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世纪史诗      更新:2024-06-21 17:08      字数:5086
  在小镇上开过一家面包店——卖甜甜圈、肉桂面包之类的,都是些让人闻了就垂涎
  三尺的好东西。大家都爱吃她的面包。有一次,甚至连宾·克罗斯拜①本人都亲自
  上门了,他可是红得发紫的大明星啊。他说,他是在好莱坞听别人提起这里的点心
  的。那次他一口气买了八大盒呢。”
  老爹又喝了一口酒,“嗯,我喜欢这味道。唉? 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
  “宾。”我提醒他。
  “噢,对。于是我父亲就利用面包店,把东西藏在它的后面。他有个同伙叫德
  里毛斯·丹·霍利斯特,那家伙帮他把东西搬到店里,然后再由父亲负责偷运出去。
  丹这家伙声音又短又尖,就好像对着一根棒棒糖添了两星期似的。不过,那混蛋的
  相貌倒是不错,甚至可以说跟你不相上下,只不过少了这身肌肉而已。对了,你的
  背怎么样? 还疼吗? ”
  “不了。”我撒了谎,催他继续往下说。老爹的嗓音和摇椅晃动的节奏就像一
  支舒缓剂。
  他接着道:“德里毛斯这个色鬼,不单对店里的面包感兴趣,对我母亲的美貌
  也是垂涎已久。我想,母亲也是有点喜欢他的,他那头服帖油亮的鬈发就跟那个电
  影明星维克多·马修一模一样。你知道这个人吗? ”
  “是的,油亮柔软的鬈发。”
  “有一次,他俩正在干那事儿的时候被我父亲逮了个正着,就在满是滚油的炸
  箱边上。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父亲怒急攻心,朝着他们挥拳就打,混乱
  中撞翻了滚烫的油,油正好溅到了母亲脸上,她痛苦地尖叫起来,顺手抓起身边案
  板上的菜刀就朝父亲捅了过去。父亲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跑进面包店,那时人们
  都在排队买面包,父亲就倒在盛放甜甜圈的盒子边上痛苦地死去。那时,母亲才意
  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而且自己的容貌也已被毁。于是,她一把抢过德里毛斯身上的
  手枪对着自己的脑袋就是一枪。事情就这样结束了。面包店的生意也跟着玩完了。”
  我们俩谁也笑不出来。
  “不管怎样,德里毛斯感到很对不起我,于是就收养了我。跟他一起生活,免
  不了会遇上很多血腥的场面,所以我非常清楚该怎样为你包扎伤口。禁令取消后,
  德里毛斯的酒水生意越做越大,他发了财。后来,在我服兵役时他死了,留给我一
  大笔钱。我用这些钱买下了现在的这家旅馆,并用他的名字来命名。”
  “你服兵役时是哪个兵种? ”我问道。
  “工程兵。美国陆军工程兵团。修桥的。”
  他捡起一根木头,拨了拨壁炉中燃烧着的柴火,然后把它投进了火堆,火堆里
  传出“劈啪”的响声,和着远处波浪拍打岩石的声音,激起了我对吉内的思念。
  老爹盯着我看了一会,观察着我的表情,拿起了笔记,“你又在想沃森了。我
  是说吉内,不对! 是安东尼娅! ”
  “三个都是她。”我回答道。“我必须解开‘真理之圈’的秘密,即使没有吉
  内的帮忙。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梦娜。”
  “我马上就帮你去找她。”他说,“不过我还得先吃个甜甜圈。”
  “吉内是头山虎。”酒精的作用让我有点大舌头。
  “山里的老虎? 那是什么玩意儿? ”
  我心不在焉地想着吉内。老爹在一旁咕哝道,“甜甜圈和大山。”
  然后他打了一个嗝。“混蛋! ”他突然咒骂起来,“我讨厌打嗝! ”
  “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道,捡起列奥纳多笔记中的一页。
  “我说‘混蛋,我讨厌打嗝’。”
  “不是,”我的眼睛盯着“真理之圈”,“你说‘甜甜圈和大山’。甜甜圈和
  大山……”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说明了什么? “嗯,对的,你知道龙舌兰酒很
  棒。”老爹有些口齿不清。
  我指着那些圆圈,心中一阵激荡,一个设想呼之欲出。“我们假定这些圆圈正
  滚上山。你还记不记得,费雪公司设计的那种小孩玩的‘彩环乐’? 由不同颜色、
  一个比一个大的塑料圆环叠成的玩具? ”
  “是啊,当然,看上去就像套着环的人造阴茎。”
  “关键在于那些塑料圆环都是难题的一部分,一道简单的难题。
  要解决它,孩子们需要将圆环按从大到小的顺序堆叠起来,使它们彼此衔接。
