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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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约束 更新:2024-06-21 17:09 字数:4867
太静了,看起来好像死了一样。
「嗯。」
「有没有呼吸?」
岩先生也有同样的感觉,弯腰过去蹲在真一身边,抱住他确认他的呼吸。那个时候,似乎突然被人用针刺了一下,使我觉得心里一痛。你弯腰蹲下去抱孩子的姿态,偶然地跟二十年前那个诱拐我的叔叔一样。我捉住他那泥烧似的手臂吊着玩,不留心跌在地上,叔叔大吃一惊:「孩子,你没事吧!」然后像你一样扑过来抱起我的小身子。为了让他担心,我故意屏住呼吸装死,叔叔拚命用耳朵贴到我的嘴唇和心脏上听声音,那时的感觉活生生地复苏在眼前。
过了二十年,那个诱拐犯的耳朵依然触动我的心脏。充满温柔、人性的耳……
「如果醒来一定高兴见到你。睡前一直抱着那个球,叫『爸爸、爸爸』的。这孩子喜欢亲近村川先生,犹胜自己的父亲哪!」
尊夫人拿起滚落在枕边的足球,这样对我说。那球是真一生日时我送给他的。
诚如尊夫人所言,真一喜欢亲近我,我也很疼爱他。他常到我的宿舎来玩,在尊夫人接他回去以前一步也不肯离开我的身体,曾经在我的宿舍住宿过几晚。
「村川先生确实太疼他啦。」
尊夫人说。我牺牲假期陪真一玩,照顾他,不仅因为疼他。当我们一块儿躺在棉被里时,真一不住地用他的小手抚摸我的身体,直到睡着都紧紧靠着我。就如眼睛还未张开的初生小动物,本能地依偎着父亲身体的感觉。
真一君的手,乃是二十年前我的手。我也曾抚摸诱拐犯的身体,紧靠着他不放。我的手渴望活着的人,本能的探求比自己大的身体里面的血……
「你怎么啦?」
天气不热,而我全身冒汗呆着,你不由这样问。我恰当的解释了,逃避似的离开你的家。回到警署却睡不着。正想睡去时,那个诱拐犯的最后一瞥浮现眼前,像磨薄的刀刃般刻上意识。我一直抬眼望着水泥天花板,直到天亮。
「真的有什么事是吗?」
第二天早上,我们钻进安排在A街道J字路口二公里前面的转弯处的车里时,你问我。我尽量装作快活,不让你分心,其实我的心湥б丫酱镂薹ㄈ淌艿慕缦蕖!?br />
下午十二点九分,无线电联络说歹人出现,驾驶席上的我和前座的你同时认出那部北上的小型车。
「就是那部车。」
你的低声讯号叫我踩油门,那时,拚命忍耐的东西一举爆发出来。诱拐犯的手、面包的味道、最后看我的眼神——我想把这些记忆的阴影推开,可是一下子涌出体内,我所驾驶的车子突然走入二十年前的那宗事件去。
歹人乘坐的白色积特缓缓前进,暖春的阳光包蔽了黑暗的犯罪气味。我紧握驾驶盘,忍住手的战栗,这时想起机会这句话。
现在是机会了。马路到了三叉路,转右或转左,凭我的一声联络,其后的追踪作战就会改变。
诱拐犯的耳朵噬食我的胸膛。山藤家的豪华地毯、水晶吊灯、冰一般的冷空气、二十年前我挣脱刑警的手自己抱住自己的手臂、一瞬间冷冷地盯着我如同看别人孩子的母亲的眼、忧心忡忡地窥探孩子睡态的岩先生的背影、抚摸我身体的真一的手、被押上警车前回头看我最后一眼的犯人的眼神……
「逃吧,叔叔,逃吧!」
彷佛发出如斯喊声。接着的瞬间,我往右边大大摆动驾驶盘。
岩先生下了车,过去确定相撞的对头车安全之后,飞身回来问我:「转去哪边?」
「右边。」
我湥鼗卮稹D隳巧煜蛭尴呗罂朔绲氖滞W。鹊鼗赝房次摇D阌昧醯难凵穸檀俚啬游业难劬Γ胨凳裁矗峁裁匆膊凰担宰怕罂朔纾瘴宜档淖獏桃槐椤!?br />
为什么——你想这样问。为什么我在那时突然转右,故惹跟对头车发生相碰事件?为什么我撒谎说积特车向右边转?换言之,为什么我要让犯人逃脱?
