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4-06-16 00:13      字数:4770
  “走了。”
  “我希望你替我谢谢他了。”
  “我没有。他唠叨个没完,所以我骂得他狗血喷头,让他掉头就走。”
  她母亲好奇地望了她一阵子。“他真奇怪,”她说着,伸手取过她的茶;“他跟你唠叨些什么?”
  “挖苦人的话。”
  “噢,我懂了。”
  玛姬摇头。“我怀疑你真的懂,”她面向花园;“他跟马修和艾娃一个样,认为如果将我们赶出这栋房子,将这房子交给游民收容所,会更有价值。”
  希莉雅啜了口茶,再靠回枕头上。“那我就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她平静地说;“当别人说对了时,总是很让人气恼。”
  “他说你是个邋遢鬼,还说你没有因为食物中毒而病倒真是奇迹。”
  希莉雅思索了片刻。“我很难相信他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报复我。另外,他是个有礼貌的年轻人,不会用邋遢鬼这种字眼,那更像是你的口气,对吧,亲爱的?”她望着她女儿僵直的背部一阵子,不过看不到任何反应,于是继续说下去:“如果他真的想报复我的话,早就做了。我以前对他很无礼,也为此一直感到歉疚。”
  “你做了什么事?”
  “他在你结婚前两个月,特意来向我警告关于你未婚夫的事,我把他赶走,”——希莉雅停下来回想刚才玛姬用的措辞——“骂得他狗血喷头”。她和玛姬都没有料到那个以甜言蜜语博取她们欢心的男人,本名叫罗勃·希里,不过却以马丁·葛兰特的假名招摇撞骗。玛姬尤其难受,她当了三个月的马丁·葛兰特太太,然后不得不硬起头皮通知银行和各公司行号那个名字和头衔都与她无关。“不能否认,对马丁不利的证据很薄弱,”希莉雅继续说;“尼克指控他试图假冒古董商人,向珍妮·费尔丁的公公及婆婆诈骗了数千英镑——惟一的证据就是费尔丁老太太坚持马丁就是到他们家的那个男人——不过如果我听了尼克的话,而不是痛骂他一顿……”她停顿了一下;“问题是他惹得我很生气。他一直问我对马丁的背景知道多少,当我告诉他,马丁的父亲在肯尼亚经营咖啡庄园时,尼克笑着说,真方便。”
  “你拿他们写来的信给他看过吗?”
  “据称是他们写的,”希莉雅纠正她;“是的,当然有。那是我们惟一能证明马丁有高尚背景的证据。不过,尼克明确指出,那个地址是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邮政信箱号码,不能证明什么。他说任何人都可以透过一个匿名租用的邮政信箱号码来进行假通信。他要的是马丁以前在英国的地址,而我只能给他马丁在伯恩茅斯承租的公寓地址。”她叹了口气。“不过就如尼克说的,身为咖啡庄园主的儿子,不会租一间小公寓的,他还告诉我在答应将我女儿许配给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人之前,要聪明一点,多打听打听。”
  玛姬转身望着她。“那你为什么不听?”
  “噢,我不知道。”她母亲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尼克实在太过自负……或许因为在惟一一次我敢对马丁适不适合当你的丈夫提出质疑时”——她扬起眉毛——“你骂我是多管闲事的老巫婆,几个星期不和我说话。我想我曾问过你,是否真的要嫁给一个怕马的男人,对吧?”
  “是——是的,”玛姬吞吞吐吐地说着;“我也应该听你的话。我现在很后悔当时没这么做。”她环抱着双臂。“你当时怎么跟尼克说?”
  “跟你刚才告诉他的差不多,”希莉雅说;“我骂他是傲慢的小笨蛋,有希特勒情结,还因为他胆敢诽谤我的准女婿而臭骂了他一顿。然后我问他费尔丁老太太说她是哪一天看到马丁的,等他告诉我时,我撒谎,说她不可能看见,因为马丁当天正跟你外出骑马。”
  “噢,我的天!”玛姬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尼克说的是对的,”希莉雅苦笑了一下;“毕竟,他只是个普通的警员,而马丁却是风度翩翩的牛津大学毕业生、伊顿公学的校友和咖啡庄园的继承人。那么,到底谁比较笨,亲爱的,你还是我?”
