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4-06-16 00:14      字数:4734
  车子驶出酒店,一路上我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心里想了很多个乱七八糟的结果,最严重的是万一苏烈在这边翘掉,我下半辈子都会有心理阴影。我开始问我自己,是不是我太倒霉了,把霉运传染给苏烈,他要是这样死掉的话,多不值当啊。
  一个小时后我们抵达当地最大的医院,办理急诊。我特别庆幸有司机大哥和向导姑娘在身边,我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实在不敢想象。他们两个也折腾得一身大汗,挂急诊找医生,脸上挂满担忧。
  医生检查后过来说明情况,我语言不通,只能由司机大哥在旁边翻译。当司机大哥回头对我说出手术两个字时,我吓瘫了。
  “他会死吗?会死吗?”我抓着医生,差点哭出来,根本不管医生听不听得懂中文。
  然后冷静的医生突然就笑了,说了句什么泰文,我真想要一个哆啦八梦的翻译面包来吃,听他到底说什么。司机大哥说:“他不会死,医生说不需要手术,不需要。”确认苏烈是饮食引发的急性肠胃炎后,我松了口气。
  一系列检查后,医生开了一些药和针水,给苏烈安排床位,让他住院观察一天。为了不打扰他休息,我们等在病房外。折腾了几个小时,向导姑娘一直握着我的手,安慰我说苏烈会没事的,我终于放下心来。
  我对向导姑娘和司机大哥说。
  “界化日”她拍着我的手给我安慰。
  我与苏烈何其幸运,能在异国他乡遇到真诚相待的人。等苏烈病好后,我得跟他说,他的命是泰国朋友救的,报酬要多多地给。
  “苏先生叫我把这个给你。”司机大哥把一个小包递给我。我打开查看,里面有我们的护照、厚厚几沓泰铢、信用卡、手机等全是重要物品。我不得不佩服苏烈这家伙,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理智地收拾这些东西,出门时我慌张得手机钱物都没带,住院手续费全是两个泰国朋友帮忙。
  我拿着苏烈的手机,转念一想,苏烈会不会有芸珠在泰国的电话呢?要不要给芸珠打个电话,她现在就在武里喃府,我们离得这么近。
  想想还是算了,自作主张用苏烈手机打电话给芸珠,苏烈知道不杀了我才怪,他那么死要面子的人,才不会想让芸珠看到他这么狼狈脆弱的时刻。
  手机丢回包里。
  天快亮了,透过医院的玻璃窗,异国的黎明横挂着一条青白色的尾巴,像画家在黑色画布上留下的第一抹笔触,笔触渐渐晕开,仿佛开启的宝盒,一幅充满诗意的高棉景色在眼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涂抹出来。不知道哪里传来寺庙的钟声,令世界变得温和神在医院里躺到中午,苏烈已经无碍,除了脸上仍然有些许苍白,不过已经恢复了骂人的力气。他醒来之后觉得没事了,下了病床,出门看到我们三个坐在走廊椅子上七倒八歪地睡觉,把我们叫“擦擦你的口水,脏死了。”他不满地看着我。明显针对我,司机大哥也在擦口水呀,怎么单说我一个。
  “你好了吗?还痛吗?”我擦掉嘴角的口水,揉着眼睛问他。“好了,我们回酒店。”他对司机大哥和向导姑娘说,“昨天麻烦你们了,谢谢照顾,住院费用我会在报酬里一起结算。”
  “怎么不谢我啊……”我嘀嘀咕咕地跟在他们后面走出医院。
  Chapter 7糟心的日子还要继续过
  回到酒店,苏烈看天气很好,说下午要去帕侬蓝寺。我们都劝不住他。我猜测他大概担心芸珠会有行程变动,提前离开这里。只是他确定去了就能找到芸珠吗?会这么巧的遇到吗?芸珠不可能也像个神像或石头一样一直件在寺庙里等他去找吧,何况身边还有钟斯宇。
  几番风险下来,我差点忘了我将要在异国见到钟斯宇,我连说辞都没有准备好,见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我和苏烈一起来泰国的情况。每次想到头都大。