岩先生恐怕亲眼看到犯人往左边转吧。而我故意伪称转右,你该发觉我有意让犯人逃脱了的事。
可是,你终于什么也没问。
没有必要问。
你从我无声的视线里,在那一瞬间读出一切。
我知道了一切。知道那宗案子的真相——包括还有另外一个歹人存在的事。
是的,岩先生。事件发生不久,我就发现那宗绑票案的岂有此理诡计。
冈田启介的确是诱拐犯。可是,他不是绑架山藤一彦的歹人。绑架一彦小弟弟的另有其人。
那一瞬间,岩先生从我眼中读出一切。
我早已发现还有一个歹人。我撒谎放掉的不是开积特的冈田,而是另一个诱拐犯。
岩先生,那个诱拐一彦小弟弟的真歹人,当然就是你了。
5
诱拐一彦小弟弟的犯人,犯了两项错误。
一是联络山藤的部下K时的第二次电话。歹人使用「明天」的词句,K认为当时凌晨两点,时间有点含糊,于是反问「明天是不是指今天星期五?」歹人有些困惑的沉默一会,然后才答「是的」。虽然肯定了,当天却没联络。大家单纯的认为是歹人时间上不方便。这件小事却使我产生很大的疑惑。
K反问的时候,如果歹人不湥С魈焓侵感瞧谖寤蛐瞧诹硎敬虻缁暗拇跞瞬幌孟麓斡Ω眉甘绷纭!?br />
这么一想,使我模模糊糊的想到,这次的事件还有另外一个人物受牵连在内。
那个人物掌握了这次事件的程序,打电话的男人依据那人的指令而行动。
假设那个人物是A,打电话的男人是B。A和B的关系可说是共谋者。若是普通的共谋者,A说下次的联络是「明天」,B应该知道是星期五或星期六才对。再深一层想,B也是在等候A的下一次联络才能行动。B是否不能马上联络到A?B是否不知道A的行动?
这样的共谋关系不可能存在。我在暗中思索,当我在山藤家的客厅,看到他们夫妇等候歹人电话的焦躁样子时,蓦地恍然大悟。
B的情形不是跟山藤夫妇同样立场么?B也是亲生孩子被绑的受害人。那个歹人可不是A吗?换言之,一彦诱拐事件的背后,其实还有另一宗绑票案同时发生。
足球的传球方法,有时没有直接传给对方,而是先传给站在中间的同党,然后传给真正的对手。这次的事件跟此相似。
有一个男人,自己的孩子被绑票了。这个男人B无法筹到犯人A所要求的五百万,但又因立场问题不能报警,处境十分为难。犯人答应只要钱到手就归还孩子。B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不靠警察帮忙而筹到五百万,然而束手无策。到了走投无路的绝境时,他想到最省事的办法。
换句话说,自己本身制造另一宗绑票案。十分简单。用赎金付赎金。
他只要依照歹人指示,照样转达给自己制造的事件受害人即可。
绑票案有一大特点。若是偶然顺路见有机可乘而进行绑架的犯罪,歹人对受害人的家事知道不多,受害人也不知道歹人的来历。彼此不能正确掌握对方,唯一的接触点是交付赎金。
B看准这一点,于是诱拐山藤夫妇的孩子,企图利用那笔赎金交给绑架自己孩子的歹人。这个计划成功了。歹人A冈田启介,做梦也想不到那是别人孩子的赎金,依时到代替桥前的指定地点接受五百万元。换言之,冈田或山藤夫妇根本没有怀疑过,中间有个同时是受害人又是歹人的人物B介入。
实际上,到了这个阶段,我已大略知道介入者B的来历,在他犯第二次错误之前我已想像到了。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的话,我所在意的一点是为何B不报警。假如他筹不到五百万,不管歹人怎么恐吓,他都会要求警方介入才对。起码比起自己另外绑架别人的孩子这么大胆的赌注来得安全。我想,原因在于B并不太信任警察的关系。若是有此人物,他就是警方内部的成员了。我想,最不信任刑警的人就是刑警本身。
碰巧在我身边就有这种人物。如果B是警察内部的人,他必须是个有机会不断使用电话的人。拥有这个条件的人只有一个而已。持着自己的孩子发烧病情危急为理由,随时可以离开我,打电话回家的人物。
岩先生,是的,你利用那个谎言打电话回家,向太太査询歹人A有无联络,一有联络就依样通知山藤夫妇。你不直接打去山藤家是怕他们听出你的声音。星期六在新宿车站交钱之际,你指定在不可能来得及的三点钟,是因那次你没机会悄悄跑开去打电话。冈田把孩子还给主人,然后在四点钟回到广荣庄的原因,如果那个孩子不是一彦而是真一的话就可解释得到。岩先生,你透过其他方法得回真一后,再叫你太太把一彦放在樱木公园的吧!
