本不想来教堂,这里太严肃了,也不适合他。但是女孩一直执拗要李捷陪她来这个瓦伦西亚著名的景点参观,他只好勉为其难地踏入这座以前是摩尔人的回教清真寺,尔后改建百年才竣工的天主教教堂。
  女孩一边听着法国音乐家EricLevi所制作的eRa专辑,一边欣赏教堂里金碧辉煌的装潢与雕像。李捷问她在听什么,女孩干脆把耳机戴在他的耳边,接着把CD随身听塞在他的裤袋里,方便他聆听。
  第二首Ameno从耳机轰然奔出,这是结合古典﹑圣歌﹑摇滚与流行的曲子。在陌生的熟悉中,他发觉这首是攫取德国作曲家CarlRoff所作的”布兰诗歌”灵魂的曲子。随着澎湃的音乐,他不禁认为自己是魔界中的天使。
  他,漾着诡谲的笑容,凝视圣母玛丽亚。女孩只顾着欣赏教堂,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浩浩荡荡﹑古今相融的曲子,宛如是天堂的摇滚与地狱的诗歌之结合。
  此刻,魔界的祥光穿过教堂的玫瑰玻璃,化为数道白灿灿的光线射入天堂的坟墓。教堂从上而下,由灿烂的明亮转为凝滞沉重的阴闇。
  他,凝看宛若真人般天使与圣徒的雕像。他们,在神圣的外表底下,是魔鬼般的天使,还是天使般的魔鬼呢?
  此刻,磅礡的低音重鼓震撼他的耳膜,同样也抽动他的胸口与灵魂,是真真实实地撼动他的肉体和魂魄。他睁着惶惶然的眸子四处张望,在精致的雕像与壁画中寻找鞭挞胸膛与脑门的罪魁祸首。难道是我亵渎了圣母玛丽亚与天使,她们才处罚我吗?他茫然又疑惑地揣想。
  他,眺望供奉圣杯(HolyGrail)的礼拜堂,据说是耶稣在最后晚餐时所使用的杯子。他忽地渴望用这只神圣的杯子,洗净踏入魔界的灵魂。倏然,他的胸口又是深深的一悸,落在身上光茫彷佛是支无形的铁槌,砰地搥打他的胸腔。他不由地驮了背,转身企图甩开这道若有似无的重击。
  同时,一道来不及捕捉的人影从哥德式的使徒门(Apostledoor)闪过,从他的视线掠过。
  直到他再次回到这里,才恍然明白这道倩影究竟是谁。更痛苦的嘶喊,这到底是上帝、还是撒旦的安排?!
  他的身体与精神,又恢复了平静,四周一片恬静,只有耳机传来的音乐。
  圣母玛丽亚用慈悲的眼神看着他,天使与圣徒用悲怜的目光凝看他。
  虽然李捷和那位德国女孩渴望对方的身体好几天了,但是直到他要离开瓦伦西亚的前一晚,才跟她发生关系。
  因为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兀自前往亚力坎特,应该不会产生后遗症。他害怕碰到第二个程秋婷!
