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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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寒冬 更新:2024-06-21 17:09 字数:4947
小宫女点点头,甩开他的手,将彩珠塞还进他掌心里,“明日申时,我还会去给太后送膳,你到时只将这珠子落在桌角便可,我找人替你送去帝京!”
闵念钦微微一闭眼,心里的石头落地,不由又问她:“你就这么相信我?”
小宫女望着他,“你不是也这么相信我么?”她忽而又是一笑,“你的北国语说得如此流利,非一般天朝低阶武将可以做到。北国人不明白,我却明白!”
说罢又左右看看,眼睛定定看了他一眼,便小跑着走了。
闵念钦的目光随着她地背影一路远去,直到她娇小的身子没入了夜色里,他才收回目光。
叹了口气,手微微一握。
定之,你已等了太久了罢?
…
卷七 此去苍苍何所恃 一二一章
时已过丑,帝京京西大营内却火光耀目,兵纷马乱,人声嘈杂。
谢知远驭马一路而来,手里扬鞭,所过之路顿时肃静一片。
待到了帐前,谢知远一勒马缰,浓眉刁斜入鬓,怒目看着眼前这些随他一同从战场上下来的上三军战士们,大声喝道:“都他娘的在干什么?想造反了不成?要是哪个不想活了,也不必这番闹腾,只消来我处说一声,老子自给他个痛快!”
火光衬着夜色,更加耀目。
年轻男子们个个脸色都变了变,却无一人动弹,仍是围在谢知远帐前不散。
铠甲映着火光,黑中透红,将上三军将士们的气势托得更甚。
谢知远望着他们,猛地一抬手,在空中狠狠地甩了一鞭,响彻万方。
“都成了聋子吗?还是都想领军法?”这两声巨吼,比先前那扬鞭之声更让人胆寒。
终于有人出列,面上却无惧色,对着谢知远道:“谢将军,弟兄们为什么这番,你心里当比我们更清楚!”
谢知远收了鞭,望着那人,眼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老子清楚个屁!杨风,你这个致果校尉若是不想当了,老子把你降到未入流十资去充兵员!”
杨风脊背笔挺,仍是未惧,看着谢知远道:“弟兄们今日既是都已这样了,那就不怕将军处罚!虽说我们人在大营,可并非什么事都不知道!天武宣武二军都已受命集营,为什么我们这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去打北狗倒没我们拱圣军的份儿吗?真他娘的让人想不通!弟兄们今日就是要请战的!请战书都已写好了,但求将军替我们呈上去!”
此言将将落毕,他身后的将士们便一起喊了出来,声音震天。
又有人捧了封折子过来,呈到谢知远面前。道:“谢将军,这便是我们的请战书了!”
谢知远已是气得浑身发抖,不能自持,“反了反了,真是反了!殿前司所辖上三军,我大天朝禁军中精锐的精锐,如今竟成了一群目无军法的渣滓了!”
握着马鞭地手。指甲全然泛白,谢知远转身对他后面的副将道:“去给我把王监军请来!今夜这事,参与之人,统统军法处置!朝堂上决议未定,你们倒在军中煽风点火起来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双眼圆瞪。四下里将这些将士们看了一番,又吼道:“别以为你们当年随了决帅讨伐西朝,又随我平了梓州之乱,便有功勋庇佑了!老子还不信就治不了你们了!”
《天妓》 第88节
《天妓》 第88节
作者: 行烟烟
谁知又有人上前大声道:“我们堪服军法!只要谢将军说一声,若是朝堂出兵伐北十六州。决不落下我们拱圣军,那多重的军法,弟兄们都领了!”
“对!”“是!”“说得没错儿!”
当下附和声响成一片。谢知远身后的帐布都在微微颤动。
他望着这些曾经随他和尉迟决出生入死的将士们,眼里不禁晃起了水光,手中的马鞭也握不稳了,张口想骂人,却觉胸口堵了块大石,无论如何发不出声来。
征北,征北。
他又何尝不想带着这群将士们去伐北十六州!履沉重地迈出殿门,又有些人不愿就这么离去,忍不住又回头往殿中看了又看。
只是殿中早已没人,该走的已走,而该留下地。已被带去太后那边了……
今日早朝,几多波折几多撼!