  玛姬摇头。“你难道就不能知会我一下?事先警告可以防患未然。”
  “噢,我看不然。在马丁的骗术被拆穿后,你对尼克一直没有好脸色,害得那个可怜的年轻人每次见到你,脸都红得像甜菜一样。我还记得你笑着说就算甜菜也比穿着警察制服的臃肿原始人更有吸引力。”
  玛姬回想起此事,局促不安地扭动着身体。“你事后也应该告诉我。”
  “我当然可以,”希莉雅直率地说;“可是我看不出来为什么我要给你借口,将罪过归拢在自己头上。你和我一样该骂。你和那个混账东西住在伯恩茅斯,若真有人能看出破绽,那个人应该是你。你那时早已不是小孩子了,玛姬。如果你曾经要求去参观他的公司,他的骗局不就被拆穿了。”
  玛姬怒不可遏地重重吁了口气——气她自己,气她母亲,气尼克·印格兰姆。“你以为我会不懂吗?你想想要不然我为什么再也不信任任何人了?”
  希莉雅与她对视了片刻,然后将眼光移开。“我经常在想,”她喃喃说道;“有时候我会想你是故意的,其他时候我想那只是你不够成熟。通常我将它归咎于是我们自小把你宠坏了,让你太过自大。”她再度与玛姬对视。“你知道,如果你不断质疑别人的动机,却没有正视反省过自己,那就是最严重的傲慢自大。没错,马丁是个骗子,不过他为什么会挑上我们?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我们有钱。”
  “很多人有钱,亲爱的。只有少数人像我们这样被骗得倾家荡产。不对,”她语气坚定地说;“我是因为贪婪而受骗,你是因为理所当然地认为男人都会对你倾倒而受骗。如果你不是这样,你在马丁逢人就说他有多爱你时,就会对他这种荒谬的习惯起疑。那种作风太美国式也太虚情假意了,我真搞不懂我们为什么会相信。”
  玛姬再转过身面向窗户,免得让母亲看到她的眼睛。“是的,”她情绪紊乱;“现在我也不懂——。”
  一只海鸥猝然朝海岸俯冲,啄着在水边翻涌着的白色物体。印格兰姆看得入神,期待它再度发动攻势,能用长喙叼起一尾鱼,不过它放弃了,刺耳地鸣叫着飞走。他于是走下岸边,好奇在波浪间翻涌的那个白色物体是什么。让礁石卡住的手提袋?一件衣服?那物体随着每道波浪而鼓起,随后在更大的浪涛袭来时,又淹没在汹涌的浪花中。
  暗潮20(1)
  高布莱斯倾身向前,双手托住下巴,和善亲切的态度就像个脸蛋圆滚滚的男生,正想找人交朋友,让人没有戒心。一如大部分警察,他也很会演戏,可以视情况需要而改变情绪。他向桑纳套话;“你知道拉尔沃思湾这个地方吗,威廉?”他像是闲聊般地低声说着。
  桑纳看来吃了一惊,至于是因为罪恶感使然,还是高布莱斯的问话方式变化太大,则不得而知。“是的。”
  “你最近去过吗?”
  “记忆所及没有。”
  “这种事不容易忘,对吧?”
  桑纳耸耸肩。“要视你所谓的最近是什么意思而定。我曾经驾着帆船到那边数次,不过已是几年前的事了。”
  “有没有租休旅车或度假别墅?或许你曾带家人去那边度假?”
  他摇头。“凯特和我只度过一次假,地点是湖区,我们住在旅馆里。那是次悲惨的经验,”他疲惫地回忆着说;“汉娜不肯睡觉,我们每天晚上只能坐在房内看电视,免得她的哭闹吵到其他客人。我们原本打算等她年纪大一点再去度假。”
  听起来蛮合理的,高布莱斯点点头。“汉娜很难带,是吧?”
  “凯特带得很好。”
  “或许她喂她吃安眠药?”
