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徐兄”两个字，凤凰门主略一皱眉，语带嘲讽，“十年之约，蛊神兄当真计算得不差分毫啊！”
  蛊神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翘，“既然约定了十年，蛊神怎可食言。幸好及时赶到，没有负了当年的约定。”他甚至略显得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在排排站立的蛊神门弟子身后也有一个洞穴。
  凤凰门主双手一负，也不看那夹在两百多人目光紧盯中的神凤灵宝一眼，却抬头望上，似在打量着石窟究竟有多高似的。
  由于石窟是在凤鸣山的半腰，往上尚有千丈的高度。凤鸣山形如其名，远远看去便如一只欲展翅高飞的凤凰一般，凤凰派便设在了凸字形代表了凤凰右翅膀的这边半山。当初，陈枫在山脚下还不知道神凤龙脉之时，就曾觉得一个门派的基石建在半山，上不接天下不连地，是无根之相。而且从风水角度讲，凤凰展翅终须飞去，这翅膀一抖，还不被抛到九宵云外？一早便注定了是个大凶之兆。
  依照凤鸣山的山形，石窟所在应是凤凰的腹部，因此石窟的形状也是“山”字形的，愈往上愈成箭头状。石窟之内是空空荡荡，四壁之上既无怪石嶙峋，也无千奇百怪的钟乳，虽有青苔结于其上，但空气清新，更没有阴森之感。凤凰派与蛊神门双方的人数加在一起，接近300人，却无一人手执手电、火把之类的照明用具，但在石窟之内，人人的毫发俱现。
  中间石台上的白色光球目前所发出的光芒并不强烈，也不耀眼，柔和如日光灯的将所有人全映照在内，也不知道它是如何突破了山洞而将灵光往外发出的。可惜的是，谁也不知道这白色发光的物事其实乃是神凤龙脉的精华所在，如同人之修炼一样，这凤鸣山具有凤凰之形，于是自己吸取天地之灵，龙脉成熟之时，实际上便是这颗龙胎的火候大成，此后才能将龙脉的灵气延伸至全山，福泽在它灵气笼罩范围内的生灵。倘若陈枫在此，一眼便可知它等同于修道之人的内丹一样，动之后便是生生毁了神凤龙脉穷千年之时的滋养。
  “很好！”凤凰门主终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该说的、能说的早就说完了，否则凤凰派蛊神门也不至于缠斗那么久。有关神凤灵物的归属，再无争辩的意义，此时谁都不会放弃，实力才是解决一切的因素。凤凰众弟子均从门主的语气中听出了不耐。在凤凰派看来，蛊神门永远是一帮认死理的土著，胡成武的脸上甚至露出狰狞之色。
  但就在这时，石台中间的白色光芒忽然爆涨，光芒刺得众人眼睛不由得一闭。与此同时，一声霹雳，整个凤鸣山都摇晃起来。
  第十四章　龙飞凤舞（上）
  这一下震动来得突然，幅度又大，几乎所有人都站立不稳。数百人东倒西歪的，不过都没有惊慌或者奇怪，想来对于这神凤灵宝所引发天兆之事，俱是引以为常。在跌跌撞撞中，人们的眼睛还都盯着石台上那团白色的光芒。
  凤凰门主一边稳住身形，一边发出一道凤凰派独有的气息往四长老身上探去。四长老身子一紧，不露痕迹地略一点头，双袖分开，青色如足球般大小的三足鼎状青凤歌法器显了出来。
  松了口气，凤凰门主又迅速与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交流了一下，但三人都只苦笑着摇摇头，意思是此刻神凤灵宝发生的变化，他们也无法测知。
  凤凰门主身上散发的气势更盛，原本就在这种气势中显得朦胧的身影，更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发出数道指令后，十大长老在晃动中各司其位，凤凰门主这才将心神锁在白光闪耀的神凤灵宝与蛊神门主的身上。
  果然不出所料，一声惊雷过后，随着地震般的摇晃，石台中央白光照映的神凤灵物立刻变化起来。它上面稳定柔和的白色光芒忽然有如电压不稳的灯泡一样，忽明忽暗，在诺大的石窟中刚才还恍如仙境，这会儿却在闪烁不定，阴森恐怖的感觉悄然升起。
  这一下，终于让双方都惊疑不定。
  “为什么会这样？”
  “发生了什么事？”
  ……