三日前。连绵不断的大雨终是停了,隔了两日,又有来报,说京周两河沿岸并未见洪,之前均是虚惊一场。
好端端的艳阳天,难得一见的万里碧天,可崇政殿却被那两人弄了一片阴沉沉。
尉迟决与秦须,偏偏在今日,同时上了两封折子。
伐北,伐北十六州。
朝中主战之音好不容易消弥下去,却又被他二人平白无故地搅出个新波潮!
先前力压群臣的是他们,此时力挺出兵地还是他们。
朝中竟无人能明白,这两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都是太后临朝听政,待看了那两封折子,竟未发一言,直散了朝会,但宣尉迟决与秦须二人至东殿,又宣了中书门下二省及枢府诸人,外加燕晋二王一道。
太后这一举,着实让大家心里没个底。
朝中,终是要出大事了……太后就坐在上首,低眼瞧着下面这些人。
待人陆陆续续全进来了,也不赐坐,端让他们就这么站着。
宁太后凤眼垂了垂,开口道:“都说说罢。”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除了两个人。
尉迟决抬眼望去,正对宁太后的目光,“臣要说之言,折子中已全写明了。”
秦须出列道:“臣也是。”
宁太后一声冷笑,“那你二人且说说,先前那两封论不宜战的折子是怎么回事儿?当朝堂公卿是你二人掌中玩物?”
尉迟决眉间耸动,“太后息怒。先前时机未到,臣自然不能武断上议,须知国库底子不厚,是断然不能随便折腾的。”
秦须却是不紧不慢道:“太后恕臣之罪。前月连延大雨,臣只怕会有洪涝横生,因不敢附议。眼下雨停事休,臣才敢做如是说。”
宁太后气息略缓了些,望着其余诸人:“你们也都说说,眼下竟是个什么意思?还像之前一样么?”
枢府几人当即点头,中书门下二省诸臣稍迟疑了一瞬,也都点了点头。
先前这帮朝臣们本就想出兵,眼下但见尉迟决与秦须都松口了,哪有人可能再持异议?
宁太后望了望他们,下巴微微一颔,“按例,此军国大事,本不该由我来同你们相议。但皇上眼下是个什么境地,想必我不说,大家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我只代他听听诸位所言,回头这事儿,还是要他来定地。”
尉迟决踟躇了一瞬,利落地上前,从袖口中抽出一封折子,开口禀道:“臣已将北伐详细兵略及各路将帅、粮草押运之事全写明了,还望皇上及太后明断。”
宁太后哪里料得到尉迟决竟有此着,本以为他只是早朝时一纸折子表明立场,谁曾想他却是成竹在胸,连怎么出兵都想好了!
当下便是一愣,若非身边小内监下去收那折子,她还一时反应不过来。
尉迟决的折子刚收上来,秦须又出列,依样抽了封折子出来,对她禀道:“禀太后,臣这里也还有一封折子,乃是详议军需耗损及国库盘算的,也请太后及皇上一阅。”
二人这番举动,不仅让宁太后吃了一惊,也让在场其余人等都怔住了。
尉迟决与秦须,旁日里决不算走得亲近地,何故此事上两人竟能如此心有灵犀?连折子都是同一时间上!
宁太后半晌后才回过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只是一叹。
若是连尉迟决与秦须都行出一辙,看来,这北伐的时机,真真是到了。
宁太后但让小内监捧着两封折子,碰也不碰,却看向众人,又问道:“若是出兵,谁为主帅,诸位卿家心里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卷七 此去苍苍何所恃 一二二章
谁为主帅?
