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老山文学 更新:2024-06-16 00:13 字数:4777
她将长柄叉靠在墙上,双掌在已经脏兮兮的牛仔裤上擦拭着,然后用手背拨开脸上的发丝。“早安,尼克,”她说;“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珍娜小姐,”他说着,如往常般彬彬有礼地点头;“这位是多塞特郡总局的高布莱斯巡官。如果方便的话,他想就上星期日的事,问你几个问题。”
她检视一下她的手掌,然后将手插入牛仔裤口袋。“我看握手就免了吧,巡官。你不会喜欢我的手刚才摸过的地方。”
高布莱斯笑了笑,知道那只是个借口,她只是不喜欢身体的接触,他兴趣盎然地环视着铺有鹅卵石的庭院。庭院的三面各有一排马厩,都是古色古香的红砖建筑,有坚固的橡木门。其中似乎只有一半的马厩有马匹,其余的都空空如也,门往后推,铺砖块的地面上没有草料,放干草的篮子也空着,看来业务已经萧条许久了,他想。他们走过大门一面字迹斑驳的招牌,上头写着:布罗斯顿牧场骑马与马匹出租,不过,触目所及都和那面招牌一样,荒芜残破,砖块在历经200年后已塌落,油漆也已斑驳,办公室的窗户已经破损,也没有人想——或出得起钱?——修补。
玛姬看着他四处端详。“你想的没错,”她揣测着他的想法说着;“这里有开发成度假别墅的潜力。”
“不过若拆除改建就可惜了。”
“是啊。”
他望着远方的小牧场,几匹马在干枯的草地上百无聊赖地啃着草。“那些马也是你的吗?”
“不是。我们只是出租牧场。马的主人必须自己照顾它们,不过他们很不负责任,老实说,我常常得做一些合约上没有的工作,帮他们照料那些可怜的动物。”她苦笑了一下。“我跟马匹的主人说水会蒸发,水槽必须每天加水,可是他们都置之不理。有时真的会令我发狂气疯。”
“工作繁重吧?”
“是啊。”她比向她身后一排马厩尽头处的一道门。“到我住处去吧。我可以替你们弄杯咖啡。”
“谢谢。”她是个迷人的女人,高布莱斯想,虽然全身脏兮兮,说话也有点土气。不过他对印格兰姆在她面前时拘谨呆板的态度感到好奇,那应该不是因为抖出她那犯重婚罪的老公这件事所引起的。这种拘谨,他想,原因应该在她身上。他跟着他们走上木质楼梯,心里想着印格兰姆一定曾经想要追她,或许因为自惭形秽而裹足不前。珍娜小姐的住处虽然像猪舍,她给人的感觉却是高不可攀。
她的住处与尼克整洁的小屋有如天壤之别。屋内凌乱不堪,大豆袋子叠在电视机前的地板上,随手乱丢在桌上及椅子上的报纸有已经完成或填了一半的填字游戏,沙发上一条毛毯一闻就知道是柏狄的味道,厨房洗涤槽里还有堆积如山的脏碗盘。“对不起,乱七八糟,”她说;“我5点就起床了,没有时间清理。”高布莱斯听起来,觉得她对每个可能想要批评她生活模式的人,都是使用这套说词。她将茶壶挤进脏碟子和水龙头之间。“你们要喝什么样的咖啡?”
“加牛奶、两颗糖,麻烦你。”高布莱斯说。
“我想喝纯咖啡,麻烦你,珍娜小姐,不加糖。”印格兰姆说。
“奶精行吗?”玛姬问高布莱斯。“牛奶喝完了。”她匆匆将一些脏马克杯放在水龙头下冲洗。“怎么不找个地方坐下?如果你们将柏狄的毛毯丢到地上,你们就有一个人可以坐在沙发上了。”
“我想她指的是你,长官,”印格兰姆在他们回到客厅时说;“巡官的特权,那是这里最好的位子。”
“柏狄是谁?”高布莱斯低声问道。
“她的猎犬。它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它的鼻子凑到男人的裤裆上,将它的口水沾得满裤子都是。我发现那种污垢至少要洗三次才洗得掉,所以坐下之后最好是两腿夹紧。”
“我希望你是在开玩笑!”高布莱斯说完,唉声叹气。他前一天晚上已经因为泡在海水中而毁了一条高级长裤。“它在哪里?”
“出去鬼混吧,我想。它第二项最爱就是替附近的母狗服务。”
高布莱斯小心翼翼地坐在惟一的那张扶手椅上。“它有跳蚤吗?”