  2
  李捷在亚力坎特Alicante待了十天左右。这是个滨临地中海的渡假城市,游客大都是来自欧洲,因此不像马德里、塞维尔等这些著名城市塞满杂沓的观光客。
  白天,他开着租来的Seat汽车到乡下闲逛。他喜欢汽车的轮胎抚摸鹅卵石或沙土所发出的声音,这比女人高嘲的呻吟声更让他兴奋,比暮鼓晨钟更使他的心灵获得片刻的安宁。
  他绽放舒畅的表情走进白色的村落,沉浸在雪白的屋宇﹑翠绿的阳台﹑鲜艳的花卉﹑阗静的氛围。这一切,宛若希腊的风光,只不过天空是西班牙的灰,而非希腊的蓝。他也换上白色的衣服,将自己融入此情此景。
  位于亚力坎特东北方的Altea,旧城区里那些彷佛沾满糖粉的房子﹑狭隘的街巷﹑浪漫的阶梯,展现清爽的姿色诱惑他的视线与脚步,即使身陷白色的迷宫也心驰神迷,这些悸动的景致并非现代化的海边所能比拟。在Villajoyosa,他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眺望着湛蓝的穹苍,欣赏矗立于海边的屋宇,那是一幢幢抹上艳丽色彩的房子,宛若闲到没事干的人类企图与大自然的颜色一争高下。
  有时他穿着短裤﹑T恤﹑头戴渔夫帽和太阳眼镜,来到位于亚力坎特南方的渔港SantaPola,坐在港边的露天咖啡座,看着小朋友喧闹的踢足球﹑船只缓缓地驶进港弯的恬静景致。不过,他的太阳眼镜不是为了遮住阳光,而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女孩或走或跑时,在胸前荡起的汹涌乳浪!
  午后(西班牙的午后是指下午四点之后,四点之前是午休时间,没人会顶着烈阳出来),他漫步于滨海的explanadedeespana,或坐或散步,欣赏悠闲的人们,聆听来自南美洲的街头艺人用排笛和吉他演奏民谣。或坐在附近的沙滩观赏戏水的女孩。或爬到沙滩后方的小山丘,伫立于CastillodeSantaBá;rbara城堡,眺望地中海。
  这里的人们是享受生活的乐趣,而不是享受赚钱的快感。已开发国家或者台湾,大家努力赚钱,以求未来能悠闲地享受生活。这里,不管是那个年纪就直接跳过这个过程,好好把握当下,享受生活,懒得像那些国家的人非要绕了一大圈,等到退休之后才来享受,然后哀叹岁月不留人,不能想要什么就做什么,老了!他们这是享受生命﹑还是浪费生命?没有绝对的答案!
  每天晚上他都到旅馆附近的一间小餐馆用餐,体态丰满的老板娘一见到他就堆满笑脸,满口西班牙文。他不懂西班牙文,只好用浑圆的眸子﹑憨帅的笑容以对。
  这里除了有家的味道以及他所渴求的母爱之外,更解决了点菜的困难。他只要一坐下,老板娘就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串串的话语从弹簧舌绵绵弹了出来,朗诵今日套餐的内容。接着弹性甚佳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双唇,彷佛舍不得留在嘴唇的橄榄油和肉汁似的,非得舔干净不可。最后才来个鲸鱼翻身,连菜单都懒得给他,反正他也看不懂。
  他喜欢这里的蕃茄冷汤(Gazpho)﹑炖牛肉﹑还有淋上橄榄油的羊小排,尤其喜欢用一只小陶壶装的雪莉酒或葡萄酒。至于著名的海鲜饭(Paella),尝过一次就行了,再吃嘛,害怕厨师看到他的表情会伤心。饭后再到酒馆一边站着喝啤酒﹑吃Tapas(酒馆所提供的各式小菜),一边跟顾客语言不通地乱扯。
  他有时会带住在隔壁的日本女孩来这家餐馆用餐,或者带她到酒馆让热情的西班牙男人搭讪。有时他们俩一个用中文﹑一个用日文亏回去,再一边用英文小声向对方解释自己刚才说什么﹑一边用笑眼瞅着被亏者,暗自窃笑。反正语言又不通,说什么也没人知道,说不一定自我陶醉的男人还以为他们是在夸赞。
  有天夜里李捷来到这家餐馆,只见老板娘站在餐厅门口把大门锁了起来。她瞧见愣头愣脑的李捷,一大串的西班牙话立即从弹簧舌吐出来,等到舌头酸了才对他摇摇手,表示晚上不营业。然后挽着他的手臂往大街走去。
  他半推半就﹑满脸疑惑地跟着她走,好像酒醉之后被她强迫带到宾馆似的,最后他被带到教堂前面的马路。这时两旁的人行道已经塞满了人群,垂串在屋宇和路树的小灯泡也绽放五颜六色的璀璨光芒。老板娘有时跟熟人打招呼,有时跟他叽哩瓜啦地解释。他猜想可能等一下会有游行吧!