  桑纳提高警觉。“我对此一无所知,你必须去问她的医生。”
  “我们问过了。他说他从来没有开过任何镇静剂或安眠药给凯特或汉娜。”
  “那就对了。”
  “你是做这一行的,威廉。你或许可以免费取得市面上任何药品的样本。我们面对这个问题吧,你参加了这么多会议,大概没有什么药是你不懂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桑纳无法自制地猛眨眼;“我和其他人一样,必须要有医师处方才能拿药。”
  高布莱斯再度点头,似乎想说服威廉他相信他。“然而……你当初结婚并没有料到会有一个那么难带的小孩,对吧?至少她会使你的性生活蒙上一层阴影。”
  桑纳默不作声。
  “你一开始一定认为自己赚到了一个对你百依百顺的娇妻美眷。毫无疑问,你和她的共通点不多,而且也不想当父亲。不过大致上说来,生活还算惬意。性生活美满,你缴得起房贷,工作一帆风顺,有母亲在白天时替你看住你太太,晚上回家时晚餐已经热腾腾上桌,你随时可以出海玩帆船。”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你们搬到利明顿,事事变得不顺遂。我猜凯特越来越不想讨你欢心,因为她再也不需伪装了。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没有婆婆盯着……一栋她自己的房子……受人尊敬——这一切让她有信心为她自己和汉娜过生活,而且将你剔除在外。”他好奇地望着桑纳。“突然间变成你对她百依百顺了。你是不是这时候开始怀疑汉娜不是你的骨肉?”
  桑纳的笑声让他吃了一惊。“我在汉娜几星期大时就很清楚,她不可能是我亲生的。凯特和我的血型都是O型,而汉娜是A型。也就是说她的父亲必须是A型或是AB型。我不是傻瓜。我娶了个有身孕的女人,而我对她也没有什么幻想,无论你或我母亲怎么想。”
  “你曾质问过凯特此事吗?”
  桑纳以一只手指按住抖动不已的眼睑。“根本称不上是质问。我只是给她看一张——O型血液的血源表,向她解释假如父母都是O型,只能生出O型的孩子。她很震惊事情那么容易就被识破,不过我这么做只是让她知道,我不是她想的那么好骗,我们从来不曾为此争论过。我无异议地承认汉娜是我的骨肉,凯特所要求的也只是如此。”
  “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他摇头。“我不想知道。我想应该是我的同事——或曾经是同事——不过由于她在离职后,除了波莉·葛拉德曾经来访之外,与法马药厂已经没有任何瓜葛,我想那个孩子的生父在她的生命中已经是过眼云烟了。”他抚着椅子的把手;“你或许不相信我,不过我看不出有何必要为一个已经无关紧要的人而争吵。”
  他说得对,高布莱斯的确不相信他。“或许你是因为汉娜不是你亲生的,所以才对她缺失兴趣?”
  桑纳再度默不作声。
  “告诉我在你们搬到利明顿时,出了什么问题。”高布莱斯随后问道。
  “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你是说从结婚的第一天开始”——他特别强调那个“一”字——“婚姻对你而言就像和一个房东太太住在一起?那可不怎么吸引人,对吧?”
  “那要看你要的是什么而定,”桑纳说;“反正,她将看肥皂剧当成是增长智力;没有品位;热衷于家庭的美化,将房子的整洁视为近乎神圣;偏好烤焦的香肠与白扁豆烧腌肉而不喜欢半生不熟的牛排;自告奋勇将我们花过的每一分钱巨细靡遗地记了下来。对这样的女人,你要怎么形容?”
  他的口气有点粗暴,高布莱斯听来,觉得那倒比较像是因为暴露了他妻子的缺点而心生愧疚,而不是因为她有这些缺点而不满,高布莱斯认为威廉似乎无法确定他是爱他妻子或憎恶她。不过他是否因此而杀了她,高布莱斯不知道。
  “如果你那么看不起她,又为什么要娶她?”
  桑纳将头往后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因为帮助她脱离困境的报酬,就是我想要性时她都能让我满意。”他再望向高布莱斯,眼中含着泪水;“我只对这一点有兴趣。呼之即来的性,那是所有男人的兴趣。不是吗?只要我承认汉娜是我女儿,凯特可能会乐意每天为我做20次口交。”
  这段回忆显然没有带给他什么快乐,因为他的泪水已夺眶而出,而无法控制的眼睑又不断抽搐……
  一个半小时后印格兰姆才回到牧场,带回了一个用保鲜膜包住的东西。玛姬看到他由厨房窗外走过,打开厨房后门让他进来。他浑身湿透,身体撑靠在门柱上,疲惫地垂着头。
  “找到什么了吗?”她问他。
  他点头,拿起那包东西。“我必须打个电话,不过我不想弄湿你母亲的地板。我想你今天早上应该带了移动电话,所以,我能借用吗?”
  “对不起,我没带。那是我两年前用一年免收牧场租金换来的,由于通话费贵得吓人,我拒绝继续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