印格兰姆咧嘴而笑,头朝厨房比了比。“老鼠会不会在糖上面拉屎?”他低声说。
“去你的!”
印格兰姆走到窗台边,坐在窗沿上,看来险象环生。“不是她母亲掌厨,就应该觉得万幸了,”他低声说道;“这间厨房比起她母亲的厨房,算是很干净了。”自从四年前希里卷款潜逃那一天他接受珍娜老太太的款待后,他就暗自发誓下不为例。她当时用一个常用来盛装鞣酸而变黑、已出现裂痕的瓷杯,倒了杯咖啡给他,他边喝边想吐。他一直搞不懂这些没落士绅的特殊习惯,他们似乎认为骨瓷的价值比健康重要。
他们默默等着,玛姬自顾不暇地在厨房里忙。由外头院子的一堆稻草中传来一阵一阵的马粪味,没做隔热处理的屋顶使热气直贯而下,将房子内部烘烤得令人难以消受。没一会儿工夫,两个大男人就开始满脸通红,拿起手帕猛擦额头,印格兰姆原本还在取笑玛姬,这时也无心说风凉话了。几分钟后她端了一盘咖啡杯出来,各递给两人一杯后,她再坐进摆着柏狄毛毯的沙发上。
“有什么我漏了告诉尼克的?”她问高布莱斯;“我看过报纸,知道在调查谋杀案,不过我没有看过尸体,所以也不懂要怎么帮你忙。”
高布莱斯由口袋中掏出笔记本。“事实上那不只是谋杀案,珍娜小姐。凯特·桑纳是先遭强暴,然后才被丢入海中,所以谋害她的人是个极为危险的人,我们必须在他再度犯案之前将他绳之以法。”他停了一下,让这则讯息沉淀下来;“相信我,你提供的任何协助我们都感激不尽。”
“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她说。
“你曾和一个叫做史蒂文·哈丁的人聊过天。”他提醒她。
“噢,我的天,”她说;“你该不会暗示他是凶手吧?”她朝印格兰姆蹙起眉。“你真的看那个人很不顺眼,对不对,尼克?他也不过是一番好意想要帮忙。你倒不如说那天在查普曼之池的任何男人都可能杀了她。”
印格兰姆对她的蹙眉及指责都无动于衷。“那是一种可能性。”
“那你为什么挑上史蒂文?”
“我们没有,珍娜小姐。我们是想将他从名单上过滤掉。我和巡官都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辜的旁观者身上。”
“你星期天就浪费很多时间了。”她语带尖酸地说,似乎被他那种拘谨的态度激怒了。
他微笑但没有辩解。
她再望向高布莱斯。“我尽力而为,”她说;“虽然我怀疑我能告诉你更多的消息。你想知道什么?”
“如果你能从你和他如何碰面开始谈起,我想应该会很有帮助。我知道你骑马沿山路走至船棚,在印格兰姆警员的车子旁遇见他和两个男孩。那是你第一次见到他吗?”
“是的,不过我当时是牵着贾士柏,而不是骑着它,因为它让直升机给吓到了。”
“好。当时史蒂文·哈丁和两个小孩在做什么?”
她耸耸肩。“他们用望远镜看一艘船上的女孩,至少史蒂文和较大的那个男孩在看。我想较小的那一个觉得很烦。然后柏狄受到惊吓——”
高布莱斯打岔。“你刚才说他们用望远镜看,到底怎么做的,轮流看吗?”
“不是,呃,说错了。应该是保罗在看,史蒂文替他扶着望远镜。”她看到他的眉头不解地扬了一下,猜想他接着要问什么问题。“像这样。”她比出类似一个拥抱的姿势。“他站在保罗后面,两臂环抱着他,扶着望远镜让保罗看。那孩子觉得很好玩,笑个不停。其实那很贴心,在我看来他是想让那个男孩不要再去想那具女尸。”她停下来回想;“事实上,我还以为他是他们的父亲,后来才知道他非常年轻。”
“其中一个男孩说他在你到达之前在玩弄他的手机。你看到了吗?”
她摇头。“电话夹在他的腰带上。”
“接着发生了什么事?”