  正在互相猜疑之时，忽然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石台上神凤灵物光芒陡然跟着一涨，亮如闪电，再次让众人纷纷闭目，再次睁开眼后，那团白光竟然莫名地收敛起来，只能从它上面微弱的光芒上看出，它已经化成一只小小的凤凰模样。但偏偏小如山雀的凤凰甩头一声长啸，清彻异常，其中隐含金石之声，夺人心魄，甚至压过了那山洞外的雷声。
  “四长老！”凤凰门主大喝一声，全力冲向石窟中央的石台。他所站立的地方距离石台已经不远，这一掠之下纵是闪电也难超过。
  四长老猛地站了起来，“疾！”双手齐伸，青凤歌法器配合着凤凰门主的去势身法速度呈现出一道怪异的弧度，眼看就要落到凤凰门主手中。
  “凤鸣山中有凤鸣，立于凡尘九百成，百九之数近大道，杆头再进只等吟，泽水若不恰封时，便可又闻凤鸣声。”凤凰门主心中默念《青凤歌》的口诀，伸手一抓。守了那么久的时光，代代相传，又有三大长老时刻不断地观察与推测，他当然知道何时该当请收神凤灵宝。尤其是《青凤歌》那是穷集凤凰派各代精英心血的结晶，这法器可以说是秘中之秘。方才神凤灵宝幻化的白光显现出凤凰本体，此时不收，还待何时？这正是神凤灵宝即将成熟破关而立的关键时刻，早一刻，神凤灵宝不能全熟；晚一时，神凤灵宝再难请收。
  一道光芒直射青凤歌法器，七彩豪光的映照下，凤凰门主下意识地一收手。
  蛊神的声音幽幽响起，“徐兄，说起这法器来，我蛊神门可是不弱于任何门派的。”
  “轰”的一声强撞，顿时光芒四射，但冲击力却是不大，显是凤凰门主与蛊神都怕扰了神凤灵宝，有所保留。与青凤歌法器相撞的是一件仿佛五色毛线织成的手套模样的东西。
  凤凰门主一怔，立刻想起蛊神门是玩蛊出身的，而炼蛊苗是重中之重，除此以外便是炼蛊的器具。不同的蛊有着不同的蛊器要求标准，万物之间总是存在着相互生克，等发展到庄圣这一脉的时候，早已经不限于简单的炼蛊制蛊，而是演化成了天地之间万物无所不用的地步。
  细细说来，蛊神门绝不能被简单划分到胡成武口中玩弄药物的下九流之中。事实上，蛊神门是建立在道家最原始古朴的哲学理论之上。《周易》中有“是故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说，太极是阴阳未分天地混沌的时期，而后阴阳分，两仪成，阴阳再相重交合生四象，最后衍生出代表了世间万物的八卦。与老子《道德经》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样，是宇宙进化的规律。两者之说均道出了宇宙间原本是混沌一片的太极状态，而这种“一”的状态如同水一样，在无法用时间概念计算的时间里，这种混沌慢慢有了木质的特征；木能生火，于是产生了宇宙大爆炸，生出阴阳这两种属性不同又相生相克制约化解牵连的物质；阴阳交加后，土金等五行终于划分；而八卦不过是在五行的基础上，由《周易》、《连山》、《归藏》细化而出的代表而已。
  （注：有爱因思坦之后最伟大的理论物理学家之称的霍金，在其《宇宙大爆炸》、《时间简史》等理论中所提出的观点，正是道家的这种朴素哲学，在几千年前就简单而且直观地表达过了。）
  蛊神门的药功基础理论，便是五行生克制化，世间万物莫过五行，而五行之间也只是生、克、制、化几字要诀，蛊神门以此遍收五行事物，其药功配方说来不出五行，但能一一识别那些或隐在山川，或被人忽于人间的五行属性的功夫才是一绝。所以蛊神在采集这些药功配方的时候，必须有相应的器具。蛊神此言不虚，论到这点，凤凰派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凤凰门主身形不变，也没见他做什么动作，青凤歌法器“呼”地飞回他手中。法器与蛊器不相上下，但凤凰门主却不相信在修为上会低于对方。
  “呵呵”蛊神门主笑了一声，“徐兄，似乎你我之间还未曾真正的切磋过呢！”随即双手一拍，半空中不知怎的就忽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拳头，直捣凤凰门主。
  凤凰门主口中冷哼，心里却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两门之间的争斗经历甚久，每一代都是以各门中杰出的弟子为代表，进行拼杀，比如凤凰派的孙溪与蛊神门的庄圣。不过，两门中至高无上的掌门宗主却还真是少有对碰，正如蛊神门主所说，这尚是首次。