那宗案子使我情绪低落的原因,前面写过了,因为歹人和二十年前诱拐我的歹人重叠出现。那个歹人一直在我左右,他的眼神使我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歹人的眼神。
岩先生,我确信我的推理正确是因为你(正确说是你们夫妇)犯了另一次错误。对你而言,我是危险的证人。当你离开我去打电话时,我可能发现时间上跟歹人联络山藤家的时刻一致。因此,为了消除我的疑惑,你让我探望睡眠中的真一。
星期六晚上,我并没有湥С娜啡系秸嬉坏牧场5笔狈考溆陌担⒆拥牧持宦冻鲆话朐诿薇煌饷妫懔⒖坦サ沧『⒆拥牧常闾职盐业淖⒁饬σ谱阶闱蛏厦嫒ァN颐幌氲窖蚁壬龅媚敲创蟮ǎ钜坏愕阄揖拖嘈拍歉龊⒆邮钦嬉涣恕<偃缒闾凰怠溉∈币恢闭庋勺拧沟幕啊?br />
你和太太都忘了,我和真一君一起睡过几晚。你们当然也不知道,我已发现真一君有捉住床垫俯面而睡的习惯。
你们却说,那个孩子仰面躺着一直睡了三个钟头。那不是真一,而是被麻醉药弄睡的一彦小弟弟。这样确信的一瞬间,我再也呆不下去,马上逃出你家。当晚,二十年前的事件重现在我眼前。岩先生,你的耳朵贴在受害人一彦小弟弟的嘴巴上——星期六的岩本家,就是二十年前的我和那位犯人叔叔的诱拐事件现场。
回到警署,我打电话去真一君的养育院,听说那里的老师知道真一病了,从星期四起请假,曾经去你家采望,被你们以发烧的理由请了回去。因此我最终确信自己的推理,那时一心在思考怎样让你逃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让你逃之夭夭。
岩先生的策略十分巧妙,可是有一个大弱点。即使冈田和山藤夫妇之间,藉着真一君的赎金交换成立,真一回到你身边,可是其后冈田被逮捕,泄露出冈田所绑架的不是一彦小弟弟的话,大家就会发现你的存在了。办法只有一个,一是让诱拐真一的犯人平平安安逍遥法外,不然就把他消灭掉。
星期日下午,我的车子在A街道的丁字路往前,坐在前座的你在暗中焦虑,盼望开积特的犯人逃掉吧!你的心情沉痛地传到我身上。我要放过你的罪行,首先必须放过冈田。A街道的丁字路是你的分歧点,也是我的分歧点。「逃吧!岩先生,逃吧!」
我在内心拚命向邻座的另一个诱拐犯呼喊,就在那时向右摆动驾驶盘。
为什么——你望着我,想这样问。接着的瞬间,你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了。为了放你一马,我让开积特的犯人逃了——你不说话,我也保持沉默。我们的车子靠在中央线的方向斜斜停着,彼此凝视,交换沉默的共谋者的密约。正如你和冈田互相不认识对方,但在利害的点上是共谋者一样。
其后,冈田死了。我也怀疑那不是意外。冈田是在我们抵达之前逃离广荣庄的。警察内部有人紧急通知冈田,说明他所不知道的来龙去脉,表示在自己的帮助下让他逃跑,约好会合地点,然后杀掉冈田,做成是意外事故——但我不愿意那样子想。
那是冈田受天惩罚的意外,这就可以了。
「逃得了也是好事。」
送我回乡的新干线月台上,岩先生这样说。那不是针对我说的,恐怕是你对自己说的话吧!要不然就是沉默的凶手唯一的表白之词。
我只是沉默的抬眼望你。二十年前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的眼神。
岩先生的眼神和那个诱拐犯的眼神一样。真一君被冈田诱拐时,你不报警,并非单纯因为你不信任警察。你不担心弱智的真一会吿诉歹人,自己的父亲是刑警,而是害怕歹人发现自己碰巧拐掉的是刑警的孩子。而札幌的绑票案孩子被杀的悲剧刚刚发生不久。万一歹人知道自己绑的孩子父亲是刑警,你怕他一时混乱,不哓得会采取何等残暴的行动。首先你把自己是刑警的意识驱除出去,逼得走投无路时,你宁可选择做父亲而不是刑警。
牺牲家庭也要贯彻刑警这份职业的岩先生,在刑场上显露的仅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