  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吗? 那些甜甜圈……得互相接触,它们必须接触在一起! ”一
  阵喜悦的战栗席卷了我的全身。
  “等一下。”他说,试图跟上我飞速跳跃的思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
  “这里。”我用手指点着笔记,“列奥纳多的这些圆圈很有可能原本就是合在
  一起的一个圈。只不过现在分开了,其中的每一个都被不同程度地缩小。它们十个
  一组,能形成一个完整的‘真理之圈,,那可以是——一个密码或别的什么。所以,
  要想知道它到底代表了什么,就得把中间的圆圈都放大到最外面一个的尺寸,直到
  它们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圆形排列的信息。我们最后可以得到两个信息,因为这里
  有两组圆圈。我终于明白了,我知道我解开了它。”
  老爹打了个响嗝,混合着火鸡和龙舌兰的味道。
  “我想也许是的。不过很难说。我想我得睡了。”他闭上了眼睛,布满银丝的
  脑袋露在睡袋外面,“明天早上,我带你去见梦娜。”
  “你知道她有扫描仪吗? ”
  老爹双手交叉,放在肚皮上说,“她当然有。别想太多了。她很快就会来看我
  的。”
  第十四章
  我梦见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一只炸圈饼,躺在一家甜品店内亮堂堂的玻璃橱柜中。
  我的身上一丝不挂,只涂了一层薄薄的糖粉。我仰面躺着,双腿交叉,两手遮住羞
  部,和其他炸圈饼一起,排成一行。
  橱柜外站着许多人,他们往里张望着,冲我指指点点,然后将我挑选出来。满
  脸饥色、衣着怪异、顶着如鸟窝般头发的男人;双唇柔润丰满、帽檐的面纱将脸遮
  住的女人;还有手捧漫画、额前翘起一撮头发的小孩,都在对我垂涎三尺,恨不得
  一口将我拆分入腹。
  躺在我右侧的那些炸圈饼,正用沾满糖浆的胳膊支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我:有
  克莱尔,那个疯狂的财富聚敛者;有泰奇,周身裹着蠕动的蛇;还有贝克特,这个
  铁石心肠的马屁精。
  在我左侧,妈妈和爸爸将挂满糖衣的手伸向了我。他们的旁边是吉内,也张开
  双臂——想要拥我人怀。而在吉内身旁的则是列奥纳多——惟一对我视若无睹的家
  伙。他的牙齿叼着那把匕首,身上披的像是一张吊床,连着一根长长的绳子。他慢
  慢地扯动绳子,眼睛却一直注视着橱柜上方的什么东西。我拼命想要看清那是什么,
  但始终没能辨认出。看上去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只炸圈饼,这一点使我倍感惊奇。
  我听到有水花飞溅的声音,顿时心惊肉跳起来。要是一只煎饼浸了水,那可就
  完了。
  声音还在继续,水好像是从没有拧紧的龙头里不断地往外滴着。
  然后,又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歌声,那声音介于埃塞尔·默尔曼和负伤
  浣熊的哀嚎之间——原来是老爹正柔声哼着《肯定就是你》。
  我微微睁开一只眼。门开着,老爹正站在走廊的台阶上拉起裤子的拉链,他刚
  才可能在对他的小弟弟哼唱小夜曲呢。往他身后望去,漫天晨雾如纱帐般把天地万
  物笼罩得严严实实。
  “老爹,你可真够早的啊。”我声音嘶哑地喊道。
  “早上好啊,雷布。饿了吗? 我刚从旅馆那儿带了些早餐过来。”
  他冲着一只圆形的快餐篮伸了伸手指头。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跳了起来,“你去过旅馆了? 有吉内的消息吗? ”
  “很抱歉没有。不过我遇上了那两个园艺工人。他们说昨天晚上,他们正一边
  开车一边玩着骰子,从后视镜中看见她跳上了卡车。
  于是他们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正想去问问她到底在上面干什么的时候,远处传
  来了一声枪响,他们便又立刻爬回了驾驶室,一溜烟地往前疾驶了大约有几公里远。
  等他们再回头一看,吉内已经不知去向。”
  “该死! ”我有些慌乱,“她有可能在树林里躲了一夜,又或者已经落入泰奇
  那帮混蛋的魔掌里了。”
  “别净往坏处想。”老爹说,“无济于事。”他在我身旁的摇椅上坐下.递给
  我一包饼干。我心不在焉地嚼了起来。
  “你说她有没有可能自己找到了梦娜? ”我问老爹。
  “不可能。要是那样的话我早该接到消息了。她身上带着钱吗? ”
  “带了一些。”
  “哦,那就好。”