殿上众人闻得宁太后此言,心中都有了点数。
莫作它论,单说太后这一边,那心里已经是想要出兵了。
枢府的人不约而同地都朝尉迟决那边望去,嘴开开合合,却不肯先说。
中书门下两省的其他几位参知政事也是不留声色地看尉迟决,看过尉迟决后,又望了望位在前列的尉迟翎,想来是让他先开口。
尉迟翎身子站得稳稳的,身为两朝老臣,在朝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此时虽知尉迟决是主帅最好的人选,也万万不敢由自己来说。
秦须狭眸半眯,嘴唇抿得紧紧的,心里却在拿捏,太后这一句问话,到底存了何意?且不会是同意出兵这么简单的罢……
殿中另一侧的卫靖身子略动了动,就想出来说话,谁料晋王却先他一步,出列环视众人一周,道:“主帅之位,非尉迟将军不可。北十六州堪称是北国的南大门,若不派一个战功赫赫又深明兵事的人为帅,怕是要吃大亏!”
此言一出,惊煞殿上众人。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力挺尉迟决为帅之人,竟会是晋
朝中人人皆知燕晋二人平静表象下的暗涌波涛,人人皆知尉迟决与燕王私交甚好,晋王一派一向与尉迟一门意见相左,何故此时却能说出此话?
宁太后微一晗首,什么话也没再说,径自起身,“都散了罢,此事且等皇上身子稍好些了,再议议。”
尉迟决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朝中之人心心念念想要他挂帅出征,本来正是合了自己的意,奈何偏偏是晋王先举荐的……
出得殿外。尉迟翎走来,“这两日,有空回府一趟。”
尉迟决点头,身后又有人叫他:“定之。”
一听声音便知是卫靖。
俩人往御街行去,一路无言。
路边冷风骤起,划得人面上生霜。
朱什杈子下,卫靖终是开口道:“晋王今日态度好生奇怪。不过。我看这主帅之位,定是你的无疑。”
尉迟决望着远处乌云蔽日的天际,低声道:“朝中除了我,也就谢知远还能考虑了,可他性子不稳。也难当重任。只是晋王今日这么一说,不知皇上与太后还要做些什么思量,恐怕再去北面,难以完全施展手脚……”他侧头看卫靖一眼,目光中带了些许担忧。“我忽然想起你大婚时,七公主从北国送来的那封信。若是晋王真的有什么手段在心里藏着,我若出兵伐北。这朝中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你……”
卫靖面上一震,自是明白尉迟决所谓“万一”是指何事,不由开口道:“父皇身子虽是一直未愈,但太医也说了,当无大碍。”
尉迟决唇边滚过一丝讽笑,“太医说的话,你还不了解?再说了。我怕地就是晋王那心机手段……你忘了那一年昌王是怎么没的么?”
卫靖脸色愈加泛白,“定之,你今日这话是越说越不着调了!这些事情岂是你能议论的?”
尉迟决眼角一抖,看了看卫靖,不再说话。。。
卫靖脸上稍有起伏。显是心理纠结不堪,尉迟决说的话。他怎会不明白,可眼下大好时机不容错过,怎能因朝中诸事而误了伐北的多年之愿?
卫靖咬咬牙,“此去北十六州,你心中可有什么估量没有?胜算若何?”
尉迟决眼睛但往天上望去,“若是天不降雪,七成;天若降雪,六成;若是耶律休戚为北国主帅,五成。”
卫靖眉头皱起来,“耶律休戚?不是已被萧氏软禁在上京了么?怎会复而用之为帅?”
尉迟决小叹一口,“怕就是怕万一。”
眼睛微微一眯……只能寄希望于中琰了,不知此时,那封信到他手上了没有。
廖……永思。
上京皇城东楼角门一处不起眼的朱墙宅院中,闵念钦在院中负手而立,脑中盘旋的还是前一刻才读地那封信中的内容。
他走时,她还是嫣嫣女子,娉婷而立;此时竟成了他孩子的母亲……而他,他竟连她有孕时的模样都没有见过。
她一个教坊女子,清白之身给了他,他却为了自己的私志就这么走了,连个名份也未曾给过她……连句解释地话都不曾对她说过。
死了,她只知他死了。
头顶有雪片落下,上京这天气,比析津府要冷上许多。
若是还在帝京,现在仍是时常可见树上阳光罢?
五丈河边的风……当是比内城要凉上许多,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知日子过得如何?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