  出门时,昨晚那位被我从床上揪起来的只穿四角****的小哥,突然从酒店里张开手臂挥舞着,神情荡漾地朝我奔来。我虽然很诧异,以为他是舍不得我,想要一个离别的拥抱,想到昨天在路上被一个当地大婶拉去拜求子庙,特别能理解这里的民风热情。我感动得不知道要干什么,犹豫了两秒钟后索性原地张开双手,在其他三个人目瞪口呆中给了酒店小哥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哥显然被我的举动震惊了,我松开手后,他激动地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堆泰文。
  “我们还没退房,晚上还会回到这里,晚上还能见面的,不用这么舍不得啦。”我怪不好意思的,拍拍他的肩膀,用中文安慰他,并示意司机大哥翻译。
  司机大哥扶了扶额头,很冒汗的样子说:“他不是……不是要和你拥抱,他是想给你看一个东西。”
  我目光朝小哥举起来的手移去,看见他抓着一张纸,顿时就羞得无地自容,满面涨红。
  苏烈在旁边很无奈地摇着头,一副再也忍受不了我神经质行为的表情。
  “是什么?”苏烈一只长手从小哥手中取下纸张。不知道纸张上是什么内容,苏烈看了之后问小哥,我们根本没去注意一辆从酒店前的马路开上来的吉普,车子一直开到停车的院子里。然后酒店小哥兴高采烈地撇下我们,朝车上的人挥着手,神情荡漾地奔过去。
  车子里下来的,正是我和苏烈一路找的芸珠和钟斯宇,他们穿着同色系的情侣装,站在一起像天神下凡。从酒店小哥的反应中,我知道,他们也许在这家酒店住过不短的时间。
  八目相对的那刻,空气凝固。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是只会打洞的地鼠就好了,我一定会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的,连同这个夏天一起,毫不怜惜地埋葬掉。
  有时候我们刻意寻找的,会自动送上门来,并善于以一种让人措手不及的方式,把期待变成失望。这是我看到钟斯宇时的心理写照。他望着我,目光里有惊讶,有疑惑,有失望,还有更多我读不懂的情绪像一片片毛茸茸的刺扎入我心里。所有人都定格一分钟,我倒吸一口气,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上了一样。
  “林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和苏烈……”
  钟斯宇朝我走来,抓着我的胳膊把我从苏烈身边拉开一点距离。我多希望他能很开心地对我说“在这里遇到真是太巧了”或者“在泰国玩得还开心吗”。而他却问我和苏烈……这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我虽然有点粗手粗脚,但并不笨,我读得懂他余下的欲言又止的话。你和苏烈是以什么关系来泰国的?为什么要一起同游泰国?你是这么随便的女生吗?
  “你来泰国林叔叔知道吗?他放心让你过来吗?”他连声质“我……我没说。”我老实回答。
  他深深叹息,很失望地望着我说:“林麒?你怎么回事?”好像在他眼里,我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坏女生。我整个头低下,像做错事的小孩,鼻子又痒又酸。
  事情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芸珠走上来,拉着钟斯宇说:“我想错不在她,而是……”她走向苏烈,尽量沉着语气,尽量平静地问道,“阿烈,是你带林麒来的?为什么没有和我们说一声?”
  苏烈把头转向旁边保持沉默。
  芸珠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你们不只是普通朋友是吗?你们在交往是吗?”她停顿了很久,“你对林麒,是认真的吗?”