  “是的。”我的脑子比刚才清醒了许多,“要是泰奇或者克莱尔来过这儿的话,
  他们不太可能在一号公路旁设伏,而肯定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旅馆附近,也不会去
  留意海边公路的情况,对不对? ”
  “我想是的。”老爹答道,“他们一定会随时伺探着你的动向。你要多往积极
  的方面去想。好了,现在,转过身去,我要检查一下你的伤口,看看有没有被感染。”
  老爹替我解开了绷带,“很不错嘛,看来我入错行了,我应该做裁缝的。”他
  又从急救箱里取出一些新的纱布重新帮我包扎好。
  老爹让我多往好的方面去想。我又何尝不愿这样呢,可直到目前为止,吉内仍
  然下落不明。我能肯定的只有昨天夜里,我的确找到了灵感,对“真理之圈”的谜
  团产生了某种顿悟。现在,我一心想要把吉内找回来,却不知从何处着手。我无法
  做我想做却力不从心的事情,就只能去做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快解开“真理之圈”
  的谜底。
  这需要梦娜的帮助。
  老爹已将他的“揽胜”从旅馆开了过来。他在前面开着车,我则躲进车厢后座
  躺下,不想让人看见我的脸,以防不测。汽车稳稳当当地行驶在一号公路上,我感
  觉有点想吐。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坐在后面,即使是挺直了身体,更别提再加上
  一夜宿醉留下的后遗症了。
  下了主干道后,老爹让我爬到前面来,我欣然接受。
  “我们现在在哪儿? ”我问道。
  “尤奇亚公路,再过一会儿就能见到梦娜了。”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跟我说说。”我问道,一边观赏着车窗外的风景。只见
  道路两旁绿树成阴,成群的松鼠自由自在地蹿上跳下,不亦乐乎。
  “这儿的姑娘我没有一个不认识的。”他咧开嘴得意地大笑道,“我经常会来
  这边,和一群老处女们调笑作乐.让她们立刻都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但梦娜跟她
  们不同。现在看来,她就是一颗钻石,我的意思是——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嗯,
  还不够准确。是天仙下凡。
  是了! 梦娜是个天使。你不这么认为吗? 虽然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时还很小,但
  你肯定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
  我记忆中的梦娜,喜欢穿着一双木底鞋,“吧嗒吧嗒’’地走在旧式街坊的路
  上。如果看到邻居家的大妈正站在门外的话,她就一定会停下来称赞一番她们家的
  黄玫瑰是整个伯克利最美的。不可否认,梦娜的确与众不同。而我却是个对她的明
  信片熟视无睹的坏家伙。
  “是的,老爹。”我赞同道,“天使。”
  “当然。”他说,“好了,我们到了。”
  老爹把车开到一条陡峭的石子路上,在一栋浅蓝色的小楼前紧急刹车,扬起一
  阵沙尘。这时,门打开了,梦娜走了出来。她看上去比以前丰满了些,以往的棕色
  长发如今已是满头银丝。她身着一袭飘逸的连衣裙,脚上则穿着一双帆布面橡胶底
  的凉鞋。
  顿时,我感到心潮起伏,百感交集。
  老爹像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一样从车上跳了下来,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梦娜迎了
  上去,我紧跟其后。梦娜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
  老爹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便退到一边,把空间留给了我们两人。
  “雷布。”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双手放在身后。
  “对不起,我来晚了一天。”我有一些窘迫,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她用苍老的双手捧起了我的脸,细细地端详起来。
  “不晚,”她说,“你来得正是时候。”一丝悲伤的神情从她的脸上闪过,
  “我很内疚,我让玛莎失望了。我试图去……”
  “你的卡片我都保留着。”我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