  凤凰门主默掐了一个手诀，蛊神门主使出的巨形拳头“砰”的一声，击在了一个也是凭空出现的身穿盔甲、手执双鞭的神将身上。看那模样竟然似是民间传说中的门神秦琼。
  两股力道在空中一对即散，不分上下，蛊神门主与凤凰门主都小心地控制着力量，以免惊扰到神凤灵物。“好一个神煞诀，徐兄已能请动神煞之外的门神，此等修为怕是千年来凤凰的第一人。”蛊神门主的声音里听起来满是真诚的赞誉。
  凤凰门主回道：“普普通通的一个鬼敲门的小术，却让我祭以神将抵御，蛊神兄，你门下得此术法者恐怕也没有几人。”
  双方的领头人物已经交上了手，那些门人弟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一时间群情耸动。庄圣张开手拦着身后蛊神门蠢蠢欲动的弟子门，“冷静，冷静……”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情急之下，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翻来覆去只有“冷静”二字。
  反观凤凰派却是组织严密，一百多人虽然神情紧张却无人冲动。十大长老会合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隐于众多弟子之中，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这才是一个名门大派应该有的素质！庄圣脑中刚刚闪现出这样的念头。就听得对面凤凰派中有人大喊一声：“杀啊！”
  “杀！”凤凰派弟子齐声附和，与此同时，凤鸣山又抖了一抖，也不知道是杀声震天，还是天雷之威。
  莫名其妙的混战就这样开始了，都是部落门派，各有传承的绝学绝技，但双方竟然没一人使用术法的，大概是都有交代，严防一个不慎，混乱中波及到神凤之灵。300多人，各寻对手，场面尽管看起来混乱无比，但全是一对一的较量。一边是蛮力惊人，一边是轻盈相对。在如此混乱中，最后还是一拳一脚的原始打斗。
  双方门下弟子进行着匪夷所思的、如同乡野村民或古惑仔一样的群殴场面。石窟内到处都是大喝声与拳脚相夹的“砰砰”声。这样的情况，实在难以让人想象在以往由孙溪与庄圣分别带领的凤凰派与蛊神门的争斗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第一回合的试探过后，凤凰门主与蛊神门主对对方的实力已经有所了解，知道应该在伯仲之间。于是两个人都小心起来，谁也不敢轻易贸然出手。但神凤灵宝刚才经过了不知是什么原因的刺激，已经幻化成了凤凰本体，收取的时机转瞬即逝，可是青凤歌法器与蛊神门主那看起来手套般的东西未分胜负。那手套似的东西，似乎也是蛊神门用来请收神凤灵宝的法器。
  没有时间留给两位掌门太多的思考时间了。凤凰门主的眼睛一扫当场，却不见了十大长老的影子，心里略安。凤凰派中，长老之名绝对不是虚设，千年里长老之位代代相传，十大长老各有不同的奇术在身。但蛊神门的庄圣同样不在场中。
  “蛊神兄，你看这神凤灵物已成凤凰之相。”凤凰门主暗中聚集着功力，准备随时放手一搏，“蛊神兄此时还有什么话要说？”
  蛊神门主一笑，“山为凤鸣，自是凤神所留，灵宝本体原为凤凰，不足为奇。徐兄你凤凰派之名，难道是先于凤鸣之说不成？”
  无形中两个人又口斗了一番。凤凰门主的意思是：两派不断的争斗，死伤无数，都是为了争夺这神凤灵宝的归属，但现在白光浓缩成凤凰本体，已经不言而喻，是属于他凤凰派的，谁让这神凤灵宝的本体就是凤凰呢？而他正是凤凰派的门主。
  而蛊神门主针锋相对：这山为什么叫做凤鸣山，自然是因为传说中的神凤栖居，因此神凤灵宝的本体是凤凰乃正常的显现，你凤凰派的“凤凰”二字不过是因此而得罢了。
  就在此时，凤凰门主忽然觉得眼前一变，石窟内所有的一切，包括石壁上的岩石、石台中央的神凤灵宝，连同一众拳脚相加的弟子们，全都化成了闪烁不停的光芒，最后变成了飞舞的蝴蝶，漫天飘散地冲向了他。一时间，凤凰门主竟然心头升起懒洋洋的暖意，仿佛置身于春日里的花海之中。
  “空掌招蝶！”虽然从未与蛊神门主有过直接对抗，但凤凰门主从孙溪与蛊神门的交手中，还是对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