  她的问题在我听来奇怪得很,和钟斯宇问我的一样,我不明白他们是什么逻辑,一起出游的人一定是情侣吗?是他们想得复杂,还是我想得简单?我忐忑不安。何况,她明明知道苏烈喜欢的人是她,她为什么还要那么问?那一刻我觉得芸珠和过去的她划开一条分水岭。
  苏烈缓缓地把目光落在芸珠脸上,冷笑,眼神里有种绝望的东西:“在你眼里,我是很不认真的人?我就是个不配跟她交往的人是吗?”苏烈指着我。
  我很想骂三字经。生气归生气,为什么一定要扯到我身上?我朝苏烈狠狠瞪去一眼,我不想承认,他的话就像不可设防的利剑一样插得我几乎要口吐鲜血。我觉得我们太丢脸了,站在旁边毫不相干的三个泰国友人,司机大哥、向导姑娘和酒店小哥,完全被我们的阵势吓傻,面面相觑。
  钟斯宇松开我走上前去,挡在芸珠面前,对苏烈说:“你应该尊重你姐。我不知道林麒为什么会跟你来,可是来之前你至少通知我们一声,万一你有什么事,芸珠如何向你爷爷和你妈交代?”说着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你认清楚一点,钟斯宇,周芸珠不是我姐,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苏烈像只被惹怒的小兽,打断钟斯宇的话,“是,我是在和林麒交往,怎么样?”他边说边朝我走来。
  “什么?”我大呼一声,感觉到不妙,很不妙,可是来不及逃,苏烈已经捉住我,用力搂着我的腰,一张脸压下来。没错,他要吻我,这算怎么回事?这件事情太复杂了,我的脑袋里全被糨糊堵塞,干脆闭上了眼睛。
  咦?为什么停下来了?为什么我还有时间来思考这个停下的问题?睁开眼,在苏烈成功亲吻到我之前的0。01秒,他已经被钟斯宇揪过去,给了一拳。他手中那张纸飘落到地上,我终于看见上面的内容,人物铅笔素描。那张灰色的铅笔素描让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调,画上的人竟然是我,戴着半边“魅影”面具的我。
  苏烈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我从其他三个泰国友人的眼中意识到,这场演出实在是太精彩了,此状0!尤其是酒店小哥,脸上露出“我要改行当编剧”的震撼。
  在此引用一句麦莉的名言:我可以阻止我往狗血的人生道路上发展,但阻止不了别人。
  麦莉爸爸犯欠****,妈妈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可她每次总是像在说着别人家的八卦一样跟我说:“你知道吗?每次他们把对方折磨得头破血流、面目全非,我就像看电影的观众,活生生被隔开两个世界,作为观众的我无法阻止他们的人生变得如此狗血,他们才是编剧才是导演,我只是个观众。”
  苏烈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钟斯宇对芸珠说:“你看看,你看仔细了,我说得没错吧?我和你打赌,我赌他心里还有别人,不是全心全意爱你一个,你现在相信了?”
  接着他扭过头对我说:“林麒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带你到他们面前来了吧,你现在看到了?你懂了吗?钟斯宇,你就是个伪君子!”
  钟斯宇把头扭到一边,目光望着酒店山坡下半掩在绿色中的小镇,什么话也不再说。
  “够了!”芸珠喊了一声,“苏烈你够了,你总是这样自私,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从来不为别人考虑。你太自私了。”我的印象中总是温柔恬静的芸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变成了另一个人。
  苏烈愤愤地驾车而去,留下芸珠悲伤的美丽小脸、钟斯宇忧愁的面容。我很想自嘲一句:你不过只是个观众。发生什么,你只能看什么’你连想要一个皆大欢喜的烂俗结局的要求都不被允许。
  我突然想起苏烈在清迈酒店套房里对我说的话:“等我们去到呵叻,就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你一起来,我们根本不用特地做什么。我说了,这是一场考验之旅,好像赛马一样,我们手里都握着一个号码,不知道中的是哪个,也许是我输了,谁知道。”
  事实上,所有人都输了。这注定是一场糟糕的旅程。
  我要同钟斯宇和芸珠一起回国,我有选择吗?没有。我们第二天从呵叻地区乘车到曼谷,乘坐当天的飞机回国。在机场,钟斯宇和芸珠拿着我的护照去办理离境手续。
  登机大厅里,我和向导姑娘告别,几天相处下来我很舍不得她,她抱了抱我,用英文说,下次我来泰国,她免费给我当向导带我玩遍泰国最好玩的地方。多好的姑娘啊。
  司机大哥我也很舍不得,我把苏烈的行李物品交托到司机大哥手中,包括苏烈的护照及钱物。我对和善的司机大哥说:“一路上感谢你的照顾,苏烈开走你的车,他一定会联系你。另外,请你代我把这个还给他。”我把那颗画着鬼脸姑娘的石头彩绘,交到他手中。
  我和苏烈不需要在对方那里留下任何纪念物品。
  司机大哥送我一个他在南隆用稻草编的蝴蝶,说我给他带来了很多快乐,我讲的笑话他都记着会讲给他的家人朋友听,他说我是他遇到的最有趣的女孩,并告诉我要永远保持快乐。
  我一边感叹多好的人啊,一边在心里想:他觉得我“有趣”是因为看了我不少笑话的原因吧。这一路上我出的丑给祖国丢脸了。
  旅行的意义不一定是风景带来的,也许是不经意遇到的人,你从他们那里收获比景色更美好的温暖心灵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