“柏狄太过激动,所以史蒂文抓住它,然后建议我鼓励两个男孩拍拍柏狄和贾士柏爵士,让他们放轻松。他说他习惯与动物为伍,因为他在康沃尔的农场长大。”她皱着眉头问:“这为什么那么重要?他只是想表达善意。”
“怎么表达,珍娜小姐?”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凝视了他片刻,显然想不透他为何问这种问题。“他并没有做出任何令人嫌恶的事,如果你的意思是这样的话。”
“我为何要这么认为?”
她气得把头一扬。“因为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你们办起事来就轻松多了。”她意有所指地说。
“怎么说?”
“你希望他就是那个强暴犯,对吧?尼克显然就这么想。”
高布莱斯的灰色眼眸冷冷地注视着她。“如果他真的犯下这件案子,那绝对不只是令人嫌恶而已。凯特·桑纳被下了安眠药;她的背后有擦伤、颈部有勒痕、腕部磨破皮、手指断了、阴道出血。然后再被活生生地丢入海中,凶手想必知道她不善于游泳,就算安眠药的药效过了,她也没办法救自己。她死时已有身孕,亦即一尸两命。”他淡然一笑;“我知道你很忙,一个陌生妇女的死并不关你的事,不过印格兰姆警员和我则很重视这件事,或许因为我们都看过凯特的尸体,也因而痛心至极。”
她望着她的手。“我道歉。”她说。
“我们问问题不是问着玩的,”高布莱斯不温不火地说;“事实上,我们承受相当大的压力,虽然社会大众并不明白。”
她抬起头,黑色眼眸中带着笑意。“我懂你的意思,”她说;“问题是,我的印象是你们因为史蒂文·哈丁在场而盯上他,那似乎很不合情理。”
高布莱斯和印格兰姆交换了个眼色。“我们对他感兴趣是因为还有其他原因,”他说;“目前我惟一能告诉你的是,他认识那个死者很长一段时间了。光是这个原因我们就必须调查他,无论他当天是否在查普曼之池。”
她大吃一惊。“他没有说起他认识她。”
“你觉得他会说吗?他跟我们说他没有看到尸体。”
她转身望向印格兰姆。“他不可能看到,对吧?他说他是由圣阿尔班岬徒步过来的。”
“由那边的滨海步道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爱格蒙岬,”印格兰姆提醒她;“如果他有一副望远镜,很容易就可以认出她来。”
“不过他没有,”她抗议;“他只有一部手机,你自己也这么说。”
高布莱斯思忖着该如何提出下一个问题,最后决定开门见山地问。这个女人的马厩中至少有一两匹种马,所以提起阴茎,她应该不至于昏倒。“尼克说星期天第一次看到哈丁时,他有勃起的现象。你同意吗?”
“如果不是这样,就是他有傲人的天赋异禀。”
“是你让他勃起的吗?”
她没有回答。
“怎么样?”
“我不知道,”她说;“我当时觉得或许是船上那个女孩让他感到兴奋。在任何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到史塔德兰海滩走一趟,你会发现有上百名色迷迷的18岁至24岁年轻人躲在水里,因为他们情不自禁地有生理反应。那也不算什么罪。”
高布莱斯摇头。“你长得很漂亮,珍娜小姐,而且他站得离你很近。你有任何刺激他勃起的言行吗?”
“没有。”
“这真的很重要。”
“为什么?我只知道那可怜的家伙无法控制他自己。”她叹了口气;“听着,我真的为那个妇女感到遗憾。不过我倒看不出来史蒂文涉案的任何迹象。我只知道他是个出来健行、替两个孩子打电话报警的年轻人。”
高布莱斯将食指指着笔记本上的一页。“这是引述丹尼·史宾塞的一段话,”他说;“告诉我内容是否属实。‘他和那个牵着马的小姐聊天,不过她不是很喜欢他,他比较喜欢她。’是不是这样子?”
“不,当然不是,”她觉得有点烦,仿佛被人搭讪对她来说就像个诅咒;“不过我想小孩子看来可能觉得是这么回事。他拉住柏狄的颈圈后,我说他很勇敢,所以他似乎认为笑口常开以及拍拍贾士柏的臀部可以让两个男孩觉得他很威风。后来我必须将马和狗拉到树荫下,让它们离他远一点。贾士柏蛮温驯的,不过不习惯每隔两分钟臀部就被拍几下,我也不希望它忽然脱缰闯祸,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那么丹尼说你不喜欢他,是不是说对了?”
“我看不出那有什么要紧的,”她不自在地说;“那是很主观的事。我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喜欢别人不是我的长处。”
“他有什么不对劲?”他沉稳地追问。
“噢,天啊,这太荒谬了!”她?