  过了不久,游行队伍缓缓走了过来,四周扬起各个游行团体的不同乐器的混乱声,以及人们的呼喊声与掌声,构成一曲西班牙式节庆的欢乐噪音,绵绵不绝于耳。
  有的男人穿着白袍﹑头戴白色头巾﹑胸垂黑色饰布﹑腰缠弯刀,一付摩尔人(北非的阿拉伯人,曾经占领西班牙)的模样。有些女孩同样穿着雪白的衣服﹑同色的披肩﹑宽大束踝的裤子,或者黑衣橘裤。有的打扮成古代的西班牙人,押解着奴隶游行。不管队伍的装扮为何,同样绽放出浓厚的异国风味。
  此时,一辆由拖拉机改装成的花车冉冉驶过来,老板娘兴奋地大叫,用肥肥的手肘搡了搡李捷,差点把他推到马路上,再指向坐在拖拉机上面身穿黑色蓬松洋装﹑头披白色蕾丝的女孩。李捷急忙稳住身子,仔细一瞧,那是老板娘的女儿,难怪老板娘会带他来这里观赏游行。
  李捷把弯起的食指塞进嘴里,使劲朝小姑娘吹口哨,然后拼命地鼓掌。女孩漾着欢颜,既腼腆﹑又开心地朝李捷跟老板娘挥手。等到小姑娘的游行队伍离开视线之后,李捷向老板娘竖起大姆指,直喊”beautiful”。老板娘得意地抬头挺胸,接受他的赞美。
  本来李捷还想看下去,只不过老板娘觉得参加游行的女孩没有一个比女儿漂亮,炫耀完了,再看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就挽着李捷,很强迫地带他离开。
  他们来到街角的一间冰店,老板娘买了两客硕大的冰淇淋,把一座棕白相间的高山递给李捷。他正打算付钱时,老板娘立刻用强而有力的手掌把他的手压下来,然后把手伸进雄伟的双峰之间掏出钱来付帐。
  这一幕,看得李捷目瞪口呆,原来胸前的这两座山峰还有钱包的功能,而且还不怕被偷。
  老板娘很得意地挺起胸膛,空的手在胸前划个巨大的弧型,再竖起姆指往后指,接着化为小笼包的样子,最后才摇了摇手。当然,她的舌头是不甘寂寞的。李捷想了一会,才噗嗤笑了出来。她的意思是,她女儿的胸部很小,所以没办法像她这样能够把钱藏在深邃的乳沟里。
  李捷用赞赏的眼光落在高耸的乳房,却想着那位瘦小的老板倘若把头埋在这里,那是什么景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果用在这里,应该是,双峰拥抱死,窒息也风流。
  这天,李捷戴着耳机,坐在PlayadelPastiguet沙滩欣赏地中海的黄昏,逐浪戏水的女孩。倏然,他又是一阵心悸,彷佛胸口被搥了一拳,不由地蹙着眉头,厌烦地扭动脖子。他瞥见附近有几个样似台湾人的女孩,自然而然地挪开耳机,听到的果然是熟悉的中文。
  一个长发女孩将一台傻瓜相机递给短发女孩,短发女孩用手语表示谢谢。短发女孩的容颜,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能宁贴心灵的笑靥,震慑了他的灵魂。
  他似乎害怕女孩发现他正在偷窥,视线不自主地忽而飘向远方﹑忽而落在她身上,一个有着令人不禁绽放微笑的神态﹑却偷偷封闭自己的女孩。她们离开了沙滩,他这才光明正大地凝视她的背影,直到她们走进位于海边的一家旅馆。
  他颓然地把双手搁在沙子上,原本恬静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